“不是说让你闭眼的吗,待罪之身还这么不听话。”
即便极力掩饰,语气却还是有些虚弱,卫乾勋看着穆四,仿佛看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东皇未央站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心中却是翻起层层波涛,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另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性命,这和宗庙里的嬷嬷教的不一样,男人不都是自私好色,喜新厌旧的吗?尤其是帝王,天下女子如云,皆由他一人挑选,帝王怎会有心!怎会情深!
可他这又算什么,那一刀是狠狠刺进胸口的,根本没有半丝缓豫,难道他不怕死吗?即便不怕,他又怎么能舍弃手中的锦绣江山,只为保一人安然,这不可能!
东皇未央心中所想,卫乾勋并不知道,他只是带着冷意平静的看向她,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你说的我已经做到了,答应过的事也希望你能守信。”
冷眼瞥向地上带血的匕首,东皇未央紧紧瞪着卫乾勋,指尖微微用力,一丝痛意拉回了她飘远的心思,唇角微启,出声反驳道。
“我是答应了你不会碰她一下,可并没有答应你放了她,若你真想救她,就把从东瀛拿走的都还回来,包括皇室之位!”
她不信卫乾勋还能为了穆四将刚打下的城池拱手相让,除非他愿学那烽火戏诸侯的无道昏君。
然而卫乾勋终是要让她失望的,几乎连片刻的犹豫都不曾有,铿锵有力的一个‘好!’字激荡在众人耳畔,愕然的除东皇未央和穆朝靖外,还有震惊到无法言语的穆四。
她只知他对她有情,却不知竟已情深至此,命可以不要,城亦可以不要,她穆朝妘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倾心相许!
东皇未央将穆四的反应尽收眼底,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卫乾勋是疯掉了才会连国都不顾了吗,尖利的声音咄咄逼人道。
“你真甘心为了她放弃已经到手的东瀛!”
卫乾勋漠然冷笑,毫不迟疑的回道。
“区区东瀛,归入大罗只是时间问题,我从未将它放在眼里,但她不同,她是卫乾勋的妻子,江山可以再拼,妻儿断不可弃!”
妻子,从一个皇帝口中听到妻子二字是何等荒谬,可卫乾勋的话却让人无法质疑。
东皇未央仍不死心,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雕龙玉印,指尖微微翻转,玉印灵活的转动在手中,再次开口,诱惑道。
“这枚印章是东瀛代代相传的印玺,有了它东瀛全州就都真正的属于你了,我从未想过复国,这枚印玺与我而言不过一块好一些的石头,但是对你就不一样了,有了它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真正意义上的统治东瀛,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杀了他,这枚印玺我双手奉上,如何?”
单手指向穆朝靖,东皇未央似乎信心十足。
这一次,卫乾勋久久没了动作,东皇未央以为他是动心了,毕竟东瀛全州可比苍回这一座城池的价值要大的多,就在她要开口讽刺以命为证的誓言也不过如此时,穆四突然挣脱了绳子,以迅雷之势闪到东皇未央身后,出其不意的狠狠将她击倒在地,同时行动的还有早就埋伏在房顶的金戈等人,众人打破瓦片跃至那五个护卫身边,几个回合的缠斗后,迅速将人制服。
原来就在刚刚卫乾勋发现了成功藏身于屋顶的金戈,暗地里悄悄给穆四递了眼色,正巧穆四手上的绳索经过长时间的摩擦终于断裂,三人暗中以眼神交流,动作达成一致,由卫乾勋吸引东皇未央注意,穆四率先发起攻击,金戈再顺势解决其他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迅速异常。
东皇未央被击倒在地上后,不死心的想要起身,穆四单膝着地,放低了视线,苍白的指节紧紧扣住她的下巴,声音冷酷的宛若地狱修罗。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许伤他丝毫!现在落在我手中,你最好仔细想想我之前都说过什么,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入穴!你选哪一个?”
闻言,东皇未央不仅不受威胁,反而猖狂大笑。
“我哪样都不会选,你有这个时间来耀武扬威,倒不如去看看那个不要命的男人还撑不撑的住,若是死了,大家黄泉路上也好相伴,还有,你以为你又能活多久?事先我已经给你种下了月蝶虫的虫蛊,下个月圆之夜,幼虫便会迅速成长,还会亢奋的在你体内四处游动,以你血肉为宿体,直到折磨你至死,它才会结茧成蝶,逐月而去,到时你们若能做一对地下鸳鸯,可不要忘记在心里感激我。”
月蝶虫?难道是在她昏睡的那段时间里种下的?这个女人当真可恶!抑制不住的愤意不断袭上穆四心头,恨不得立即掐碎面前这张带着得意笑容的面孔,可穆四最后还是劝服自己忍了下来,她终是不愿在这个时候让卫乾勋察觉到这件事。
狠狠以肘击向东皇未央颈部,见人直直晕过去以后,穆四才呼了两口气平复心情,起身走向卫乾勋时,面色除了对他的担忧外,已无异常。
卫乾勋牢牢站在原地,面色苍白的没有半丝血色,嘴角冷冷抿成一条冷硬的线条,直到穆四轻轻执起他几乎僵硬的手臂,紧紧与他相握,就像他那日握住她的一样,坚实,温暖。
单手将穆四揽入怀中,这一刻卫乾勋的心中才真正踏实下来,失而复得的不是珍宝,却比珍宝更令他无法割舍。
胸口的湿意时刻提醒着穆四,拥着她的男人还受着伤,可她却不愿离开,这个怀抱让她贪恋到再也不愿放开,曾经再多的误会,此时也化作了过眼云烟,能留在心底的也只有这满满的庆幸,庆幸彼此都还在,庆幸还能拥抱,无需言语,这个迟来的拥抱足以让他们明白对方心中所想所念。
卫乾勋的下巴轻抵在穆四的额角,嗅着熟悉的沁香,满足的瞌上眼眸,没有人知道,当东皇未央的刀刃架在怀中这个女人的脖子上时,生平第一次他懂得了什么叫害怕,仿佛胸口被摄住了一般,紧揪的让人无法呼吸,他多怕她会倒在与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