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兄妹喜极而泣之际,倒地的马鸿宝却垂死开枪,顾玉鹤瞥见奋不顾身上前,他替俩人挡住了这颗呼啸而来的子弹。
马鸿喜闻声转身又朝马鸿宝开了一枪,马鸿宝口中涌出一股鲜血,但他咬着牙朝弟弟开了一枪后仰面倒地,口里却喃喃自语:老弟——你到底——真疯?假疯?
旷野中,寂静一片,山风阵阵拂来。
顾玉鹤左肩受伤,他忍痛扶起倒地的马鸿喜,竟然发现马鸿喜前胸中弹,鲜血从伤口里汩汩冒血,郑翡翠跪在大哥身边,连声呼唤:大哥——醒醒!
马鸿喜缓缓睁开双眼,断断续续说:“昔日,老杨头家中,老父郑四义,他假扮老杨头偷听了宝藏的下落,那晚就是我躲在房顶上,还揭开了房顶瓦片偷窥……那两箱宝物,我提早一步预先转移,不过当时我有私心想截留宝藏,日后领月亮远走高飞!可月亮遇害我心灰意冷……我装疯卖傻,以退为攻,又在黑石镇外的危急关头,果断出手开枪救了顾大哥和春芳……后来,也是我开枪击毙了侯钱。”
顾玉鹤恍然大悟,“鸿喜——你好糊涂——当时为何不见我们?”
马鸿喜笑了笑,脸色煞白,“你那时深陷困境,我只得接着隐藏,也好日后帮——”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说不下去。
郑翡翠哽咽着问:那两箱宝藏现在何处?
马鸿喜望着顾玉鹤,双眼布满血丝,脸色陡然青紫,“藏在——”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虎头岭古墓旁的另一个山洞,洞口有三块山石成品字形。”说到此,他嘴角涌出一股股血水,两眼轻轻闭上,眼角滑出一行冰冷的泪水。
鸿喜——顾玉鹤与郑翡翠齐声大叫,俩人眼睁睁看着马鸿喜咽了气……
暑热流火,灿阳炙烤苍茫大地,日夜轮回着从润宝城上空悄然飞逝。
白天,热浪滚滚,顾玉鹤和郑翡翠在宝善街的店里忙碌。傍晚,凉风阵阵,俩人牵手一同回到家中。战火平息以来,宝善街玉器生意渐渐好转,“玉观阁”的买卖也渐渐地红火起来。
清晨,天空乌云遮日,街上处处阴凉。
顾玉鹤牵马刚出门,一位少妇领着孩子站在门口石阶下。她个不高清瘦,一双大眼盯着顾玉鹤看。小男孩望见顾玉鹤直躲,藏在少妇身后露出一双害羞的眸子。片刻,顾玉鹤微笑着问少妇找谁,可她一言不发还直勾勾盯着他,俩人互不相认,彼此默不作声,又对视一小会儿。此刻,郑翡翠迈步出来,她看见这名少妇竟尖叫一声:荷花。
“翡翠——”荷花顿时泪下,一把将身后的小男孩拉出,朝郑翡翠身边一推,“玉锁——快去——她就是你娘——快叫娘啊!”
“啊——你们?”顾玉鹤彻底惊呆了。
郑翡翠闻听当即瘫软在地,顾玉鹤赶忙上去扶起她,可他满心疑惑盯着荷花。随即,四人一同进了前院,郑翡翠回身一把抱住荷花,俩人抱头痛哭,顾玉鹤拉着小男孩望着俩人,他的心中更加疑窦丛生。
当初,顾玉鹤与月亮闹别扭后酒醉,郑翡翠拥入他怀中一阵激情。事后,郑翡翠为救父亲的命假装怀孕,但并不知道日后竟真的身怀有孕。不久,郑翡翠察觉怀孕后,顾玉鹤已不见踪影,弟弟逼她服“打胎药”,郑翡翠一怒投河,一直到石老汉家才生下这个男孩。可兵荒马乱中的孩子怎么办?于是,她托村姑荷花代养孩子,可荷花的丈夫为人很是刻薄,无奈之下的荷花把孩子送到邻村一个亲戚家中寄养。之后,郑翡翠虽与顾玉鹤坎坷重逢,但因内心纠结异常并没告诉顾玉鹤此事。昔日,俩人离开渡口村前,郑翡翠跟荷花道别时,给她留了一笔钱,要荷花一定照顾好“玉锁”。直到战火彻底平息后,荷花又去给亲戚家送钱并探望玉锁,可此人搬家不见了踪迹。情急之下,荷花几经辗转才又找到“玉锁”后,她领回玉锁照料。后来,荷花多方打听到顾玉鹤夫妇落脚润宝城,还开了一家很大规模的玉器店,这才亲自赶来送玉锁与父母团聚。
如今,历经磨难的顾玉鹤一家终于团聚,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感慨万千。晚上,顾玉鹤夫妇挽留荷花多住几天,荷花欣然答应,郑翡翠和她互诉衷肠。
暑热未尽,秋天便早早踩着夏末的衣襟,带着沙沙的落叶声跟踪而来。
这天一早,赵士第派人来找顾玉鹤,顾玉鹤刚到县府便得知一件喜讯:全部宝藏已安全运抵广东革命党总部。顾玉鹤闻听眼圈湿润,一把攥住了赵士第的双手,赵士第两眼露出埋怨神色可口气温和的说,当所有宝藏完璧归赵之时,我那时只命你带队将宝藏运至“讨袁军”总司令部后马上返回,你还有怨言觉得该直接护送最终目的地,现在你该明白我的苦心了吧!顾玉鹤一听绷着脸摇头,赵士第笑了笑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只为事业而忘记家庭,你为了宝藏数次遇险,可曾考虑过翡翠的芳心!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能没有通盘考虑!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顾玉鹤内心着实感激赵士第的细心,他本想说些什么可嗓子哽咽,满腹感激话语一时语塞,赵士第望着顾玉鹤的神情,立马话锋一转说了最新的时局,这下顾玉鹤闻听顷刻之间沉默了起来。
日上三竿,顾玉鹤从县府归来满脸郁闷,郑翡翠慌忙关切询问他,顾玉鹤这才告知她,讨袁军近期战场失利,孙中山、黄兴等人发起的“二次革命”遂告失败。此时此刻,润宝县再度战云密布,为保存讨袁成果,省督军宋登科采取策略对外通电宣布“取消讨袁,保持中立。”随即,全省范围内的讨袁军宣布解散,但宋登科、赵士第等拥兵拒绝北洋军进入,袁世凯则一直谋划反扑清江省。
晌午,顾玉鹤又去玉商行会,向众玉商通报了近期复杂纷乱最新时局。直到傍晚,顾玉鹤才从行会回家,这时却突然不见了郑翡翠和孩子,一问女佣才知郑翡翠想给玉锁做件棉袄,她领着孩子去了集市买布。可是,顾玉鹤在家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郑翡翠母子,他着急担心便出门去找,但是找遍附近街面的绸布庄、裁缝铺,却依旧没见这对母子。无奈之下,顾玉鹤重又转身回家,可他刚到家门口,只见大门上赫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尖下还扎着一个黄灿灿的牛皮信封,他赶忙拔下匕首拆开看信。
顾大掌柜安好:
昔日,你巴结狗官赵士第,竟将这笔宝藏假惺惺捐了出去,不啻是鸡鸣狗盗之徒,只为捞取自个名利。我等兄弟为截住这5箱宝藏,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死得死伤得伤,可宝藏终归运到广东,并落入众贪官污吏之手。近来,你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财源滚滚,黑心钱没少赚,可道上兄弟们度日如年,吃喝皆无。为惩治你等狼心狗肺的大玉商,我等弟兄绑了你的老婆和儿子,请你火速拿3万块银元和“越王剑”来换孩子性命。记住!千万别去报官,为惩戒你杜绝此等心思,我等已将郑翡翠就地处死,以儆效尤!
俩位老朋友
民国二年秋
读完信,顾玉鹤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目瞪口呆,顿时心中焦虑万分。
入夜,月明星稀。顾玉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明天又是怎样坎坷的命运?
次日黎明,突然乌云盖顶,城内下了一场透雨,转而雨过天晴,一抹五彩斑斓的彩虹飞挂天际,而顾玉鹤却无心欣赏这一幅雨后美景,带上手枪和“匕首信”匆匆独自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