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柯芬园。
橘红色的夕阳一寸寸浸染着集市的玻璃穹顶、流浪艺人、娇艳的鲜花、奢侈品店和小咖啡馆、不远处的博物馆、老房子……最后在高耸的古典梁柱背后熄灭了光亮。
星光漫天,一天又要结束了。
苏冉将小提琴收好,一边整理琴箱里数目可观的小费,一边向酒馆的伙计们微笑告别,酒馆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很会拉小提琴的中国男孩儿。
其实,从苏冉决定离开LastFriend的那一刻起,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再以音乐为生,所以,他在温布尔登学院主修的是表演艺术。之所以每周来这里拉琴,一是想尝试新的乐器,二是因为柯芬园能让他无比放松。
在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群中,到处可见街头艺人的精彩表演,有跳蚤市场、各色商店、蔬果和鲜花的摊位。蓝天白云下,鸽子在草坪上漫步觅食,游人悠闲自得地享受着满目的翠绿和阳光的眷顾。微风吹过,还能闻到浓郁的咖啡香。
每每周六,要是有农夫拿着自家做的红酒或奶酪在市集上做促销时,苏冉还会饶有兴致地去尝一尝。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自由呼吸,自由地想心事,自由地拉小提琴,他觉得,过客们扔在他琴箱里的零钱,要比之前在舞台上赢得的掌声和尖叫真挚许多。
今天,苏冉收工后没有去地皮卡迪利地铁站,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不困,不着急回家睡觉。
喵——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小猫,怯怯地躲在街角垃圾箱的暗影处看着苏冉。
苏冉扭头,试着走近几步,小猫大眼睛瞪着,缩头往后退了几步,坚持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小猫大概刚满月,瘦瘦的,黑毛白爪,黑猫警长一样。
也许是妈妈死了,好几天没吃东西,要不然小野猫是不会主动接近人的,苏冉一边想,一边四处搜寻着附近便利店的踪影。
还好,马路斜对面几百米处,印象中应该有一家大超市,苏冉立刻向马路对面跑过去,想要买几个猫罐头。
路灯忽然点亮,照得夜晚第一批升空的星星光芒黯淡。大街上人来人往,商店花花绿绿的灯箱光线不断变化,晃得苏冉的双眼有点疲倦。
明明几步路,怎么要走那么长时间?好像有汽车开过来了,刺目的车灯光亮让他眼前瞬间白茫茫一片,听喇叭声,应该离得还远……大脑像一个噼噼啪啪冒着火星的灯泡,要坏掉了,四肢重得像绑了沙袋,车灯闪烁的光将小街割裂出了无数个浓淡不同的空间。此刻,间歇驶过的公交车、蜷缩在墙角的猫咪、马路对面的超市、冲出来的跑车,头顶的星空,如同一场老电影慢放,他独自一人在时空错落中遗世独立。
四年来,第一次在意识抽离之前,苏冉没有想到许子晏,而是想起了自己似乎曾经也有过一只小小的,漂亮的猫,他迎着疾驰而来的汽车默念,感觉像杯底最后一点凉掉的咖啡,因为太渴喝下,却满口苦涩:“女爵,等等我,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