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年，汉水城里新开了一家动物园，这在当时可是个新鲜玩意。园子里有老虎、黑熊、狐狸、野狼、骆驼，园中央还砌了个大水池，养了十几条鳄鱼。
动物园隔壁是家茶庄，东家叫孙有和。这孙有和四十岁刚出头，就满身是病，不但腰背佝偻，一步三喘，还吐痰带血，迎风便倒，一到冬天更是半步不敢出门，生意只好交给弟弟孙有才打理。
这年秋天的一个清晨，茶庄刚开门，就迎来了一位大客户，要订购一大批上等雨前茶。由于买卖太大，孙有才不敢做主，就让小伙计到后院请示大哥孙有和。孙有和独居在一个幽静的小院子里，平日只有两个仆人伺候。
小伙计来到后院，见孙有和的屋门半掩，一股奇怪的腥臊味道从屋里飘出。小伙计纳闷，喊了声“东家”，无人应声。小伙计只得推开门，就要迈腿进屋时，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动物“嗖”的一声从屋内蹿出来。小伙计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瞧，见那动物竟然是只半人高的黄毛野狼。黄狼拱背耸肩，龇牙咧嘴，满口鲜血，瞪着血红的眼睛朝小伙计怒吼几声，便转身跳过五尺高的墙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伙计吓傻了，半晌才走进屋里，屋内遍地血污，东家孙有和四仰八叉倒在血泊中，早没了气息。小伙计惊叫着跑回前堂，哆哆嗦嗦地告诉了孙有才。孙有才一见大哥的惨状，忍不住嚎啕大哭，之后急忙来到了汉水城内的警察局报案。
东方探长接到报案，带着助手赶到了孙家。助手验尸后，告诉东方探长：死者孙有和身上有多处撕咬伤口、利爪抓痕，喉部气管被咬断，在血污内还粘附着几根动物毛，死者系被犬齿类野兽袭击致死。
看来孙有和是被小伙计见到的那只黄毛野狼咬死的。东方探长赶紧带人来到动物园，找到动物园老板，问动物园里养没养野狼，老板点头说有。原先园里养着一头母狼，还有两只狼崽，后来狼崽病死了，只剩下一只母狼。动物园老板带大家来到狼舍前，却见狼舍内空空如也，母狼早不见了踪影，而在狼舍的铁笼子上，赫然破了个大洞。动物园老板吓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探长问狼舍是谁负责照管，老板说是一个叫李大胆的伙计，这李大胆年轻胆大，平时动物园里给老虎野狼鳄鱼这些猛兽喂食的事，就归他管。老板赶紧派人去找李大胆。不一会儿，李大胆来到，当他见到自己喂的狼跑了，也是吓得浑身发抖。东方探长问：“你昨晚什么时候见到那只母狼还在笼子内的？”李大胆想了想，说昨晚半夜十二点，他起来巡视，还见到那只母狼好好地趴在笼子里。
看来是李大胆巡视完，回房睡觉后，母狼咬烂了笼子，闯进了一墙之隔的孙家，咬死了孙有和。母狼如今行凶后逃跑，再伤了人可不得了，东方探长赶紧派出人手捕捉母狼。
派出的人不久就回报，那只母狼已经被城里的巡警打死了。东方探长叫人把狼尸抬来，然后让第一个发现凶案的小伙计辨认。小伙计看后，点头说是。东方探长又找来李大胆和动物园老板，两人也承认，死狼就是动物园里跑出的那只。
如今案子明白了，是动物园看管不力，致使野狼破笼逃出后，咬死人命。经过警局调解，动物园老板愿意拿出三百块银圆，赔偿给孙有和的遗孀周氏，而人死不能复生，周氏也只好含悲收下银圆，然后扯白布设灵堂，又请了道士来诵经三天，三天后入棺下葬了孙有和。
不料没出几天，这天早上，东方探长刚到警局，就见助手脸色怪异地对他说：“孙有和家又出事了。”原来，今早孙家来报案说，孙有和的弟弟孙有才一夜未归，孙家到处寻找也不见人，最后还是一个放羊的老头，在孙有和的坟前发现了孙有才的尸体。
东方探长赶到孙有和墓前，只见孙有和的新坟前，孙有才伏倒在地，后脑勺有个大窟窿，满地的鲜血已经发黑干涸，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时分。不远处有一个盒子，里面有几碟子小菜、一壶酒、几沓冥钞。现场脚印杂乱，还遗留着一把怪异的、犁形三叶的小锄头，锄头上还沾有污血；而在孙有和坟茔一旁，有个新挖的土坑，有三尺深。
东方探长拿起那把锄头一瞧，就认出这种小锄头叫犁锄，是盗墓贼专用的挖坟工具。这时一旁的助手说：“依照凶器来看，很可能有盗墓贼看上了孙有和坟茔里的东西，半夜来盗掘，不料挖到一半，孙有才正巧来祭奠大哥，听到动静，就与盗墓贼厮打起来。盗墓贼力气大，用犁锄打死了孙有才后，落荒而逃。”
东方探长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可惜还有个大纰漏你没想到，这孙有才为什么白天不来祭奠大哥，反倒天不亮就摸黑来呢？而孙有才一夜未回，孙家还到处找他，说明孙有才是瞒着所有人来祭奠大哥的。祭祀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瞒着人呢？”助手一时语塞。
由于几天内孙家连死两人，孙家茶庄只得关了门。东方探长到时，孙家正乱哄哄的，孙有才的尸体已经抬回，停在灵堂，孙有和的遗孀周氏正扑在小叔子的尸体上号啕痛哭：“……你大哥刚走，如今你又走了，叫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周氏哭声凄惨，听得东方探长眉头微皱。他问孙家人，昨天孙有才出门时，说他去哪里了吗？家里大小伙计都摇头。果然，这孙有才是瞒着家里人去的坟地。就在这时，周氏十岁的儿子跑过，东方探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时，助手问他，是不是该派人去缉拿汉水城内的盗墓贼。谁知东方探长却摇头：“这个不忙，咱们先去办点要紧事。”“什么事？”东方探长一笑：“喝早茶。”
汉水城的百姓有到茶楼喝早茶、吃早点的习惯，一杯清茶，一碟子糕点，几个人摆摆龙门阵，聊点时新事，倒也惬意。今天在人声嘈杂喧闹的楼上，孙家的命案自然是话头，东方探长细细听了一上午，得知孙家兄弟本是同父异母，孙有和患病多年，家里大小事都由孙有才管。而且坊间还传言，说孙有和多病，不能与妻子周氏同房，这周氏与小叔子孙有才有染多年，孙有和虽然知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传言活灵活现，听得东方探长心里疑窦丛生：孙有才为什么半夜偷偷去坟地？盗掘孙有和坟墓的人是谁？历来盗墓贼只盗财不害命，被人发觉后，往往一跑了之，为何如今这个盗墓贼却胆大包天，不惜打死人命呢？孙有和墓中有什么值钱宝贝吗？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孙有才是否与大嫂有染？
东方探长觉得此案疑点甚多，于是霍然而起，对助手说：“多带几个人，再去孙家。”
周氏正披麻戴孝，在灵堂哀泣。东方探长提出要再看看当初孙有和被恶狼咬死的小院，周氏不解地问：“亡夫的案子不是结了吗？”虽然疑惑，她还是亲自带东方探长来到孙有和当初被害的那个小院。孙有和故去不久，小屋没来得及打扫整理，房里的摆设如故。
东方探长上次忙于捕捉母狼，没有细细勘察，如今打量一番，发现房内摆设简单，除了桌椅床铺，就是满屋子的瓶瓶罐罐。周氏说，孙有和自幼身子弱，百病缠身，半天也离不开药，因此那些瓶瓶罐罐内装的都是中药。东方探长一看，果然都是名贵药材。就在这时，墙角的柱子上，东方探长发现了一些抓挠的划痕，顺着划痕往上一瞧，房梁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木盒。摘下盒子，里面是几块黑糊糊的干肉。东方探长问这是什么肉，周氏说是鳄鱼肉，孙有和因为有肺病，鳄鱼肉能治肺病，恰巧隔壁的动物园养着鳄鱼，她就花大价钱从动物园那里买了几块。
东方探长闻了闻干肉，一股腥臊味令人作呕。之后他提出再到孙有才的房内看看，周氏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勉强带着东方一行人来到孙有才房内。孙有才房内摆设雅致，墙上是花鸟字画，橱内是古玩瓷器，尤其是床铺锦绣被，很是华丽。东方探长一摆手，手下立即翻箱倒柜地搜查起来。
周氏忙阻拦说：“你们要干什么？”东方探长说：“为了早日查清令小叔子之死，还请夫人见谅。”
不久，手下从孙有才的衣柜内搜出许多女人的衣物与饰物。东方探长一一看毕，微微点头，之后对周氏说：“我想再到夫人你的房内瞧瞧，请夫人配合一下。”这次周氏却死活不同意，大声喊嚷：“你们不去抓害死我小叔子的凶手，反倒在我家里乱搜，是何道理？难道你们怀疑是我害死了小叔子？”
东方探长微微一笑：“事情怎样，看过之后才清楚。”说完，他不顾周氏哭闹，径直来到周氏房内。手下搜出几件衣物首饰，东方探长与从孙有才房内搜出的女人衣物一对照，衣服尺寸一样，花色一样，首饰中更是有一对龙凤镯子，周氏与孙有才房内各一只。东方探长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氏，周氏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警局的审讯室内，周氏哭嚷：“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犯了什么法？”东方探长说：“周氏，你是什么时候与小叔子孙有才勾搭成奸的，还不从实招来？”周氏大喊冤枉。
东方探长笑说：“你不用狡辩了。”他告诉周氏，他一开始就感到疑惑，孙有和死后，他曾经见过周氏，发现周氏虽然哭得很凶，声音却无半点悲伤，而孙有才死后，周氏却如丧考妣，哭得肝肠寸断。当他见到周氏的儿子时，更觉奇怪，孙有和与孙有才是同父异母，长相不太像，可周氏的儿子长得却像叔叔孙有才，不像孙有和。等到他去茶楼，听到人们议论孙有才与大嫂有染，又搜查孙有和的屋子时，心里更明白了，孙有和平时服的药材虽然名贵，却有几味药材不能长期服用，不然会丧失生育能力。后来再看到孙有才房里的女人衣，竟是周氏之物，一切就都明了了。
周氏一听，顿时瘫倒在地。她承认，自从她嫁给孙有和，就发现孙有和由于长期服药，根本没有生育能力，而且孙有和脾气古怪，对女人没有半点兴趣，只喜欢独居，周氏无疑守了活寡。后来她与孙有才勾搭，还生下了个儿子，孙有和竟然不管不问，从此她与孙有才暗中来往更加密切。孙有和死后，她本想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孙有才来往了，没想到孙有才竟然被人害死了。
东方探长再三盘问，孙有才为何半夜去墓地。周氏却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东方探长又询问了一些孙有才的近况，让人把周氏带下去。这时助手忍不住说：“探长，我看这周氏还有隐瞒。孙有才半夜去坟地，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周氏既然与孙有才关系最密切，怎么会不知道呢？”
东方探长思忖半晌，起身说：“走，去孙有和的墓地。”
盗墓贼留下的盗墓坑道还在，东方探长在坑边看了半天，暗暗点头。之后他又来到不远处的乱葬岗，四处搜寻着什么。很快夕阳西沉，乱葬岗阴气森森，偶尔一只不知名的怪鸟鸣叫几声，让人毛骨悚然。助手有些害怕，不禁问：“探长，我们来这里找什么？”
东方探长说：“你还记得我们去年破获的几起盗墓案子吗？”助手说记得。东方探长来到一处坟墓前，在坟墓后面发现了一个陈旧的盗洞，他指着盗洞说：“凡是盗墓老手，手法都极其轻巧迅速，偷掘坟墓时，盗洞挖得十分隐秘，而且洞口狭窄而圆滑，在洞壁还有许多利于攀爬的凹槽。你再想想孙有和坟上的盗洞，挖土的手法非常生疏，盗洞挖得粗糙，连凹槽都没有，而那把打死孙有才的犁锄还被石头崩了几个口子，这说明盗孙有和墓的人，以前从没干过盗墓营生。”
助手问：“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孙有和的坟墓里，一定有那个凶手感兴趣的东西，而凶手并不是正宗的盗墓贼。”东方探长肯定地说。
当晚，东方探长派人点起火把，挖开了孙有和的墓。打开棺材，搜检一番后，东方探长大失所望，棺材里除了死者随身的衣服，竟然没有半点值钱东西。凶手为何要盗墓呢？东方探长百思不得其解，命令把孙有和的棺材先抬到墓地旁搭建的停尸草房内，等天亮再重新下葬。
当晚，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夜半时分，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时，一条黑影从黑沉沉的夜色中蹿出，悄悄来到停尸的草房。只见黑影拿出一把匕首，划开房门，溜了进去，之后黑影摸索着找到孙有和的棺材，打开棺材盖，伸手就探向棺内。不料棺材里突然伸出一双铁钳似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黑影的手腕。黑影吓得大叫一声，死命抽出双手，转身要跑，四周突然围上七八个警察，把黑影按倒在地。之后大家点起火把，东方探长从棺材里笑眯眯地跳了出来。黑影啊了一声，不禁垂下头去：“完了，全完了。”
刹那间，大伙认出黑影竟是动物园的伙计李大胆。
东方探长说：“李大胆，原来你就是那个盗墓贼。”李大胆见事已至此，颓然说：“我承认孙有才是我杀的，可是我不明白，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停尸草房的？”
东方探长说：“我不但知道孙有才是你所杀，而且如今断定，孙有和也是被你所害。”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孙有和不是被恶狼所害的吗？李大胆更是张口结舌，面如土色，许久，他才苦笑说：“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也是死，我认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东方探长说：“孙有才之死本来我毫无头绪，可惜我无意中见到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没有让我找到杀害孙有才的线索，却反倒无意中让我察觉，孙有和的死不是被狼所害，而是另有凶手。”众人都伸长了脖子。
“那就是孙有和房里的那几块鳄鱼肉。”东方探长说，“对于孙有和被恶狼入室咬死之事，我心里一直有个结，孙家的院子那么大，而孙有和住的地方又是最僻静的，恶狼跳入孙家后，为何会避开其他人，径直跑到孙有和住的院子里害人呢？况且服侍孙有和的还有两个仆人，狼为何偏偏咬死孙有和？由于当时只是感觉不对，没有证据，我也没细想。”
东方探长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布包，里面露出一小块干肉：“直到见到鳄鱼肉，我才明白，孙有和是被人害死的，因为他吃的并不是鳄鱼肉，而是狼肉。”“狼肉？”大伙惊奇地问道。
“不错，我以前破案时，见过真正的鳄鱼肉，我当时发现孙有和房内的鳄鱼肉颜色怪异，于是就偷偷藏了一块去化验，结果发现竟然是狼肉。后来周氏说，‘鳄鱼肉’是从动物园买的，我就疑惑，一块鳄鱼肉不过几块银圆，动物园没有必要以狼肉冒充骗钱，除非是有人故意掉包。后来我悄悄问过动物园的老板，得知不久前，狼舍内的两只狼崽突然暴毙，我就怀疑，有人把狼肉冒充鳄鱼肉卖给了孙家。母狼天性恋子，幼崽哪怕死去，它仍旧能循着气味找到幼崽尸体。我想那晚母狼不是逃出去的，而是被人故意放跑的，母狼一定是循着气味找到了孙有和屋里，因此在悬挂狼肉的柱子上，才留下了一些狼爪痕迹。那晚母狼得知幼崽被害，狂怒之下才咬死了孙有和。而能轻易把狼肉掉包的人，除了李大胆你，还有谁呢？”
李大胆惊愕半晌，才苦笑点头：“你猜得很对，把狼肉冒充鳄鱼肉，又悄悄弄破了铁笼，让母狼咬死了孙有和的人都是我，可是……”“可是杀害孙有和的人，不止你一个，还有孙有才，对吗？”东方探长说。
李大胆和众人大惊。李大胆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东方探长说，孙有和一死，对谁最有利？不是李大胆，而是孙有才，只有大哥一死，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哥的家产。而孙有才又为何半夜去坟地呢？他在审问周氏时，从周氏的话语中了解到，最近孙有才睡不好觉，经常被噩梦惊醒。而孙有才为人极其迷信，疑神疑鬼，很可能孙有才害死大哥后，心里既愧疚又有些害怕，再加上噩梦缠身，于是便偷偷去坟地祭奠，希望大哥的阴魂别缠着他。可孙有才没想到，他为避人耳目，半夜来坟地，却无意中遇到了盗墓贼，争执中，盗墓贼失手打死了他。“可让我不解的是，墓内除了孙有和的尸体，并无他物，盗墓贼都是为钱财而来，怎会为一具尸体而痛下杀手呢？从盗墓痕迹和手法，我推断这个盗墓贼是个新手，而且并非为钱财。于是我故意把尸体放在草房，就是等着不死心的盗墓贼再次回来。但是有一事我至今猜不透，孙有和墓里除了尸体别无他物，你来盗墓图谋的是什么呢？”
李大胆仰头叹息：“这事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我图的就是孙有和的尸体，因为在他身上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啊。”李大胆问东方探长，他是否知道二十多年前，也就是大清光绪年间，京城里曾经发生过的一桩奇怪的夜明珠失窃悬案。
东方探长看过许多清末案件的卷宗，当然知道二十多年前那桩悬案。那年，慈禧太后做寿，内务府副总管赖布隆奉命，给慈禧太后做了一顶凤冠，这顶凤冠造价不菲，上面不但镶满珠宝玉石，而且在冠顶还有一颗七彩夜明珠。这颗夜明珠是当年暹罗进贡的宝贝，价值连城，在满月月光下，能发出七色光晕，是慈禧太后的心爱之物。凤冠做成后，赖布隆就锁在了府库的铁箱里，准备大寿时献给太后。不料大寿那天，赖布隆打开铁箱，拿出凤冠一瞧，不禁吓得面如土色：凤冠上的夜明珠竟然不翼而飞了。
此事让慈禧大为光火，她命大理寺和刑部严查此事，凡是一干工匠和接触过凤冠的人，全都缉拿审讯。赖布隆更是难辞其咎，全家被下了大狱，他自知难逃一死，干脆一根裤腰带吊死在了大牢里。后来此案查了两年多，却毫无头绪，最后只得胡乱杀了一批人了事。
东方探长不明白，二十多年前的老案，与李大胆杀人盗墓有何关系。李大胆神色古怪地说：“其实，那颗夜明珠，一直藏在孙有和的肚子里啊。”
众人大吃一惊，难以置信。李大胆告诉他们，当年偷走夜明珠的人，正是他的父亲李存孝！当时李存孝是赖布隆的管家，他利用一次赖布隆酒醉之机，偷偷配置了一把府库的钥匙，盗走了凤冠上的夜明珠。珠子虽然到手，可藏到哪里好呢？他是赖布隆的管家，朝廷以后要查盗珠贼，他自然是怀疑对象，到时候他一不能跑，二不能让人搜出珠子。思来想去，他突发奇想，眼光落到了家里小杂役，只有十几岁的孙有和身上。于是，颇通医术的李存孝给孙有和灌了迷药，然后割开孙有和的小腹，竟然把那颗夜明珠藏进了孙有和的肚子里。孙有和醒后，他骗孙有和说他生了一种叫盲肠炎的病，大夫给他动了个小手术。当时京城有不少会西洋手术的大夫，年轻的孙有和也没多想。
果然，不久案发，李存孝受牵连，不但被拘押，家里还被翻了个底朝天。后来赖布隆吊死，李存孝又花重金上下打点，终于逃脱大难。可他回家后，才发现家里一片凄凉，仆人杂役都跑光了，孙有和更是不见踪影。李存孝寻找了数年，可人海茫茫，却怎么都找不到孙有和，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弄来的无价宝得而复失，李存孝都快心疼得发疯了。后来大清朝完蛋，李存孝临终前，把夜明珠的事情告诉了儿子李大胆，他让李大胆一定要找到那个小杂役孙有和，从他身上弄回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他们李家就可以重新振兴了。这些年，李大胆走南闯北，终于在这汉水城里找到了孙有和。可如今孙有和是有钱的茶庄东家，自己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穷小子，该如何把孙有和肚子里的珠子弄到手呢？思前想后，他先混入了孙有和家隔壁的动物园，再故意接近孙有才，发现这个孙有才竟然有霸占大哥家产的企图，他大喜过望，主动给孙有才出主意，先杀死狼舍里的幼崽，再把掉包的狼肉给孙有和服下。那晚，他故意放出母狼，嗅到幼崽味道的母狼钻进了孙有和的房里……孙有和死后，表面上李大胆收了孙有才二百块大洋的酬谢，其实暗地里却早瞄上了孙有和的棺材。那晚，他来盗墓窃取孙有和肚子里的夜明珠，没想到却鬼使神差地遇到了孙有才。孙有才大感意外，逼问他盗墓的目的，为了宝珠，他只得再下杀手，打死了孙有才。正在这时，早起的一个放羊老头恰巧经过，李大胆只得不甘心地慌张逃走了。
李大胆的话把大家都惊呆了，没想到如今的一个连环命案，竟然还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一桩冤狱悬案。东方探长为了证实李大胆说的是真是假，连夜让法医解剖了孙有和的尸体。不久，法医果然从孙有和的肚子里拿出了一个团状的肉瘤，割开肉瘤，所有人都吸了口气，里面果真有颗夜明珠。
但是由于时间太久，体液腐蚀之下，本来明亮光洁的宝珠，变得污秽肮脏，法医用镊子一碰，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竟然化成了一摊污血。
东方探长沉默良久，意味深长地对李大胆说：“此珠当年害得你父李存孝起了贪念，致使赖布隆家破人亡，许多无辜的人惨死大牢，孙有和二十多年百病缠身，如今又害得孙家兄弟手足相残，更加害了你呀。即使它价值连城，又有什么用呢？在血水里泡了二十年，哪怕是金山银海都会变为污泥，何况一颗小小的珠子呢。”
李大胆瞪大了眼，瞅着那摊血污，突然大叫一声，之后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慢慢瘫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