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这个师兄,”程愈含笑转身,“我该感到庆幸吗,紫菱?”
夏紫菱双手环胸,脸色异常冷静的看着他,内心却百般不解。
当年,明明是她亲自确认他已断气后,才命人将他丢下悬崖的,为何如今他会安然无恙的出现?
难不成他有令自己起死回生的本领?亦或者,是义父传授予他,她所不知道的医术?
“怎么?我的出现有至于让你惊讶到连话都不会说了吗?”程愈笑说。
闻言,夏紫菱佯装自在的放下手,哂笑,“你会活着出现在此,的确是出乎我意料。但是,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玉淩沛不敢相信的惊呼,“他可是‘毒王峰’真正的主人耶。”
这女的是被惊呆了,还是吓傻了?都到了这份儿上了,她竟还能如此轻松自在,一副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
“哼!”夏紫菱冷哼,“那也得看他还有没有让‘毒王峰’弟子臣服的本事。”
“哈,你是在说笑吧?”柳绮凤不甘人后的插上一句,“这怎么说,他也是‘毒王峰’的老大,哪有属下不识自己老大的?”
照她看来,这女人不仅是傻,简直就是疯了,竟敢口出如此狂言。
“如果他们还有那项认知的话。”夏紫菱冷冷的说道。
如果他们还有那项认知?
程愈面色凝重的逡巡这眼前一群毫无畏惧之色的黑衣人。
他“毒王峰”的弟子竟会如此愚钝,难道他们的对话还不足以让这群属下有所联想吗?还是,他们心中根本已经将夏紫菱视为了“毒王峰”主人?亦或是、、、、
程愈疑问重重的眼神倏然一转,莫非是、、、、
“你对他们用了夺魂术?”
“呵呵,”夏紫菱只是别有深意的笑看着他。
“你怎么能对他们用夺魂术?你知道夺魂术的危险吗?一个搞不好就会伤人性命,你怎么能如此、、、、”
程愈无语的仰望天空,不让惋惜悔恨的泪流下。
早就知道她心肠歹毒,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不是吗?他究竟还在期盼什么?她还有一点点的良知?还是希望有一丝丝的悔悟之心?
“紫菱,师父真的很疼你,知道吗?”程愈叹说。
义父疼她,她当然知道!只是。
他又突然提起那老头儿做什么?
“哎,”哀声惋叹,“是我们太纵容你了!”
而他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纵容她!不再姑息她!不再让她一错再错!
“怎么?现在才想起要清理门户了吗?”毕竟是同门师兄妹,她又怎会猜不出他的心思呢?“师兄,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当年,让他逃过一劫!而今日,她夏紫菱会亲自砍下他们兄弟二人的首级,以绝后患!
“呵呵,不晚!时间刚好。”程愈微微扬起唇角,眼神飘向她身后的大门。
只见,蔺家三老在数名锦衣卫的严密保护下走了出来,而跟在其后的则是周身被捆绑起来的蔺家二夫人,--崔茹雪。
“爷爷!”
看着这连日来担心的三老安然无恙的站在眼前,蔺家三少激动的就要迎上前去。
“给我拦下!”夏紫菱脸色顿变,冷声下令,黑衣人旋即转身,一跃而起,直扑向后方。
说时迟那时快。由程愈带来的锦衣卫像是提前安排好了一般,一部分飞身前去帮忙,一部分则继续维持着保护“玉颜新君”以及“玉颜公主”的神色,丝毫不担心,前去的同僚会因为敌众我寡而溃败。
一时间,刀光剑影,嘶吼冲天。
而双方领头人却似乎只是静观属下们为自己拼死拼活。
“师兄,、、、、”程封一边看着混乱的场面,一边忧心的看着程愈。
他是在替师兄心疼啊!
“毒王峰”是师兄一手建立的,其门下弟子也是师兄手把手一个个带出来的,而如今,他怎能忍心看着他们丧命?
程愈紧抿薄唇,双拳紧握。
“毒王峰”是他的弟子,锦衣卫也是他的弟子;他们就像他程愈一手带大的孩子一般,他怎么能忍心放任自己的两个孩子互相残杀呢?
但是,
痛苦的闭了闭眼,
但是,纵使他师兄弟二人医术高明,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无法专研出“夺魂术”的解毒秘方呀!
“师父!”一道低沉急切的声音划过天际,划破混杂的声响,直接传入了程愈的耳朵里。
甫一抬眼,便见一名黑衣人凌空直面而来,而挡在他身前的两名锦衣卫机警的扬剑,准备迎战。
“等一等!”程愈拔开两人,激动的迎上黑衣人。
“师父!”黑衣人扯下黑色面罩。
“锦步?”程愈惊讶的看着跪在眼前的“毒王峰”左护法,也就是曾给过柳绮韵“黑玉药丸”的人。
“师父,徒,徒儿不孝!”
“你怎么会在这儿?”问着的同时,程愈将他扶了起来,眼底却竟是疑惑不解。
为什么整个“毒王峰”的人都中了夏紫菱的“夺魂术”,就只有这个夋锦步还能认得他?
更诡异的是,
他现在的脸孔根本与以前完全不同了不是吗?
“师父,这是‘夺魂术’的解毒粉。”夋锦步自衣袖里掏出一支黑色玉瓶递给他。
“‘夺魂术’的解毒粉?”程愈接过玉瓶,双眉紧锁。
当年的师父没有研究出‘夺魂术’的秘方,他们师兄弟二人也没有,那这所谓的“夺魂术”解毒粉是可信还是不可信?眼前这名昔日的爱徒,是可靠还是不可靠?
“师父,这只是试用品,究竟有没有用,能不能解毒,弟子也不能完全保证。但是,”夋锦步回身看了看杀红了眼的同门弟子,声音暗哑的说,“不管有没有用,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啊。”
不管有没有用,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程愈无言的顺着他的眼光望去,
没错!
他们都已经成那样了,作为当家的,即便不能为他们解毒,至少,可以让他们解脱这种痛苦不是吗?
但是、、、、
“把药粉撒出去。”玉淩沣自程愈手上抢过玉瓶,递给身边的一名锦衣卫,威严的命令。
“是!”锦衣卫颔首领命,转身一跃而起,扭开瓶盖,凌空将无色粉末撒向打得不可开交的一群人。
一秒,两秒,三秒、、、、
第一名黑衣人无力的倒下了,然后是第二名,接着是第三名,、、、、
黑衣人一一倒下,而锦衣卫仍安然无恙!
“你!”夏紫菱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不利的突发情况,“你怎么会有解药?”
“少主,师父当年教会我们的不仅仅只是武艺,”夋锦步解答,“还有他的医术。”
“你是说‘毒王峰’上下都对医术略知一二?”
“不!”夋锦步淡笑着摇了摇头,“师父是倾囊相授,只是,因人而异,所以,医术的精湛与浅薄自然就会有所不同。”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同一件事,也并非说人有笨与聪明之分,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每个人有每个人所不同的喜好,不同的精通擅长。
像他,对师父教授的武艺并非很感兴趣,反而很喜欢看医术,专研医学。
夏紫菱怔愣的看着这个原本在她跟前卑躬屈膝的左护法。
哼!
她竟然丝毫没发现他的不同之处!
“少主,回头是岸啊!”夋锦步劝说。
“哼哼!哈哈哈、、、、”夏紫菱倏然间仰头大笑,“回头是岸?”
事已至此,她怎么回头?她怎么甘心回头?
回头?
呵,
在她亲手除掉义父,对他二人痛下杀手,计划夺取“玉颜”江山的时候,她便已经无路可退!
夏紫菱缓缓拔出长剑,冷笑着说,“就算是死,我也要找个垫背的!”
语毕,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剑直刺向蔺少柽怀里的柳绮韵!
尚未回过神的蔺少柽眼见尖锐的利刃直指韵儿而来,下意识间,抱着柳绮韵两个回旋转身,险险的躲过了致命一击。
而一旁回神的众人正好来得及出掌扫向还凌空中的夏紫菱。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便见夏紫菱整个身子重重的飞落在地。
“噗 ̄ ̄”夏紫菱跪地,一手扶胸,一手撑地,鲜血喷了一地。
“韵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蔺少柽焦急的查看着怀里的人儿。
“没有!”柳绮韵摇了摇头,眼神却看向重伤的夏紫菱。
她应该是爱着少柽的吧?
她会选择杀她,是因为嫉妒吧?嫉妒少柽爱的人是她柳绮韵,而非她夏紫菱。
“哼!你这疯女人,竟想乘大家不备取我韵儿姐的性命?看我怎么收拾你!”气恼的柳绮凤不管三七二十一,提步飞身落至她跟前,举剑就要替她的韵儿姐报仇!
“凤儿小心!”话落的同时,柳绮凤已经安然带离夏紫菱数步之遥,而她原本站的位置上“咻咻”出现了三支黑色飞刀。
谁也不知道蔺少杰是如何过去的?就连使用暗器的严立邪也不清楚。
“走!”待众人还怔惊与蔺少杰如风般的速度时,严立邪一手捞起地上的夏紫菱,飞身上房檐,转眼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追!”玉淩沣毫不犹豫的下令。
“等等!”夋锦步却出乎意料的挡住了锦衣卫的去路,询问的眼神看向程愈,“师父?”
“哎!”程愈闭了闭眼,“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很多人知道“毒王峰”属于一个门派,但却鲜少有人清楚,其实,“毒王峰”是根据其地理形势来命名的。
事实上,“毒王峰”也是这座山峰的名字。
“啧啧,”玉淩沛看了看脚下的悬崖,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高山,嘴里不时发出啧啧惊叹声,“哇,原来‘毒王峰’这般的宏伟啊。”
“是啊是啊!”柳绮凤附和的小鸡啄米。
“他们会回来这里?”玉淩沣虽惊讶于“毒王峰”的气势,但,他还不忘来此的目的。
“这里有条密道直通往后山。”程愈领头快步走向书房。
“后山?”柳绮凤不明所以,“他们去后山干嘛?等着我们去抓他们吗?”
“后山有条小道可以直通往关外。”
“关外?”这下换玉淩沛惊喊了,“这里可是在‘玉颜’的中心地段呢。”
通往关外?这也太夸张了吧?
程愈但笑不语,只是加快了步伐。
出了密道,即是“毒王峰”峰顶。
风有些瑟,还有些狂,吹得衣裙乱舞,发丝凌乱。
“咳咳,”夏紫菱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严立邪身上。
“还好吧?再忍忍,再走一段,他们就再也追不上来了。”严立邪关心的问,又将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紧了紧,脚下步伐丝毫没有退减。
“呵,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夏紫菱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还用问吗?”
他爱这个女人!
愿意为这个女人赴汤蹈火,也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更何况只是在救她呢?
“呵,”夏紫菱不屑一笑,“你知道我不可能爱上你的。”
“我知道。”严立邪答得干脆,“你爱的是蔺少柽。”
夏紫菱虚弱的抬眼,憋向他。
风,吹散了他的发;发丝在风的驱使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扑打在他的脸颊。
此时,
他的眼神似乎不再那般的狡猾!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冒生命危险救我?”
“我知道你爱他!从你决定进入蔺府开始,你就爱他!可是,”顿了顿,严立邪轻笑,“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
难道他不知道,他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呵,
原本,他只是她夏紫菱的一颗棋子,然而,到最后,他竟成了唯一站在她身边的人。
“到了。”
到了?
夏紫菱疑惑的抬起头,脸色倏然一变。
“这是哪里?”这根本不是通往关外的路。
“悬崖。”严立邪云淡风轻的回答。
她当然知道这下面是万丈悬崖,但,她不懂,他为何会带她到这儿来。
“紫菱,”严立邪低头深情的望进她疑惑的眼眸,“你知道吗,这两个字,我已经在心里叫了几千次,几万次了。”
“你、、、、”
严立邪试探着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颊,“对不起!我没有能力医好的你的伤势!所以,即便是我们能从这里逃出去,你也是必死无疑。与其如此,倒不如在这里,”严立邪看了看脚边的悬崖,“这里,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兴许,他们能活着呢?
他是这样想的!
因为,老天的决定,冥冥之中的注定,又有谁会预料到呢?
就像他会爱上自己的仇人一样!
“你、、、、”夏紫菱惊讶的看着他复杂的眼神。
“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严立邪承诺。
“紫菱!”
闻声,夏紫菱缓缓的转头,看着身后的一群人。
有恨她的人,有她曾经爱过的人,有曾经疼爱过她的人。
好远!
原来,
她离他们好远好远!
远到她真的没有退路可以回了!
但是,
她真的有想过回头吗?
“你真的原意陪我?真的不后悔?”夏紫菱问着身旁的人。
“不管天上黄泉,不管是死是生,我严立邪在此立誓,会永远陪在夏紫菱身边。”严立邪认真的保证。
“听到了吗?我也不会后悔!”像宣示一般,夏紫菱提气大声说,“就算重头再来过,我也依然会选择这条路。”
语毕,拉着严立邪的手,毫不犹豫的纵身,双双跳下了万丈悬崖。
“紫菱!”程愈飞身至崖边,却只来得及看见两人没入云雾的背影。
“紫菱。”程愈跪在崖边,隐忍的老泪终还是奔涌出了眼眶。
是他们害了她!
是他们害了她呀!
若非她之前的身世太可怜,太让人心酸,他们也不会一再迁就她,一再纵容她,以至于,让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难道,
人,真的就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吗?
当年,师父在为她算卦的时候,便知晓她必定会步上这条不归路。但是,他们已经极力避免了呀!
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
“为什么?”程愈悲恸的仰头问苍天。
“师父,你、、、、”夋锦步也早已泪落两行。
“真是奇怪!”柳绮凤摸了摸头,奇怪的问,“明明是她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嘛,他们干嘛要哭得这么伤心?”
这个问题,不止她不明白,在场所有人都糊涂了!
“哎!”程封长叹一记,“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意呀!”
风,依旧狂肆的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