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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哭声和琴声

临近暑假放学了,小林每天忙得糊里糊涂的,人也消瘦了好多。

有一次,在校园里他发现好多同学见了他就偷笑,琢磨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脚上竟然穿着两只不同款式和颜色的鞋子。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天,收拾好行李,就和雪芳一起急急忙忙搭上北归的列车。

小林和雪芳一起到了阁子林,乡亲们见了他,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他感觉有点奇怪。小林摸不着头脑,想了想,以为他带着雪芳,让乡亲们都误会了。

刚迈进家门,奶奶便急忙去做饭。小容看到他们,只是勉强地笑了笑,也不调皮地缠着他打问消息。小林丢下行李,感觉有些难为情,尤其是雪芳在,家人对他们很冷漠的样子,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可他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饭很快就做好了,小林和雪芳一边吃饭,一边和奶奶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

小林问奶奶道:“奶奶,你知道小梅来了吗?”

奶奶说:“小梅啊,来了好一阵子了。你们赶快先吃饭吧,饭都凉了。”还没等小林问下一句,奶奶就走出了屋子。

小林觉得有些奇怪,便悄悄对雪芳说:“我怎么觉得今天家里人都怪怪的,每个人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雪芳自从走进阁子林,她早就感觉到了,但又不好在小林面前说什么。小林这一问,她才说:“我也觉得好像不大对劲,是不是我来你们家,他们不大欢迎的原因?”

小林说:“你说什么呢,那小容也不可能不欢迎你,一定有事。”于是,小林又把小容喊了回来,追问道:“你小梅姐什么时间来的,我好久都没有联系到她了,她还好吗?”

小容低声地说:“哥,都好几天了。”而此刻,小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小林一看,知道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便急切地说:“小容,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小容终于哭了出来,走过去抱住了小林,悲痛地说:“小梅姐,她……她已经走了!”

小林突然眼前一黑,摇着小容的身体大声喊道:“小梅怎么了,你说什么?”

小容在小林的摇晃中喊着说:“小梅姐已经永远离开了,她……死了。”

雪芳听见小容的话,脸色发白,跪倒在地上,有些不相信小容的话。她说:“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小林还是摇着小容的身体说:“你说她死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小容点了点头,然后抱住了哥哥痛哭了起来。

小林猛地推开小容,像疯了一样往门外面跑。邻居听见了小林的喊声,急忙跑出来阻拦小林。

可小林像疯了一样,谁都拦不住他,大家跟着他在后面跑。不到几分钟,小林就跑到小梅家,在家里每个屋子搜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小梅,最后跪在小梅妈面前哭着求道:“告诉我,小梅去哪里了?”

小梅妈哭着抱住了小林,痛苦地说:“大婶对不住你,我该死,没把小梅给你照顾好,你打我吧。”

小林哀求道:“小梅现在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小梅妈哭着说:“她现在安葬在村后的白杨林。”

小林一听是白杨林,又发疯一样地朝白杨林跑,村子所有干活的人看见了小林,都默默地擦眼泪。

小林跑到白杨林,那一棵“相思树”不见了,只有一个小小的黄土堆,烧了些纸灰,那是小梅的坟墓。小林爬到土堆前放声痛哭了起来,用手疯狂地刨土……

小容和雪芳这时也跑到了白杨林,她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看见小林疯狂地刨小梅的坟墓,急忙忙跑过去拉住小林的胳膊。小林用力把她们甩开了,她们又扑过去抱住了小林。

村里的几个乡亲也赶到了,忙上前拦住正在发疯的小林,并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这样了,小林,你长大了,要听话啊。”

小容也哭着劝道:“哥哥,小梅姐已经走了,你就让她好好安息吧!”

小梅妈也随后赶到了女儿的坟前,蹲下去抱住了小林说:“小林,你要坚强起来,小梅是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的。”

小林终于停了下来,一头扎在坟堆上,痛哭了起来。哭了好久,旁边的人都上前劝说道:“咱们一起回去吧,小林,你要听话,小梅已经走了,就让她好好安息吧,这里的风景也好。”

小林的眼泪流干了,也不哭了,像木偶一样,无精打采地蹲在小梅的坟前,一句话都不说。无论谁劝,小林还是不说话,大家知道他心里难受,所以一起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过了好久,小林终于说:“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没事的,你们放心好了。”

大家看见小林心情好了一点,知道劝也没有用,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白杨林。临走的时候,小梅妈把小梅写的最后一封信给了小林。

小林蹲在小梅的坟墓前,认真读完了信,两眼定定地望着远方。他的面前,依然群峰相望,环山相拥,百年厮守,互为依靠。可是,他的小梅走了,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一座小小的坟墓,就把他们这辈子彻底分开了。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之中,他们再也无法相见了,想到和小梅永远无法相见,泪水洗面,心如刀割。

茫然间,小林似乎又看到和小梅一起抢水时的紧张和快乐……

在小学毕业典礼上,小梅温柔的歌声又一次响起……

在大雨倾盆的山洞里,他们赤裸相拥的幸福和激动……

在和小梅定亲的那一刻,小梅害羞的面孔……

最后一次,他们在白杨林分别时小梅温柔多情的眼神……

过去的一幕又一幕浮现在小林的眼前,他似乎看见了小梅笑着向她走来,不停地喊道:“小林哥,小林哥……”

小林也站起来,喊着向前冲去:“小梅,小梅……”

可他撞在了一棵白杨树上,原来眼前什么也没有,小林才知道那是幻觉。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小梅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悄悄地跟他永远告别了。可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相信,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他背靠着白杨树站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蹲在了小梅的坟前……

小梅突然离世,雪芳悲痛不已。她自己的孪生姐姐不辞而别,对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也感受到了小林对小梅至死不渝的爱。她也为小林今后的振作开始担心,因为她觉得有责任替代小梅去爱他。和小林永远在一起,曾经如果说是一种期待,此时,她认为是一种责任,一种奉献。

这个暑假似乎特别漫长,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失去了小梅,阁子林开始沉默了,歌声也没了,整个村庄死一般地静寂。

临近开学了,小林和雪芳又一次来到了小梅的坟前。小林吹起了口琴,仍然是小梅最爱听的《梁祝》。不过,此时他一边吹,一边流泪。

琴声婉转凄凉,时断时续,时急时缓,好像是低声地诉说,又像是悲痛地抽泣;时高时低,时快时慢,似黄河之水奔泻千里的咆哮,又似中秋明月倒挂荷塘时的宁静。这一曲《梁祝》,小林不是用口用气吹,是在用心用血吹,他的心在流血,如这琴声一样,让他走近了死亡,让他领悟了生命。

雪芳静静地聆听着,她被琴声征服了,眼泪不断地涌了出来……

塞北高原,山高地险。天地之间,回荡着琴声,如春燕呢喃,如夏虫鸣啼,如秋雁盘旋,如冬鸟沉眠……这琴声,飘荡在白杨林中,诉说着一个至死不渝、默默无闻、为之悲恸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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