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见到的一切跟在电视上见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你可以亲身体会到炸弹落地时轰隆隆的声响,你无法想象眼前的平静会不会被一阵突兀的枪声所打破,你眼前活生生的人会不会在一秒在痛苦的呻吟声中离开……
这里能教会你,战争最真实的残酷!
“医生,又送来一个胸口受了弹伤的伤员!意识不清了!”跑步过来的人对着站在帐篷门口的人焦急地说道。
“好,马上准备手术!”回答对方的是有些沙哑的声音,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垂眸时掩下眼睛里的疲惫神色,转身大步地朝手术室走去。
第六十九天,异国他乡的第六十九天!
“第六十九天了,明天一过我们也该回去了!”沈棉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喝得太快险些被水给呛住,急忙张开大嘴猛吸气才幸免于难。
相对于来之前的豪情壮志,此时的沈棉已经比刚来时多了一丝沉稳,眼睛里也比以前多了一种坚定的信念,如果什么东西能教人一夜长大,那这个特效的东西一定是血一样的教训。
展秋白看着她那包扎着的左臂,“动作轻一点,不然你的手就废了!”
真枪实弹他们也练过,但挨枪子这事还真的是第一次,一周前中方维和医疗队的据点遭到了该国非政府军的袭击,尽管中方的维和部队最终赢得了胜利,但还是有人牺牲,有人挂彩,其中就包括的沈棉。
若是没有那天晚上的那一场经历,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体会到,原来死亡也可以离他们这么的近。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多干掉几个!”沈棉被人一提到伤口就忍不住地窝火,尼玛,没日没夜地帮着救人,枪子却往她身上飞,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可没想过来了就不回去了,大好年华要是死在这里,那也太憋屈了。
展秋白翻了翻白眼,想说沈棉你就算了吧那天晚上要不是白锦思给你挡了一下你估计现在都躺骨灰盒里成光荣的烈士了。
沈棉仰天自言自语,“我这受伤了也算是立功了,要知道伤疤这种事对军人来说就是一种荣耀,我这一回去也能拍着胸脯给我老爸说我无愧一个军人的荣誉称号了!”
大道理倒是不少,展秋白从座椅上起身,“明天要走,提前收拾东西吧!”
“锦思呢?”沈棉问。
“跟那个手无缚鸡之力拿不起枪杀不了人的汪大主任在一起!”展秋白声音不算大不算小但却能让站在门口的士兵都能听到,“我保证,一周前的枪战会让他做一辈子的噩梦!”
“难怪吓晕了两天,估计已经有心理阴影了!”沈棉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笑了笑,勾住展秋白的脖子,“你说说,就这一点来看,女人哪里不如你们男人了?上刀山下火海扛枪打炮格斗击杀,咱们的思思那可是不能简单地用一个‘强悍’来形容!”
“那是!”展秋白认同地点头,说完还朝门口看了一眼,某个刀不能拿枪不能提的家伙能镇得住她才怪!
某个专设休息室的帐篷内,汪凯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水,听见有人进来,手不由得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液跟着晃了晃,晃出了杯沿溅在了手背上,他手一缩,杯子落地,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来,见到进来的人眼神有些慌乱,急忙站了起来。
“锦思!”
“师哥,你没事了吧?”进来的白锦思看着落地的水杯,伸手捡起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动作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她伸手挽着自己的衣袖,看着站着发愣的汪凯,再次轻声询问,“没事了吗?”
汪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摇头,“我没事了!”但说完之后,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白锦思见状也没有再多说,男人们在面子这个问题上都是格外的看重的。
“明天我们就回去了,他们都在提前收拾东西,师哥,你也收拾吧!”白锦思说着就要出去,却被汪凯叫住了。
“锦思!我”
“师哥,我还有事,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白锦思打断了汪凯的话,大步地走出了帐篷。
汪凯站在原地看着白锦思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也越发感觉到了一丝苍凉的味道,锦思,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我离你太远太远了,你不会知道你身上的闪光点是多么的引人瞩目,这是我一直都望尘莫及的,我追不上
当晚,承载着中方维和医疗小队队员的飞机在军方的护航下离开了X国,在飞入中国的领空时,飞机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的是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座位上,拍着自己的胸口将两个多月积压而起的心惊胆战化作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出眼眶,太吓人了,真的,他们都以为死定了!
坐在白锦思身边的沈棉伸手握住她的手,朝白锦思对视一眼,朝她做了一个安心的表情,没事了,现在安全了。
白锦思唇角带笑,但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却突然红了,她不紧张不害怕吗?怎么可能?她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心里一直都惦念着的那个人,她比谁都怕死,她一声不吭地走了都还没有机会告诉他就任性地跑开了,现在想想,当初临走前她跟沈棉说的那句话,‘别让你的任性伤害了你的亲人!’,难道她就不任性不残忍吗?
拽着膝盖的手不停地抖,她怕啊,这六十九天的每个日夜她怕得都睡不着觉,害怕自己会醒不来没机会再回去,见不到亲人见不到他。
这种恐惧积压在心里逼得她都快疯了!
沈棉抓着她颤抖不已的手,伸手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锦思,活着回去了也该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了,别任性了!”
她怎么会知道白锦思的心思,早先她就在跟展秋白说,她是躲人的,找个没有那个人在的地方企图用这种方式彻底地忘掉对方,只是一个扎进心窝里的人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等飞机抵达K市时已经是凌晨四点,白锦思刚取下行李刚将手机打开便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电话是母亲打过来的,声音有些呜咽甚至让白锦思感觉到了语无伦次的凄凉。
“妈,出什么事了?妈,你慢慢说!”白锦思心里一紧,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思思,裴家出事了是,你舅妈,你舅妈去世了!”
什么??
白锦思不知道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在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简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舅妈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没了了?
她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总是仪态端庄脸上有着优雅笑容的舅妈,看起来年轻得就像三十几岁的女人怎么就去世了呢?
白锦思都没时间回医院宿舍,她将行李直接扔给了沈棉,要了展秋白座驾的车钥匙开着车就往G市狂奔。
母亲说她因为在国外执行任务,根本没办法联系上她,明天就是舅妈最后的告别仪式,她要是再不回来就赶不上见舅妈最后一面了。
在白锦思的印象中,舅妈钟艾心跟所有豪门阔太太一样,有着矜持高贵的外表,本就出生在富裕家庭,良好的气质是从小就养成的,她也有着像其他阔太太一样的势利,但又跟其他人不同的便是她是个顾家的女人,她爱舅舅,爱她的三个孩子,单从这一点上她就打从心里得没办法排斥她,尽管每次到了裴家老觉得她打量自己的目光让自己有些不太自在,但说句心里话,她心里并不讨厌她。
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锦思开着车,心里一阵乱糟糟的,她在电话里面听了母亲简略地说辞心里更是震惊无比,尽管听到后面是有惊无险,但她那颗悬着的心脏还停留在之前母亲说的那句‘警方最初怀疑推你舅妈下楼的人是少辰的妻子!’话上,她的内心好像在这个时段猛地跳跃了过去直接想到了顾清扬,那是他的妹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怎么样了?
白锦思的宾利驶出K市便进入到高速公路,一路上她的车速开到了一百一,才从国外归来得不到松懈的神经又一次被绷得紧紧的,浑身的疲惫感也随着紧绷着的身体释放出来的不安给代替了。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快地赶回去!
钟艾心的送灵地点是设在了裴家在G市的郊区庄园,白锦思的车顺着GPS的标示赶在了早间五点多的时候顺利地抵达,来接她的是裴少宇,白锦思一下车,感觉浑身的紧绷在此刻使得她全身都一个哆嗦,在毫不留神之际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裴少宇急忙递上一张手帕,“没事吧,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白锦思接过他递过来来的手帕捂着鼻子轻轻摇头,“没事,他们怎么样了?”白锦思比裴少宇小了一岁半,但她却从来没叫过裴少宇一声‘哥’,年少时替裴少宇出头的是白锦思,白锦思老成手脚利索硬是用拳头逼着人家裴少宇叫她一声‘姐’,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长大了两人每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都会忍不住地想笑。
“他们都很好,没事!”裴少宇看着直擦鼻涕的白锦思,听姑姑说她刚下飞机,看她这张脸明显是比以前黑了一些,身体虽然瘦但却有着属于军人的干练和精瘦,裴少宇看了一眼大厅那边,“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先去休息一下!”
白锦思点点头,她确实有些熬不住了,在X国维和医疗队的时候,整天都是提心吊胆,加上伤员又多,休息的时间很少,刚下飞机又在极度疲惫高度集中精神的状态下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她还真是快撑不住了。
在裴少宇的安排下白锦思到了一个房间,早有人准备好了可以换的衣服,裴少宇进来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些基本情况,末了,裴少宇让她好好休息,正要起身离开,白锦思就站了起来,轻声问道:“少辰怎么样了?”
白锦思倒是不担心这个表哥,裴少宇虽然脸色疲惫,但白锦思知道他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虽然裴少辰跟他哥哥一样,但是就舅妈宠爱的程度来看,舅妈最宠少辰,而少辰虽然平时都表现出一副淡淡的表现,白锦思却能感受到,在他心里,舅妈有多重要,而且这事儿还牵扯到了舅舅的一桩往事,因为内疚和自责加上痛失亲人的痛,她担心少辰并不是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