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不表态让他心里的疑虑更加凝重了。
对覃然的这种厌恶之情一直到他父亲离世的那一刻上升到了最不可调和的阶段,关于两年前陆氏医院出现过的那件医疗案,各种版本的传言中其中有一个便是父亲是给人陷害入狱,而这个人就是覃然。
因为那场手术,是父亲和作为副手的覃然一起完成的!
一想起自己冤死的父亲,陆浅行的目光便变得深沉起来,他这些年查遍了当时有关那场手术的所有记录,包括翻出了当年父亲入狱的卷宗,所有的记录里都没有找到一丝破绽来,就连在他出事之前那个受害者的家属再次跳出来就当年那件医疗案件要求索赔,在陆氏即将要被裴家收购的时候还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当时他就断定,能利用这件事来打击他的只会是裴少辰那个小人。
果不其然,待陆氏成功被并入裴氏旗下之后,那件事居然不了了之,所有的事件都像是被人提前演练过了一般,时间掐算地刚刚好。
要说谁能把这种阴谋诡计施展地这般完美,除了那个裴少辰,陆浅行想不到还会有其他人了,陆浅行心里的郁结之气使得他伸手抓紧了手里的纸质文件,懊恼着自己明明是在想覃然的事情,怎么兜来兜去又转到裴少辰身上去了?
“还没找到吗?”韩露正拉开了办公桌下面的一个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叠纸质文件往陆浅行的面前一放,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快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韩露说话的时候拉下了口罩,还焦急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又蹲下身去将陆浅行刚才翻落在地上的纸页都捡起来整理好了重新摆回去。
蹲在地上捡东西的韩露见坐着的陆浅行并没有动,抬脸见他手里正拽着一张纸页,拽得紧紧的,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沉郁,眉头还打起了结,韩露担忧地看向了门口,她是太担心会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了,他们此时的行为就是入室行窃,万一被医院的保安逮住,那是很麻烦的,韩露看着陆浅行没有再翻找,便拉了一下他的裤腿,陆浅行被她这么一拉,情绪烦躁地低头看了她一眼,韩露急忙缩回了手,在他那锐利的目光下声音也放低了些,“你快找吧,待会要是有人进来了就麻烦了!”
却不料听见那办公软椅吱呀一声,重力往后一仰,韩露吓了一跳,就见陆浅行闲适地躺在了座椅上,声音冷清地飘起,“找什么?与其在这里找,我还不如直接问他本人!”
蹲在旁边的韩露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加快了收拾整理的动作,陆浅行见她一人闷不吭声地忙碌着,眉头一蹙,“不是说了不用找了吗?”
“那也得将这些东西重新还原吧!”韩露闷闷地说完,她怎么就忘记了陆浅行这人其实就是一个大少爷,居家的时候家里有佣人,工作的时候身边有助理,但让她惊讶的就是他不管其他的事情却能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得格外整齐,就连冯坚冉都曾笑谈过陆浅行就是一个格外矛盾的整合体,说得通俗点就是自扫门前雪,他眼里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神马浮云!
韩露蹲着捡地板上散落开的纸质文件,听见身后的人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些资料是你整理出来的?”
韩露身子一僵,把捡起来的东西整理好放在旁边叠在了一起,明白了他说的资料是指保存在她那边的那些纸质材料,那一次遭遇了贼人的入室行窃,资料被翻得乱七八糟,满屋子里都撒着,最倒霉的是那天她的窗户没关,有些资料被风直接吹了出去,那天外面又下了些雨,她心急如焚地从楼上奔下去捡,捡起来的那些纸页都被浸湿了,拿在手里是一不留意就给揉碎了,她在小区的道路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把那些碎了的湿纸片都全部捡了回来,之后用了整整一周时间熬着夜拼拼补补,有些实在没办法修复的纸页便用照相机拍下,找柳景帮忙重新整理打印出来,将那些纸页按着原来的编码重新整理回去实在是一项大工程,就在陆浅行向她提出要回资料的那天,她才整理了一半,那晚上又经历了玫瑰城事件,她伤了脚都没时间去医院,在屋里熬了一个通宵将剩下的一半给整理了出来。
他这么问,是不是有些资料整理错了?
“你读过医科?”轻描淡写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如果不是看得懂这些资料人,想要重新拼凑回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他的那些资料都是分册分项的,也就说一个编码的纸页少说也有三四十张,他昨天晚上翻了一下,连续好几本都整理得规规矩矩的,有些纸页是崭新的,就是重新放进去的,他想到柳景跟他提到过的,韩露拿着一些碎得不成样子的纸页找他帮忙,他连翻五本,每一本里面都有不少新加的纸页,她如果不懂,怎么能将那些资料整理得那般完美?
韩露感受到背后陆浅行投来的审视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我读过两年!”说完,她把整理好的纸页从地上捡起来重新摆放在办公桌上,见办公室里该整理的都已经整理好了,被陆浅行问道的这个话题她回答了一句便开始冷场,两人很少会在这样小的空间里独处,韩露一时间便觉得有些气息不畅,这样的氛围让她想要逃离。
陆浅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追问,空间里的寂静也因为一阵门锁被拧开的声音而打断,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门口的位置。
“都要下班了你还来我办公室喝咖啡?不过我告诉你哦,我办公室里除了白开水还是白开水!”顾清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宫大少,放下手里的报刊,百思不得其解。
宫言笑了笑却没说话,而是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她,顾清颜翻开了看了一下,抬眼打趣道:“宫科长,最近你的助理都很忙吗?”送文件这种小事都让他这个科长不厌其烦地跑了?
宫言含笑点头,“我体恤下属!”
顾清颜无语了,他们两个科室的交集最多,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两个科室共同来完成,涉及到的文件之类的很多都是需要他们两人共同签字才能生效,而且他们私下里的关系也不错,这也导致了顾清颜能看到宫言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就奇怪了以前老听刘蓉蓉说宫言出差不在办公室,怎么最近他的工作是越来越清闲了?不会啊,从那些文件上的部署来看,他的工作量可并没有减轻。
宫言坐在她的对面,先是翻了一下桌面上摆着的报纸,然后百无聊赖地转动着顾清颜摆放在桌案上的一个六面立体可转动的饰品,转了两圈,挑眉,“你们拍婚纱照都不笑的吗?”说着,纤长的手指指着那六面立体的一面,“看起来还真是别扭,怪怪的!”
顾清颜循声望去,看着宫言转动着的立方体,哑然,那是她和裴少辰所拍的婚纱照特别订制出来的摆件,正方体的玻璃旋动时每一面都用特殊技术将照片投影在了玻璃上,昨天她无意间从他的书房办公桌上见到这个摆件,觉得摆放在办公室里再适合不过了,裴少辰先是不愿意,死活不愿让出来,最后还是她软磨硬泡地抢了过来,她以前也没注意,若不是看到这些照片,她险些都要忘记了她跟裴少辰是照过婚纱照的,只不过结婚那段时间两人时不时地冷战,她是根本没那个兴致去选照片,她还不知道裴少辰已经早早地将那些照片取了回来,她还记得那天她和戚天心经过那家婚纱店,戚天心瞅着那打版的婚纱眼睛里冒出了金光,死活要进去试一下,她也只好陪着戚天心进去,在跟里面的婚纱设计师谈笑时,那名设计师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门,“我就说看着你特别的熟悉,你是裴太太吧?那次你先生一个人来选婚纱照,他很细心,选照片都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最后却要求把所有的照片都清洗出来,他说照片每一张都很漂亮,不舍得删掉!喏,他当时就是坐在那个位置的。”
顾清颜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些她所不知道的小插曲,她看着有一对男女正坐在那边的照片设计室里的电脑前选照片,听见那个女孩子说这张漂亮我要这张,旁边的男士直点头表示赞同,设计师便说着好勒这一张保留,你看这一张你的眼神照得多传神?你老公的小拇指勾住的弧度正好,看起来唯美极了,咦,这一张你当时是不是看到其他地方去了……
顾清颜听着心里却越来越酸,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个位置,想象着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选照片的场景,他光是看照片都花了两个多小时,这对珍惜如命的他来说,两个小时他能做多少事情了?设计师说他把每一张照片都仔细地看了一遍,他们那天一共拍了不下两千张的底片,他都一一看过了吗?
顾清颜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太多值得珍藏的回忆,而那些宝贵的回忆里本该有自己的参与,但自己却缺席了,他当时一个人坐在这里挑照片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呢?
被宫言一语提到了那些事情,顾清颜表情有些恍然,她停下手里的笔,取过那个立方体摆件,用手转动着,用手指指着其中的一个镜面,“你看这张,不是笑了吗?”
那是一张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的照片,她穿着白色的婚纱,而裴少辰穿着白色的礼服,拍摄的地点是在裴家的庄园,两人的脸紧靠在一起,不过笑的人却不是她自己,而是裴少辰,她发现他们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合影,而每一张照片上他的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容,不是刻意装出来的死板生硬,她记得那天摄影师还笑着说道这是他见过的最完美最深情的笑容。
只不过,她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那么的冷漠!
宫言看着顾清颜,轻笑了一下,收回目光时又打量着的看过来,“我现在很认同一句话,就是女大十八变这句话!”
顾清颜转动着面前的摆件,白了宫言一眼,“我也听说过有些人是越长越臭这条定律,你小时候应该是个大帅哥!”
宫言被顾清颜的话噎了一下,顾清颜讽刺人的本事还真不小,难怪以前裴三老是被她气得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