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远嘴角一抖,看着话语转换得奇快的宫言,“十一点五十九分!”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香水还有浓郁的烟味气息,掺杂在一起,让人闻着浑身都不舒服,作为一个医生,陆浅行极少来这种空气质量都极差的地方,以前虽然也是常来娱乐场所休闲,不过都是一个包间人不会太多的情况下,而且他待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往往是喝完一杯就离场。
陆浅行置身站在门口,这个包房的空间很大,里面早已坐满了人,在他进来之前就听见了吹口哨起哄的声音,灯光比较暗,他走进来时身体一侧,让开了一个摇摇晃晃的酒鬼,暗色里,他的眼神带着沉郁的不满,侧开身体时脚步奇快地转向一边,生怕自己的衣服会被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空气里的气息让他几欲作呕,他强忍住胃里的不适感也没打算再往里面走了,而是站在了一盆巨大的盆景前,只有这里的人稍微少一些,他平静地目光淡淡地朝人们争相想要靠近的那个舞台望去。
暗夜能给人带来纸醉金迷的魅惑感,这充满欲望的快节奏喧嚣的都市里,人们会在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彻底忘记白日里的自己,你或许白天还是兢兢业业为老板卖力的打工仔,又或是一脸严肃中规中矩的政府官员,又或是画着刻板妆容的上班女,但在这里,你可以忘记你的身份,任自己的身体在渐起的劲爆音乐声中肆意释放出最原始的野性。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第一波的高潮还未来临,里面的尖叫声便是一浪高过了一浪,陆浅行靠在墙边,看着从自己身边本来是在兴奋跳舞的男女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搂抱在了一起,他的目光穿过那摆放在水晶灯下的水晶杯子,眉头微微一蹙,这里面真够乱的!凭他直觉,那女孩子的杯子里怕是被不安好心的人给下药了!
陆浅行不动声色地站在一边看着场面出现的群魔乱舞的场景,玫瑰城之所以会在近两年从一流的顶级娱乐场所败落成这种三流甚至是不入流的鱼龙混杂的场合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管理者的不恰当决策,说起来,是从韩家的掌权者去世之后声望便不如以前了,以前这里是黑白两道都会给脸的地方,加上娱乐城的定位便是高端的休闲场地,出入的大多数都是名流,像这么乱的现象是从来不会发生的。
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陆浅行的目光在舞台上慢慢地移动着,昨天冯坚冉递给他这个地址时,他就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已经是G市治安最乱的地盘之一,而且严家一回来,总少不了要找她麻烦,这个地方暂时还是属于严氏地盘,她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陆浅行为自己此时心里冒出来的想法弄得愣了愣,眉头深深蹙紧,他管这些干什么?陆浅行心里有些烦躁,加上这里面的气流不畅,他转身就往门口的位置走,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然而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身后传出一阵惊艳的高呼声。
舞台被设计成了圆形,从后台漫步走出来的女子们身上布料少得惊人,不过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精致的面具,限制级的,其中有一个穿着黑色缀珠文胸的女子头上戴着一对豹纹短耳朵。
场面一时有些失控,不少人开始大声喊出了价钱,有人更是冲上了舞台,指着那个女子大声说道:“这个,我要了,多少钱?”
他们就像购买廉价物品一样争论着讨价还价。
只有站在门口的陆浅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那个女子右手手腕上的那条毫不起眼的缀着一颗相思豆的手链上。
那一颗相思豆是那般的熟悉!
“各位先生,这个舞场拍买的是舞技,每一个舞者只有一舞,如果拍买者给的价格合理的话,她们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所有的要求,是不是价格越高,满足的要求也就越多,哈哈哈哈!行,给个底价先!”
也就在此时,蜷缩在舞台中央的女子站起来拿过主持人的话筒,清冷地开口,“我只要十万块,谁愿意给?”
十万,我只要十万!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仔细听,能感受到她嗓音好似在颤抖,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慢慢地滑过,似乎觉察到了空气里有些异样的情愫,她的视线也转移得更加快了,忍不住地排斥着这个场合,她不要再这里待下去了,哪怕是在上台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此刻感受被众人的目光在自己赤裸的身体上一遍遍地扫过时,她有种肌肤被利刃一层层地劈开来的羞耻感,她很怕自己再在这里再多站站一分钟,她的眼泪就会忍不住地涌出来。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抓着话筒的手紧紧地抓紧了。
“一个舞十万?你跳的是什么舞?”坐在那边的严西乔冷嘲地出声。
严西乔的话又一次引来了男人们的起哄,他微眯着眼睛站起来,在众人让开的一条路上缓步走到舞台边,翻身上台,伸手指了一下脚下的舞台,“我没兴趣看你的脱衣舞,不过,你要是能在五分钟之内让我爽起来的话,我就给你十万!”
众人都知晓严西乔的恶名,虽然这个地方明天就要易主,但此时此刻,这里还是他的地盘,有谁不认识他?他看上了的自然也没有谁不给他一点面子,于是刚才还喊价的人都收起了争抢的气势,坐一边看好戏。
严西乔笑得猥琐至极,他走进了,吐出一口气来,鼻息扫在她的脸上,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韩露,十万块?拿不拿得到看你自己的本事!”
给谁跳不是跳,她现在是没办法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然而这么多年都没忍心做的事情现在却在这种场合不能不做,她突然闭上眼,脑海里想到的最多的便是那张脸。
你说得对,我怎么会配得上你?
你不知道,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深深地体会到了云与泥的差距,那不是凭空能想象出来的距离,那是真的存在的!
她的牙齿移到了舌根处,眼角被泪水浸湿,她放弃了挣扎,从小到大她都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会向命运投降,她以为她总能熬过去的,只是,那天他说的那句话真的让她尝到了心死的味道,其实,她真的只想赚够十万块就放手了。
韩露紧闭着的眼睛,听见周边有人发出闷哼声,紧接着便有打斗声和叫喊声传过来,她睁眼见到有人冲上了台对着严西乔一阵猛揍,那几个摁住她的打手无暇顾及她,松开她扑了上去,韩露从地上爬起来,出现这样的一幕让她惊呆了,险象环生的庆幸让她对这个突然出手相助的人满是感激,只是当她看清正在跟严西乔打斗的人是谁时,她身子僵在了原地。
就在下一刻,她甚至都忘记了逃跑,而是按住了一个被揍晕过去的男人,伸手去从他身上扒衣服,她现在穿成了这样,怎么可以见他?
但是,他来了有多久了?他是不是都看见了?
韩露扒衣服的手哆嗦了起来,在她脑子瞬间空白到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头顶响起一声厉呵,一股大力紧拽着她的胳膊往上一拉,“走!”
场面一致混乱到发生了踩踏事件,幸好门没被堵住,在室内传出警报器的巨大声音时,正在包房里玩扑克牌的程致远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那个液晶大屏幕,喃喃说道:“我得跟老三提个建议,那个舞台不能设计成圆形!”
“我以为你要跳出去声张正义!”宫言放下书,站了起来,看了一下时间表,对旁边的人淡淡说道:“第一,报警,第二,把刚才那个录像截屏,第三,把那些搜出来的药送到严大少的身边,记得是贴身,第四,找证人!”
程致远把手里的扑克牌一张张地整理好,抬脸,“老宫,你闷黑心了!”
宫言直接无视他,比黑心,我比不上那个不想花一分钱就想拿下这个地盘的裴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