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老顾心疼女儿是完全心疼进了骨子里!也正因为如此,如今,在这张沉冷的脸色下,沈敏佳深知,他已经是心如刀割了!
前面大道两旁笔直的白杨树,树叶在风雨中簌簌飘扬,曾经盖过头顶的密叶也因为冬日的临近变得稀疏而萧索,车轮碾过飘落的叶子,那站在路的尽头,两把撑起的大伞下,渐渐清晰着,却又在顾清颜的眼睛里变得朦胧起来。
是眼眶里瞬间积满的泪水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是在看着那大门口守候着她归来的父母,她心里最后的一丝倔强坚持也如绝了堤的堤坝,一发而不可收!
家,家
我的家
顾清颜在车停下的那一刻,她推开车门下车,站在大雨里望着父母,顾濂辉在看见女儿归来时,朝她张开了手臂,就像小时候一样,一个钢铁般的军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时,那关注的目光就像是见证了她每一刻成长时会流露出来的喜悦一般,只是不同于小时候,他会蹲下来看着步履阑珊的孩子天真而欢快地扑进他怀里,现在,她都长这么高了!
岁月流逝,当年怀抱中的小婴儿已经长大了!只是长大就意味着要接受风雨的洗礼,没有了大树可靠的你,爸爸怎么不心疼?
顾濂辉张开双臂,拥着女儿纤细的身子,伸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肩膀,那张冷色的脸流露出来的慈爱和包容是浓浓父爱的一个缩影。
小太阳忍不住地眼睛有些发胀,看着顾家一家四口这样的场景,喃喃自语,“副团长,你是不是也想家了?”
站在一边的叶鸣修听了,沉默不语,周边萧索的景象里,他却好像看到了一抹诱人的春意,那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也在此时慢慢地从芽尖冒出了一片嫩绿的枝叶来。
“路段限速六十,您已超速!请注意车速!”
车内的系统警告声时不时地传出来,但车的速度非但没有慢下来,而是比刚才的速度还要更快地越过一辆辆的车,娴熟的车技在进城之后众多的车辆中如行云流水般地肆意横行。
驾车的男人眉宇间带着迫切的焦虑,从驶出G市开始,时间每过去一秒钟他的心就越是往下沉,过了前面那个拐弯红灯处就到了,然而就在此时,他却猛地一脚踩下了刹车,车辆惯性将他的身体往前倾,他双手抓着方向盘,脸重重地靠在了方向盘上,一路连闯了几个红灯,却在要靠近她的时候,他突然害怕地停了下来。
不是他胆怯,只是他心里涌出的那一丝不安感越发地强烈,靠在方向盘上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痛苦表情,抬起脸时,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微微红肿着,他挺直了身体,右手极快地松开了手闸,停在路边的奔驰便动了起来。
“对不起,裴先生,您不能进去!”
裴少辰的车被门岗警卫员拦了下来,顾军长有令,所罗列出来的一大批车牌号的车都不能进入,首当其冲第一个车牌号便是这辆车的车牌。
裴少辰望着那扇紧闭着的铁门,目光深深地好似要透过那道门看向里面,那隔在面前的大门就如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地隔绝在外。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并把车灯打开,自己则下车站在大雨中,看着那大门的方向。
清颜,我在这里,等你!
“哗啦”百叶窗发出一声脆响,顾妈妈将窗帘子放了下来,手还悬挂在拉环上,她侧脸看了一眼睡熟在大床上的女儿,伸手又拉上了那一层厚厚的布帘,将外面的风雨和那个还站在大雨中的男人完全隔绝在了外面。
这一夜的雨一直没停,换岗的警卫已经换了三个,他还站在原地没动过,这人他们是在报纸电视上见到过的,顾军长的乘龙快婿!
只是,他已经在这里快站了一个晚上了,期间他们有上前递伞给他,他都礼貌地拒绝了,这顾家人对站了一晚上,淋了一晚上的女婿都不理不睬,他们警卫员也给顾军长打过电话,结果换来的是一句近似狂怒的‘让他滚!’
他们对那个站在大雨中的男人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唉!其实顾军长一家人平时很和气的,现在这样子肯定是气急了。
清晨,雨停,当裴少辰看着从大门口走出来朝自己走过来的沈敏佳时,发紫的唇角颤抖着微扬,那张脸已经苍白无血色,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
“妈”
这一声‘妈’似乎又让他联想到了昨日才逝去的母亲,沈敏佳从他那苍白而湿漉漉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痛楚,只是他在这里站一夜又有什么用?
“少辰!”沈敏佳表情沉重地看着他,“对于你母亲的死,我们也很难过,请你节哀!”不同于老顾和儿子的态度,她是女人,心思自然也比较细腻,昨晚上她陪着女儿睡下,听着女儿的梦呓听到她在梦里都在嘤嘤的哭泣,她这个做母亲的难过得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她理解一个刚刚失去了母亲的痛苦,就连她的女儿也在为自己未能救钟艾心而深深地自责,再她无数次起夜掀开窗帘都见到他还站在原地时,她除了感叹造化弄人,她却没有了勇气说服自己再把女儿交到他的手里。
“妈”
“但是少辰”沈敏佳打断了他的话,“缘分尽了也请你别再强求,回去吧!”
裴少辰觉得自己发僵的身体已经冰凉到了让他快失去知觉,顾妈妈的这句话就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了他的心口,他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了顾妈妈,顾妈妈叹息着哽咽出声,“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女婿,是个好男人,但是,少辰,有时候你太过执着一件看似美好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因为它本身就美好,就像你所追求的婚姻,撕开那张童话般华丽的爱情面纱,你会发现你所追求的或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与其说你爱她,倒不如好好想想,你需要的可能只是一段能带给你安全感的婚姻生活罢了!”
“不,妈,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我不是为了婚姻而需要她!”裴少辰眼睛里的流露出一丝坚定的光来,声音却颤抖了起来,“我爱她!很久很久了!”
顾妈妈看着他那流露出来的乞求目光,听着这个平时就不善言辞表露心迹的男人说‘爱’,她心里微微一怔,却忍不住地悲凉起来,她别开了脸,低声说道:“晚了,孩子!不是所有的机会都会有重来的一次,爱情没有补考!回去吧!”
“妈”裴少辰伸手拉住了顾妈妈的手臂,顾妈妈低头看着他被雨水浸泡得发白的手指,指尖冰凉异常,让她都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她已经走了,别在这里等下去了!有关离婚事宜,我们会有律师跟你直接交涉!”
清颜
那被雨水浸湿得冰凉的指尖落下的时刻,再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时间倒退两个小时之前的凌晨五点。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帕萨特轿车从军属大院跟在几辆轿车的后面慢慢地驶了出来,驾车的是顾清扬的警卫员小李,他用雨刮刮了一下前窗玻璃上的雨水,从大门开出来远远地就望见了那站在大雨中的男人,浑身都湿透了,车灯打在那张脸上,印出的是一张惨白的脸,小李心里一惊,有意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看见靠在窗边的顾家二小姐依然沉默不发一眼,本是想低声询问要不要停车,可随即便感受到来自自己顶头上司顾老大的厉色目光,他急忙将车往右边挪了一点,紧跟在那些车的后面,不敢再停下来。
这一夜的雨下得不小,因为这条路的地势原因,地上都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雨水,路过的车辆车轮卷起的水浪朝路边掀了出去,那辆停在地势较低处的奔驰车车轮已经被淹下了大半截,而那个那站在车边的男人,水都淹到了脚踝处,在浑浊的雨水里,他的裤腿浸透在了里面,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尊定了型的雕塑,前面那辆运送蔬菜的大车开出来时溅起的水渍也朝他身上飞了过去,他却站着依然一动不动。
车窗之外,他的身影在慢慢地往后,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她放在风衣袖子里的手在慢慢地收紧,最后指尖完全拧着衣袖不能再收紧了才作罢。
那张还会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脸被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所打散。
裴少辰,我们结束了!
“戴青萍女士,你应该知道做伪证是犯罪,伪证罪是会根据情节轻重判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请你如实陈述!争取宽大处理!”
戴青萍坐在椅子上,两眼无光地看着面前坐着的侦查民警,想起了病危的女儿,她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来,“还说什么?我都说了人是我杀的,这些还不够吗?判我死罪吧!”
民警脸色肃然,跟旁边记录的同事对视一眼,尽管证据确凿,已经确定了杀人凶手是慕水云,但他们还想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只是对方似乎并不买账!
“戴青萍女士,警方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杀害钟艾心女士的真正凶手不是你!”
戴青萍脸色一白,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得抓紧了,她无法掩饰住现在内心的慌乱,听着民警一语道破她的掩饰,不由得心里变得紧张起来,“是我,是我杀的,我没有说谎!”
侦查民警对她的回答表示无可奈何,“戴青萍女士,如果你不愿意说出真实情况,那就在审判庭上接受控诉吧!”
戴青萍心里一沉,她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算是对自己女儿最后的补偿,只是她如果一死,谁来照顾那病危的女儿?裴家是指望不上了,医生说没有肾源就意味着慢慢等死,起初的医药费都是裴少辰全部承担的,现在经过了这件事之后,少辰不会再原谅她,而慕水云难道就真的只有等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