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在英国!
既然是肾移植,就该有受赠者的消息!
裴广渊和钟艾心对视一眼,深知也不好再更深一步地试问,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家医院,大可自己再去那家医院问询便是。
两人向关教授告别,出了那家医院,钟艾心缓步走着的步子一滞,感到有些头晕,走到旁边的裴广渊伸手扶了她一把,“怎么了?”
“有些头晕!”钟艾心低声回答道,伸手抚了抚有些气闷的胸口,这两日她都没有休息好,加上因为担心少辰的身体整夜的失眠,还时不时地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便没办法再入睡,这种精力憔悴的感受让她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都说了今天让我一个人来的,你非要跟来!”裴广渊话语里带着一丝埋怨,扶着她往停车的位置走去。
钟艾心的脸色略微苍白,被丈夫搀扶着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了口气,语气依然沉重,“你说那孩子,跑英国那么远去切掉了一个肾,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却连一点消息都给家人透露。
裴广渊沉了沉眉,“都已经是这样了,你也别再追究了!”
“我怎么不去追究?他离开家跟家里怄气的大半年那段时间正是他养伤的时候,你说咳咳咳!”钟艾心说着,便轻微地咳嗽了起来。
裴广渊心里沉沉一叹,对,少辰半年前离家,难道就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英国?英国!”钟艾心低低地念着,倏然神色一紧,猛的抓着了丈夫的手,“广渊,是不是跟那个女人有关?”
裴广渊眸光起了波澜,钟艾心目光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怒意和悲痛,突然伸手推开了裴广渊的手,迈开了步子朝车边走去。
“艾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裴广渊眉头一蹙,紧跟在她身后。
“裴广渊,是你有事瞒着我!”钟艾心坐上了车,苍白的脸色有着冷峻的表情,眼神也变得异常坚决而冷毅。
“钟艾心,你到底在想什么?儿子出了事,你现在整天就像个刺猬,稍微不对就竖起了刺,我理解你的关切担忧,但你能不能也体会一下家人的心态?我们没有一个人不希望少辰能够好起来,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担心,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情绪,别这样疑神疑鬼,别让大家在担心儿子的同时还要来顾及你的感受!”
坐上车的钟艾心忍不住地冷笑了一下,看着上车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凄凉来,“裴广渊,少辰为什么会出世?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裴广渊脸色一变,怒气从脚底冲上了头顶,眼神变得怒不可揭,低吼,“钟艾心,你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吗?”
钟艾心也不甘示弱,冲着他冷声说道:“别让我查到这件事跟那个女人有关,否则,我非要她还我儿子肾来!”
卧室内的四扇落地大窗都大开着,秋风一吹,吹得米白色的纯色窗帘轻轻地晃动了起来,空气里带着绵长的湿意,穿着白色服饰的护理人员开始挨个地关窗,尽管她小心翼翼,但还是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响声。
她在关一扇滑动落地窗的时候,被飞起来的窗帘一角卡住了,手不由得使力重了一些,她急忙停了下来,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偌大房间内的那张大床,新换上的米白色床单和床帏有着棉质布料应有的光泽,泛着一道道乳白色的光晕,在床的中间部位是用专门的器械横放是用来调整床位的高低。
此时的床正呈折叠三十度角。
护工关窗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声音戛然而止,有些担忧地响起,“裴少爷,有没有影响到您?”
翻动书页的轻微响声响了一下,看书的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护工心里释然,“裴少爷,这床的高度是否合适?您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
裴少辰闭上了有些疲惫的眼睛,把书一合,护工便上前收起了那本书来,“裴少爷别太费神,您该好好休息!”
“他已经休息地够多的了,这几天怕是把这二十几年的睡眠都给补上来了吧?再睡小心一辈子睡床上!”江正郝随同他的助理出现在卧室门口,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几人说话的语气,护工也没有表现出多惊讶,而是礼貌地打招呼,“江律师,下午好!”
“嗯,麻烦帮我倒一杯咖啡,谢谢!”江正郝迈着轻快地步子走进来,看着还闭着眼睛休憩的裴少辰,笑,“你现在像极了埃及博物馆里的木乃伊!”身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缠着医用纱布,“我刚才上楼听那医生说了,说你伤势恢复得不错,胸口还疼不疼?”
江正郝一进来就说了一大串的话,裴少辰微皱着眉头,嫌烦,隙开眼皮子望了他一眼,声音嘶哑低沉,“你要不要试试?”
他的声线因为连续三天都不曾张口,所以一开口,喉咙嘶哑得想拉破了的风箱,而且声音很轻,说话时因为胸口微微起伏,他的眉头微微蹙紧,脸上有着极力隐忍的痛楚。
“程致远听说你醒了,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说本来是想着你永远醒不来的,你突然醒了倒是把他给吓得不轻,觉得这两天好不容易酝酿起了的悲伤情绪就这样白白浪费了,有些可惜!”
裴少辰歪着眼睛,睨他。
这群没心没肺的王八蛋!
站在床边的江正郝看着此时的裴少辰,笑道,“嗯,好了,气也气过了,说正事,你不用开口,你只管听着就行!”
江正郝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神色不似刚才的嬉笑悠闲,多了几分肃色,“如果你要起诉,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只要你点头,要送陆浅行进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让你查的另外一件事情呢?”裴少辰语气淡漠,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左额头,那里缝了五针,即便是拆了线也会留下疤痕。
江正郝让助理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资料夹,放在床上的横板上,翻开了一页,“要拿到这些东西太难了,军属大院里的防备有多严,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而且查的是电话线路,普通人家还轻松,但唯独顾家的,真是费尽了心思才拿到的!”
裴少辰没有回答,而是用右手翻开了一页一目十行地看着那份电话记录,看到最后,他的目光深深地沉了下去,这两日他时睡时醒,脸色也有些苍白无力,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地憔悴,只是那与生俱来的刚毅脸部轮廓依然清晰,眼神也是那般的犀利。
“在他打那个电话之前的半个小时,我曾经打过一个电话过去!”裴少辰低声说着,把资料递给了江正郝。
“她今天去哪儿了?”裴少辰突然问。
江正郝眼神意味不明,“去了医院!”
裴少辰目光动了动,“再等等吧!”
“孟医生,你的意思是,我上次并不是宫外孕?”顾清颜面对着对面坐着的孟医生,不可置信地到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了,捏在手里的包越发得紧,脑海里的那些纷飞的思绪都在此时聚集了过来,沉重到快影响到她呼吸的剪切片段一幕幕地闪过,所有的记忆都在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中如聚过来的万花筒,孟医生肯定的回答如一记重锤,砰的一声,将汇聚而成型的记忆瞬间给砸了个粉碎。
晴天霹雳是什么感觉?
撕心裂肺是什么感觉?
从痛心到绝望又是什么感觉?
“清颜”戚天心一阵小跑追在了从门诊部出来就一脸苍白顾清颜的身后,门诊大楼人来人往,走在走廊上的顾清颜头也不回,她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那份检查报告,下楼时一晃神大腿撞上了从拐弯角探出来的一个小身影,圆滚滚的小身子被大力地撞开,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妈妈,哇唔,妈妈,哇疼,我疼!”被撞倒的孩子坐在地上捂脸大哭,小手不停地去揉着自己的眼睛,眼泪珠子哗啦啦子地滚下来,涨红的小脸上都是泪水,殷桃小嘴张开了,哭的时候两小瓣儿的唇还在不停地抖。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跌倒在地阵阵的哭声那般的惹人心疼!
脸色苍白的顾清颜看着跌坐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心里的难过情绪再次肆无忌惮地狂涌而出,在如此恐婴的心态下看到这么一个肉团小娃娃,听到他破碎的哭声汇聚而起的简单几个字符。
妈妈,我疼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在她的胸口敲下,她的孩子,她那肚子里的小可怜还不知道疼就消失了,他在离开的时候可有过疼?他连喊疼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顾清颜胸口那闷着的心脏已经心疼直抽搐,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强忍住眼睛里就要奔泻而出的泪水,迈开步伐逃也似地跑开。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子?孩子被你撞倒你连扶都不扶一下,你怎么这么没爱心啊?”身后有人大声地斥责,还伴着戚天心着急地解释和赔礼道歉的声音,顾清颜只是用力地跑,冒着雨她使出了全力跑,就像两年前,她突然迷恋上了跑步,不,不是因为迷恋,而是因为只有在奔跑的时候才不会让自己长久地停留在原点,有人愿意将痛苦留在原点,自己则拼了命地往前跑,为的就是能让自己抛开曾经,甩掉那些让人痛苦的曾经,在她跌跌撞撞跑到车门口,她趴在车头的位置,高挑的身材因为身体的微躬险些格外地瘦弱不堪,凌乱的长发地被秋雨打湿,她伏在蒙着一层厚厚水雾的车顶上,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赤目的大红色,映照着她那盈盈带泪的瞳仁里,血色一片。
“清颜,你没事吧,你快回车里休息一下!”戚天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打开了车门就将顾清颜扶了进去,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到底是拿错了,还是有人,故意的?
戚天心捂住自己的心口,被自己那心里突然的想法吓得不知所措,她想起了顾清颜住院的那天晚上,陆浅行的异样表现,想起了第二早上,陆浅行亲自送来的药,说是消炎药,让她喂顾清颜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