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颜伏在母亲的怀里,把心里的委屈都吞了回去,她也不是怪母亲的不理解,事实就是如此,她自私又懦弱,只能用冷冰冰的外表来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那是因为她至今都无法忘记那失去孩子之后这半个月的心痛。
有时候她也痛恨这样的自己,就像跟外界隔着一层厚厚的膜,外面的人捅不破,里面的自己又走不出来,
信任一个人,交付出自己的真心吗?
不,妈妈,你不会明白的!
我曾经有勇敢地迈出一步,但当我看到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时,我要向前的勇气再一次停滞。
我在思考我的价值,我对于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替代品,一个有着一模一样的脸蛋的替代品。
当我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绝望得想一死了之时,他人在千里之外,妈妈,我担心害怕的那一个月,我严重失眠到最后体力不支。
当我失去孩子时,他拿给我的却是一纸签好的离婚协议。
妈妈,我不要像韩露那样,因为所谓的爱情连最后的尊严都被人践踏,可是我该怎么办?隔着那一层厚厚的膜,她那自以为坚韧似冰块的心脏却被他那句‘钥匙一直在你手里的’话给重重地打破。
它没有越过那层障碍凸出来,却开始慢慢地沉,沉得她发现,心已经不再了!
裴家!
“太太,已经装好了!”张妈和芬姐把从厨房里端出来的炖品一一装好,提放在餐桌上。
从二楼下来的钟艾心满脸的疲惫,下楼时也是强撑着精神,走到桌子盘将装好的炖品揭开了闻了一下,“炖够时间了吗?是不是按着厨师的方法炖的?”
张妈急忙回答道:“是的,太太,是大厨亲自炖的,炖了有三个多小时了!”张妈说完,欲言又止,这三少爷听说只清醒了一阵子,刚才医院又来电话说正发烧,二少爷回来时特别嘱咐了不要告诉太太,她接了电话几次想说,但都因为二少爷的嘱托没有说出口。
这炖品就是端过去,恐怕也吃不了!
“太太,不如你再休息一会儿吧,你昨天也累了,医院里有大小姐和二少爷在照顾着,有什么消息会通知你的!”张妈有些心疼地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煨好的燕窝摆在钟艾心的面前,关切地说道。
钟艾心坐着伸手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脸色憔悴的她昨晚上再次失眠,她离开医院的时候少辰还没有醒来,虽然医生百般解释和宽慰,但她那颗悬着的心一晚上都没有着落,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百遍,好几次都想拽着老裴去医院,要不是被少宇拦着,她早就过去了。
钟艾心望着桌子上的那碗燕窝,用勺子轻轻动了动,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勺子,“我吃不下!张妈,你也有孩子,你也知道做妈的从来都不会有多省心,小时候怕他摔着磕着,大了点又怕他走歪路,成人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很多事情又不要我们参合了,张妈,有时候觉得,孩子要是永远长不大,该多好啊!”
张妈听了面露遗憾之色,是啊,儿大不中留,太太既然知道这个道理,有些事就不要参合的好!
“三少爷都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做,太太大可放心,别太忧心了!”
钟艾心听了,眸光滞了滞,“我倒是想不忧心,可往往事与愿违!”
三个孩子之中,少辰最小,而且脾气也是最怪的一个,两母子的关系才刚刚好了些,这一场意外的车祸简直把她吓得至今都还心有余悸,她现在是恨不得扒了陆浅行的皮,她儿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岂是他陆家赔得起的?
这一切又是谁的错?那日陆浅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抢她儿媳妇,那么明显的企图,要不是那个女人,少辰怎么会在医院里躺着?
银勺重重地被放下,磕着碗沿一阵清脆的响,钟艾心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张妈,跟芬姐说一声,现在就一起去医院!”
“哎,太太”张妈愣了一下,想要阻止,但见钟艾心已经快步得往客厅里走了,她小跑着跟着,在见到客厅的落地窗门被来人轻轻推开时,这才定了心来。
“妈,去医院吗?”进来的是裴少宇,他昨晚上在医院守了一晚,早上姐姐来的时候他才换班回来休息一阵子。
“嗯,少宇,少辰怎么样了?”钟艾心焦急地问。
“他啊,已经醒了,妈别担心!这是什么?”裴少宇将手里的车钥匙递给芬姐,伸手指了指张妈手里提着的炖品。
“是给少辰少爷吃的,太太让炖了三个小时呢!”张妈解释道。
裴少辰接过了保温桶,拧开了闻了一下,俊秀的眉微微一蹙,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妈咪,少辰怕是不会喜欢这个汤的味道的,你要不,换个猪骨头炖莲藕,煲够四个小时,小火慢炖,味道不错!”
钟艾心愣了一下,接过了保温桶看了一眼,“这就是你弟弟最爱喝的汤,怎么就不喜欢了呢?”
裴少宇唇角勾了勾,“嗯,妈咪,是弟弟说想要喝你亲手做的猪骨汤的!”
钟艾心一想到病床上躺着的儿子,心也就软了,便让张妈赶紧去准备食材,她要煲汤!
坐在沙发上喝水的裴少宇看着母亲忙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少辰,你啊,真会折腾你老妈!
“裴董事长,您放心,我们已经将医院最好的医生和医疗器材都调了过来,临时组织的专家团队会二十四小时保持警惕,请您放心!”
侯在病房门口的裴广渊隔着那层隔离玻璃,望着躺在无菌病房里的儿子,眼角的鱼尾纹重重地褶皱在了一起,听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医生在详细地说着裴少辰现在的身体状况,眼神时不时地凝住,这个在突然得知儿子受了重伤躺进了医院的中年男人似乎一夜之间便老了许多。
现在想想,哪怕是儿子对自己横眉怒对,或是不理不睬,又或是跟他对着干抢地盘也比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怎么叫都叫不醒的好!
在商界里大半辈子都叱咤风云可以说是都到了冷血的地步,但唯独在面对自己的家人时,他就是再生气也不过隔夜就气消的事儿。
此时,这个在地产界跺一跺脚都会震上一阵的大人物却站在病房的门口,耳边是医生宽慰的话语,,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耳畔响起了从过道那边传来的脚步声,转过脸来看了一眼来人,强撑着让自己保持在冷静的状态下,“你们来了!”
顾爸爸走近,在门口看了一眼,刚开始秦方说要照CT查胸腔积液,没想到确实有,现在已经插上了导管,无菌病房内专业的护士正在细心地护理,那悬挂在床边的那只透明的袋子里已经装了大半袋子的暗红色液体。
顾爸爸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便朝另外一件休息室走去,剩下了凌睿还站在门口,见到走过来的顾清颜母女,便友好地笑了一下,“伯母,顾小姐!”
“他现在情况如何?”顾妈妈走到门口,看着病床上的人,忍不住地蹙眉,身后的顾清颜却迟迟不敢抬头去看,顾妈妈转脸看了女儿一眼,看着顾清颜低着头,脸色有些苍白,衣袖中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
有没有听说过近乡情怯?就如此时的她,担心了一个晚上,但近在咫尺却连抬头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是这般的懦弱,懦弱到明明就在眼前,却不敢抬眼。
她是怕一抬脸,看到的不管是让她欣慰还是更加担忧的一幕,她都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忍不住地扑上去!
“CT显示,少总胸腔有少量积液,医生刚插上了导管,发烧的迹象也有所缓和……”凌睿小声地说着,顾清颜低头听着,却越听下去越是觉得心惊,在听到他从凌晨五点开始就一直高烧不退时她再也忍不住地抬起脸来,脸靠着那扇门上的玻璃,透过那道玻璃,她望见了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从她所站的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全脸,只看到一个侧面,鼻翼处放着的是氧气管,床头边摆放着的是标有三条起伏不定波浪线的医用仪器,床边有护工在仔细地整理着什么,晃过去时便遮住了他的脸,顾清颜便只看到那张脸在她眼前停留了不到两分钟,她趴在玻璃窗口,伸出手都扒在上面了,连她自己此时都没觉察到,此时的自己有多紧张,又多担心,那张贴在玻璃门上的脸因为紧张而变得煞白,脸随着那位护工身体的晃动而左右移动着,直到那名护工身体完全移开,她趴在窗口,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将自己的目光凝在了他的脸上,一时间觉得伪装出来的镇定和无所谓都在此时被击得粉碎,手指在触摸着玻璃窗的那一刻,指尖有湿润的东西浸透而出。
这一刻她居然难过的无法自抑,难过的浑身都忍不住地在抖。
昨日宫言并没有告诉她,当时撞车时的车速有多快,而她也因为裴少宇的安慰并没有想过裴少辰的伤势会如此严重。
“他断了五根肋骨,还伤了左手,左脸额头上也缝了几针,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醒过一次,之后便开始高烧,昏昏沉沉地没再醒来!”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裴漫月说着说着语气便变得哽咽起来,昨天看着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这样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而这些事情他们都一致决定不能让母亲知道实情,只是跟钟艾心说伤势不严重。
“妈妈,小舅舅还能醒来吗?他会不会再也不会醒来了?”小乐乐站在妈妈的腿边,伸手抱住妈妈的腿,眼睛里包着两团泪水,抬起头时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不会醒来了?
不会的!
“不会的,他不会醒不来的!”顾清颜突然脱口而出,她激动的情绪突然爆发,破口而出时情绪格外地激动,把小乐乐吓得哇哇一声大哭起来。
裴漫月伸手抱住女儿,惊诧地看着顾清颜,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顾清颜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缓缓地蹲在地上,低低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