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行蹭的一声站了起来,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与坚持,“如果我不同意呢”
哗啦哗啦,这晚上的雨依然下得大,停在露天的车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瓢泼大雨砸下来的时候,车身在暗色中泛着低幽的光来,天生适合于这样的夜色,即便是在大雨中也依然保持着神秘的低调奢华。
车里的人静静地坐着,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久了,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又燃到了一半,摆在车头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车里的空气已经被浓郁的烟味渗透,呼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饱含着尼古丁的焦烟味。
他把烧了一半的香烟摁在了烟灰缸里,用力地一压,眼睛里泛起了猩红色嗜血的光来。
“已经走了,你也别装了,饿不饿,我给煮汤圆吃,速冻的,玫瑰馅儿,花生馅儿,黑芝麻馅儿,你吃哪一个?”戚天心趴在门口,伸出头朝卧室里望了一眼,见隆起的被窝并没有反应,她走过去要伸手去拉她,拉一下没见人动,再拉一下,顾清颜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红疹已经好了些,也没有刚才那么肿了,只不过脸色还挺差的,看起来还是挺吓人!
“拜托你快把这张脸埋进被窝里去!我看着寒碜!”戚天心伸手抓过一个枕头朝顾清颜的脸上放去,随即往木质的地板上一坐,靠在了床沿边,“哎,顾清颜,刚才陆浅行进来的时候,你是醒着的吧?”
不敢否认,之所以戚天心整天喊着恨死了陆浅行,但心里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恨死了他,可能是因为他对顾清颜特别吧,尤其是刚才看到陆浅行静悄悄地进来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睡着的顾清颜,手要伸过去的时候却僵在半空久久都没有放下去,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那眼神看得戚天心心里一阵毛焦火辣的。
她好像明白了陆浅行之所以想伸手却又缩回了手的原因,若是在以前,陆浅行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但是现在,陆氏快倒了,没有了陆氏光环的陆浅行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他在乎的是不能给顾清颜一个更好的生活,戚天心在他缩回手的那一刻读懂了陆浅行心里的无奈和心酸。
没得到床上人的反应,戚天心伸手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望床上一抛,“刚才你没来得及吃吧,给你的!”
顾清颜移开枕头,一包开了口子的甜话梅扔在了她的面门前,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看着那倒着包装撕开的左边三角口,眼神里浮起一丝怅然的情绪。
“他买的,知道你吃药怕苦,你以前不就是有这个习惯,哎,顾清颜,我当年也只是一个无心的玩笑话,说你喜欢这个牌子的甜话梅,而且最喜欢倒着开左边的口子,他还真是信了,都不知道被我耍了,他陆浅行自诩聪明绝顶,被耍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蠢死了!”戚天心刚说完,就停了下来,也没有回身去看好友此时的表情,她靠着床沿,目光看着床边的水晶灯,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倾诉,“说实在话,顾清颜,如果我能遇上像陆浅行这样的人,他可以对其他所有人都坏,却惟独会对我好,他可以整天吼着骂我,但却能记得我的每一个小小的喜好,我想,如果全世界都反对我跟他在一起,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你说我是不是欠虐犯贱?唉,我看我真的需要找一个男人了!”
戚天心感叹完,起身,“我给你煮玫瑰馅儿的汤圆去!”
戚天心说完离开了卧室,躺在床上的顾清颜手里还拿着那开了口的甜话梅,她掏出了一颗拿在了手心里,圆滚滚的话梅滚在手心,她用手指慢慢地揉着,胃里一阵泛苦,嘴里也是,她捻着那颗话梅想放进嘴里,可是话梅才刚触及到唇边,便定在了嘴边,脑海里响起了那句话。
“顾小姐,宝宝不能没有爸爸!”
那是那天金露露来办公室找她说的那句话!
刚到唇边的话梅明明是甜的却让她心里一阵泛苦。
陆氏会议厅,坐着仅有的几个股东,陆浅行一进来,关门的那一霎那,屋子里紧张的气氛便慢慢地腾起。
“我不想拐弯抹角,我只想问你们一句实话,握在你们手里的股份你们到底卖还是不卖?”陆浅行一坐下来便冷声说开了,他不善于玩弄商业心机,那样会让他觉得累。
“贤侄,你出的价格太”
“太低?”陆浅行伸手将自己手里的报告扔了出去,“你们一直叫穷,说在陆家投资血本无归,那这些是什么?你们账户上每年多出的那一部分钱都是怎么来的?”
“投资本来就要看收益,没有收益谁还愿意在这里耗着!”有人对陆浅行的态度极其不满,怎么说他们也是跟陆家打过多年交道的人了,陆浅行的父亲还在时大家相处的关系都挺好的,哪知陆家的顶梁柱一去,年轻人一上来就像变了天似的,再加上陆浅行不善经营之道,收益也越来越少,陆家是家族式企业,即便是实行了股份制,但陆家因为所占的股份多,医院里的高层任命也是掌握在陆浅行的手里,他们的人想参合进去都没办法,现在时运这么差,又捞不到更多的好处,谁还愿意把钱砸进来?
“实话跟你说了吧!”其中一个老者坐了起来,看着陆浅行,说道:“我们手里的股份都已经转让出去了,贤侄,对于经营之道,我相信即便是你父亲在世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要有人能将陆氏救活,它姓什么都不重要了!”
“呵,好一段煽情的演讲!”陆浅行伸手拍了怕手,他们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他这个的吧,股份转让出去了,转让给了谁?那个一直藏在暗处的人
“你一直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恭喜你,你今天如愿了!”陆浅行看着门口静静地说道,里面坐着的人都微微一愣,随即众人了然,今天这个会就是为他而设的。
裴少辰站在会议室的门口,他的身旁跟着助理凌睿还有江正郝,以及律师事务所的助理们,一行人西装革履,俨然一副谈判的架势,但裴少辰却笑容温雅,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陆浅行朝他投来的敌意目光,缓步走了进去,已经有人起身为他让出了座位,他礼貌地道谢,坐了下来。
“陆少爷,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了!”
陆浅行脸色沉冷,谈?你连律师都带来了,裴少辰,你真狠!
“陆先生,请坐!”江正郝坐了下来,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叫裴少辰是他金主呢?裴少辰今天来逼宫,他就是他的前锋。
陆浅行表情很冷,拖了根凳子坐了下来,冯坚冉也在场,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无害状的裴少辰,想起了那天停车停在小区外坐在车里抽烟的男人,便为好友捏了一把汗!
裴少辰在业界里是稳扎稳打的老手,对于一件没有把握拿下的事情他一般不会到处宣扬,就算前段时间到处传着裴氏要收购陆氏的消息,作为当事人的裴少辰却一直没有出面澄清,然而今天,他却直接带着律师到了陆氏,看似云淡风轻却让人感觉到了一股腾腾杀气,那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会议室里的其他无关人物都离开了,冷气有些低,面对面坐着的两个男人对视着,裴少辰却从凌睿递过来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只包装得极其精美的请柬递在了陆浅行的面前,温言一笑,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
“在谈正事之前,我先替我太太将这份请柬送给你,欢迎陆大少届时参加我们的婚礼!陆少爷,你,会来吗?”
如果说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谈判,那裴少辰无疑是赢家!
对于一个浸淫商场多年的上位者,懂得利用所有可以击败对方的利器,而他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无疑就是击溃了陆浅行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
会议室里瞬间变得无比寂静,冯坚冉见到坐在椅子上的陆浅行脸色由白转为青色,而对面坐着的男人由始至终都是淡定自若,连那无懈可击的微笑都一直没有从脸上移开。
陆浅行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裴少辰,两个男人见过几次面了,每一次都是战火硝烟,这种剑跋扈张的气氛也让在座的其他人目光里带着一丝深意,江正郝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双手抄在胸口,用眼睛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裴少辰。
三儿,你该听说过狗急了跳墙的典故吧?
有人说过,女人和权力是一个成功男人一生之中必不可缺的游戏品,玩女人,玩权术,成功者往往能翻云覆雨体验到最极致的成就感,如果这两样东西同时从男人的生命里缺席,你觉得,后果会怎样?
江正郝有些不明白裴少辰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说是来故意气人家陆大少,这好像又不符合他裴少辰的作风,他一向低调,像这种刻意的做法委实让人捉摸不透。
除非,陆浅行确实惹他不快活了?
他裴少辰就是这种人,你让他不快活,他也不会让你好过!而且是加倍的!
此时裴少辰手里还拿着那份请柬,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等着陆浅行亲手接过去,他拿着那大红色的请柬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陆浅行一直在看着他,眼梢都不曾看那请柬一眼。
不过裴少辰是出了名的有耐性,手拿着请柬保持着那个动作,等着!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在此刻沉默了,有些心灵通透的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一丝猫腻,只不过这么安静的环境,没有人出声。
冯坚冉也不好现在提醒好友,他知道陆浅行此时心里一定不好受,但不好受又能怎样?
场面似乎有些僵,室内的冷空气萦绕,这种冷压环境下逼得有些人有些受不了,江正郝就是其中之一,他本来是想速战速决,纯商业的收购案犯不着花多大的心神,只是现在嘛,好像有好戏看了,既然要打持久战,多等等,他刻意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他工作按分计算,浪费了他快十分钟了,裴老三必须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