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身后，竖立着一堵墙，一堵把这个城市自由区域包围起来的墙，这如同一个巨大的堡垒，把整个欧洲大陆一分为二。从波罗的海以南开始，这围墙纵贯了整个德国，上面布满了带刺的铁丝网，混凝土围障，隔离带以及哨卡和岗楼，活像一个巨大的被切开的伤口。再往南，或许还存在着一些看不见的或许不明显的围墙。然而，那手握钢枪的士兵和巡查哨却无时无刻不在那里执行任务——而且还在限制人们旅行的权利，集权国家仍然在那里对普通的人们施加强权控制。
此地，在柏林，那些突兀的围墙显得更加显眼；这里的围墙切割了你们的城市，新闻图像和电视屏幕已经把这个残酷的景象显示给全世界。站在布兰登堡大门前的每个德国人与自己的同胞天各一方。每个德国人都不得不面对这一历史的伤疤。冯·维塞克总统曾说过，“只要布兰登堡大门依然紧闭，德国的问题就无法解决。”然而今天——今天我要说：只要这座大门还关闭着，只要大家还允许这处伤疤的存在，悬而未决的就不仅仅是德国的问题，而是全人类自由的问题。
是的，我来到这里，并不是来表达悲天悯人的情绪的，因为我在柏林感受到的是充满希望的气息，即便是在这堵墙的巨大阴影下，也遮蔽不住胜利的曙光。
1945年的春日，柏林人民走出了防空洞后，看到的是战后的满目疮痍。数千英里之外，美国人民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1947年，我们的国务卿——就是你们知道的——乔治·马歇尔宣布了举世闻名的马歇尔计划。在40年前的这个月，他说，“我们的政策不是针对任何国家或任何信条的，而是针对人类的饥饿、贫困、绝望和混乱的。”
不久前，在德国议会大厦里，我就见到了马歇尔计划的纪念展示。我被这处战争残留的建筑震撼了——一处烧毁后重建的建筑残留。我知道，与我同龄的这一代人，每次看到这个残存建筑都能追忆起这座城市里那些战前的古典建筑群。那里有简单的叙说，“马歇尔计划曾在这里帮助我们强化自由世界的力量”。在西方，一个强大的、自由的世界已然梦想成真。日本也从废墟中站立起来，并成为经济上的巨人。意大利、法国、比利时——几乎所有西欧国家都获得了政治和经济上的重生；欧洲共同体也几经波折建立起来。
在西德，在这里，在柏林，也出现了经济上的奇迹。阿登纳、艾哈德、路透以及其他领导人都懂得实行自由政治的重要性——那是事实，也是真理——新闻记者能够自由的表达，繁荣就会到来；只要农人和商人们都能享有经济自由，繁荣就会到来。德国领导人——他们降低了关税，开展了自由贸易，降低了国人的赋税。仅在1950到1960年间，西德和柏林这里人民的生活水平就翻了一番。四十年前还是一片废墟的西柏林已经成为德国最伟大的工业城市；繁忙的办公楼，精美的社区和公寓，气派非凡的大街，幽深的林荫大道和广袤的绿地公园。这里的城市文化曾经被摧毁殆尽，然而现在已然有了两所著名的大学，有了交响音乐厅和大剧院，有了无数电影院和博物馆。
这里有需求，有充足的食品、衣物、车辆——有无尽的美妙商品。从毁灭中，从废墟中，你们，德国人，在自由之下，重建了这座城市，让它再一次成为地球上最伟大的城市之一。现在，苏联或许另有打算。但是我的朋友们，这里有些事情，是不能指望苏联人的：柏林人的心愿，是的，柏林人的幽默，还有，柏林人的意志。但是在今天的西方，我们看到一个自由的世界，他们已经到达人类历史上不曾有过的繁荣昌盛。在共产主义世界那边，我们看到的是失败、落后的技术、人民健康水平的下降、甚至无法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匮乏的食品供应。甚至到了今天，苏联依然无法自己养活自己。
四十年之后，在这里，面对全世界，有一个伟大的、无法回避的结论：那就是自由引领繁荣、自由，让国与国之间世代的仇怨被和平与友好取代。自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现在……现在，苏联人自己，或许正在以一种受限的方式，渐渐理解自由的重要性。我们听到更多来自莫斯科的声音，关于改革与开放的新政策，一些政治犯已经被释放。
一些境外的广播也不再遭到阻隔和干扰。一些经济企业已经脱离国家控制而获得了极大的经营自由。这是否是苏联将要开始一系列的变革呢？还只是他们做给西方看的某种虚假姿态，只是为了不改变其根本而强化原有的苏联体制？我们欢迎改革和开放；因为我们相信，自由和安全是并存的，人类自由的进步——人类自由的进步，只会给世界带来和平。在苏联方面，我们已然看到了不会误解的迹象，那就是会带来自由与和平的戏剧性进步的迹象。
总书记戈尔巴乔夫先生，如果你需求和平，如果你为苏联和东欧的人民寻求繁荣，如果你寻求人类的解放，请你到这里来，到这座大门来。戈尔巴乔夫先生，敞开这座大门。戈尔巴乔夫先生……戈尔巴乔夫先生，推倒这面墙！我知道，人们对这个大陆上的战争和分裂感到恐惧，我想向你们保证：我的国家将努力帮助你们克服这些障碍。可以确定的是，在西方，我们必须抵抗苏联的扩张。因此，我们必须拥有不可突破的国防力量。无可置疑的是，我们致力寻求和平；因此我们必须尽力削减双方的军事力量。
十年以前，苏联就以新的武力威胁向西方联盟发起挑战，他们研制出数百个新的、更为致命的SS-20核导弹，能把欧洲的各国首都轰炸一遍。然而西方联盟的回应是，让我们自己也拥有相应的军事实力。所谓的削减双方的武器装备，曾有好几个月，苏联拒绝与我们进行公开的协商。作为西方联盟，相应地，只能进一步装备自己的抵抗实力。我们也曾有过艰难的岁月，正如我1982年访问这个城市时的情形，抗议者在街上游行；苏联人从谈判桌旁走开。但是此后，西方一直保持着强硬的抵抗。我要邀请两位昔日的抗议者……我要邀请今天的抗议者……让他们对这一事实做出评判：由于我们变得强大，让苏联人重回到谈判桌上来了。由于我们的强大，今天我们终于可以接近这一可能性了，不仅仅是限制了武器的增长，还第一次限制了地球上所有核武器的数量和等级。
在我发言的时候，北约部长们正在冰岛进行会晤，讨论我们提议的削减武器计划。所有在日内瓦的会谈，我们同样也提出深入削减战略武器的议题。尽管我们尽力削减军备，但是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仍是要有抵抗苏联扩张能力的军事实力，在一旦必要的情况下。在我们同盟国之间，美国要争取战略防御机制……达到这样的程度：为必要的防御提供防御保障；它正是这样一个体系，简言之，这个体系不会以民众为打击目标，只是为他们提供安全屏障。这些措施意味着，要增强全欧洲以及全世界的安全。我们必须牢记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东方与西方，大家不是因为由于拥有武力而互不信任；相反，我们是由于互不信任，才全副武装。我们的分歧实际上并不在于武器，而是在于自由。
24年前，当肯尼迪总统在市政厅演讲的时候，自由是有局限性的，当时柏林正深陷囫囵。今天，尽管这座城市还承受着种种的压力，但柏林这一方却已在捍卫着自己的自由。自由，它本身，也正在地球其他国家间行走。在菲律宾、在中南美，民主已经获得新生。跨过太平洋，自由市场在那里创造着一个又一个的经济奇迹。工业化国家，也迎来一场场的技术革命，以及计算机技术和电讯技术迅猛的进步。在欧洲，仅有一个国家，受它控制的国家，拒绝加入自由的国际社会。然而，在这个经济高速发展，信息和发明激增的时代，苏联面临着抉择：它或者做出根本的变革，或者成为孤家寡人。
今天，正是希望到来的时刻。在西方，我们时刻准备着与东方共同促成真正的开放，打破人民之间的壁垒，创造安全和自由的世界。的确，再也没有比柏林更好的地方，东西方相互交融。开始这个行动吧。自由的柏林人民：今天，如同过去一样，美国正密切关注各方是否遵守1971年四方协约的执行。让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庆祝这座城市750周年纪念日的时刻，共同呼唤一个新的时代，呼唤新的进展，为柏林未来更美好的生活。让我们一起维护1971年协定的联邦德国与西柏林之间的联系。
这里，我邀请戈尔巴乔夫先生：让我们一起合作，努力把柏林的东西两部分合二为一，让所有的居民能在世界上这座伟大的城市中共享美好的生活。开放东西德，乃至开放欧洲，东方与西方，让我们把这座城市的活力带到更远的地方，找到更好的途径，让德国享有更便利、更舒适、更发达的经济生活。我们期待着这样一天，西柏林能变成整个欧洲的枢纽航空港。
美国将与我们法国和英国的盟友一起，做好准备，共同创造一次柏林的国际会晤。让柏林成为联合国会议的开会场所，各国可以在此地聚集一堂，共同探讨人权、武器控制或其他需要世界性合作的议题。再没有比柏林更好的地方，去建立对未来的希望，去启迪年轻人的心智了，我们将有幸地在这里召集夏季的青年交流、文化活动，让其他来自东柏林的年轻人也能一起分享这些交流的快乐。我的法国和英国的朋友们，我肯定，他们也会做同样的努力。我希望，东德也正式邀请西德的年轻人过去进行交流。
最后的提议，也符合我本人的意愿：体育体现着快乐和高尚的精神，你们或许注意到，韩国，在1988年主办奥林比克运动会的时候，就曾欣然让朝鲜承办一些赛事。各种国际体育竞技也可以在这座城市的各个地点举行。如果在未来几年内，东西柏林共同举办奥运会，将会展示给世界一种怎样的盛典。
我曾说过，你们柏林人仅用了40年的时间就创建了一个伟大的城市。你们，尽管承受着威胁……苏联试图扩张东方的影响，还有阻隔和封锁。但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城市，尽管承受着这堵墙带来的种种挑战。是什么让你们在这里坚持？当然，是你们无比的坚韧，是你们无比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