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族

四月初十，沽原城。

晨光熹微，天色尚早，沽原城已经人声鼎沸。

今天是逢双赶集日，沽原城附近的百姓都早早入城，采购贩卖不一而足，将沽原城衬托的格外热闹。

“糖葫芦儿~新鲜的糖葫芦儿！”街边小贩拿着一捧糖葫芦沿着街道而行，见着小童便吆喝的格外卖力，带着北地口音的声音有一份独特的魅力。

“来看看啊，荒原上刚猎的兽皮，青狼皮，洞熊皮..”两个年轻的壮年汉子蹲在街道旁，身前摆了十数张硝制过的兽皮。四五个客人蹲在一旁，伸手翻检着。

“新鲜的蔬菜啦，今早刚摘的，来看看啊.。。”一个年迈的的大爷卖力的吆喝着，他的身前摆着一摊还带着晨露的瓜果鲜蔬。

这条街道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的热闹景象不过是整个沽原城的一隅。

街道尽头拐角处，有一个木头架子搭起来的肉架，上面挂着十来片早就切好的猪肉，肉价后面是一块订起来的木板，上面方有一杆秤和一块厚木案板，案板上插着两柄刀。

肉架上面贴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苏记肉铺。字谈不上多好，但是笔锋开合间自有一股子雄壮气势。

肉架后面站着一个约莫十六岁年纪的少年，身上披着一副围腰，上面油光发亮。

少年身材很壮硕，衣服下的肌肉微微隆起。一张普通的脸庞，却刀削斧刻一般棱角分明，两道浓黑的眉毛如同白色宣纸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少年站立时，身材笔挺，有一股英气勃发，如同朝阳。

“苏青，给我来一斤五花肉。”一个大妈挎着菜篮来到肉铺前，也不挑拣，对着少年熟稔的说道。

苏青脸上浮现一抹真挚的笑容，右手在案板上一挑，一柄牛耳尖刀划入他手心，手起刀落，一条五花肉从肉架上落入他左手。

这条五花肉分五层，三肥两瘦，很是标准。

苏青抬手就要过秤，却被大妈一把拉住，直接拿过来扔进自己菜篮里，然后拿过银钱放入苏青手中，说道：“大妈还不相信你吗？”

苏青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大妈笑了两声，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苏青笑着将银钱放入自己的围腰口袋里，又整理了肉架上的肉。然后笔直的站好，静静的等待着下一笔生意。

他不吆喝也不刻意经营，但是总会有客人上门买肉，生意很红火。

时间流逝，时近正午，肉架上的肉已经卖的干干静静。苏青开始整理自己的家伙什，目光偶尔在街上逡巡片刻，又收回来。

又过了片刻，一个与苏青年龄相仿的少女慢慢从街道一头行来。

少女生的很普通却有一股难言的清雅气质。

苏青远远看见少女过来，开朗的笑了，然后自木板下面取出一块巴掌大的肉块，半肥半瘦。

“苏青哥。”少女走到肉铺前，展颜一笑，清新怡人。

苏青爽朗的笑了笑，将那肉块放入少女菜篮中。

“素衣，秦老爹的身体好点没？”

少女羞涩的笑了笑，点了点头，取出钱就要递给苏青，被苏青挡了下来。

“你们以前没少帮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秦素衣见拗不过他，就收回银钱。

“苏青哥，那你等会儿收拾完来我家吃饭吧。”

苏青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我先收拾收拾，一会儿过去和秦老爹喝两杯。”

秦素衣高兴的点点头，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这丫头。”苏青看着少女的背影，笑着嘀咕了一句，将肉钩还有刀具都放在一块兽皮上，包裹好，塞进木板下面的抽屉里。

嘿，苏青沉肩顶住木板下面镶的一根圆木，单手从木板下方担住木板，低喝一声，将肉架整个抗在肩上，朝着街道一头走去。

街上的行人有熟识的，笑着跟苏青打着招呼，对眼前的一幕并不感到惊讶。而那些不认识的，都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这小伙好大的力气。”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苏青可是这街上出了名的大力士呢。”

“真是天赋异禀，为什么没去参加龙门跳，说不定能够当仙人呢！”

“唉，这话说来就长了，这娃娃是个孤儿，没权没势，哪能比得过那些权贵子弟。”

“可是龙门跳是凭天命择人，那些似乎不重要吧？”

“话是这样没错，但多少有些猫腻吧。”

“唉，可惜了。话说明天又是龙门跳的日子。”

“嗯，到时候可以到城主府开开眼界去。”

周围的议论声虽然低沉，但还是传了些进苏青的耳里，让他有些恍惚。

龙门跳，是仙家宗门与帝国之间举办的一个招收弟子的仪式，凡是年满十二岁的年轻人都可参与，一旦检测到天赋出众者就可以被仙家宗门选中，从而进入修行界，成为凡人口中的仙人。

这就像鱼跃龙门一样，跳过去就乘风化龙，所以叫龙门跳。

“可惜自己只是个白色天命的人，不然倒有机会去看看那神奇的世界。”苏青轻叹一声，有些失落。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铁塔般的巨汉，咚的一声将撞在肉架上，将苏青撞的踉跄几步。

苏青活过神来，转头望去，只见那巨汉竟然对他不管不顾，形色匆匆的走了。

“什么人嘛，没长眼睛啊！”苏青啐了一口。

那巨汉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快步离去。

苏青有些纳闷，仔细打量起那个巨汉来。

这人身高估计有两米，肤色黝黑，浑身肌肉虬结，看起来就像一堵墙一般。苏青本能的感觉这个家伙有些不好惹，不准备再纠缠这小事。

可就当他准备回身的时候，又感觉有些不对，那巨汉脚步起落极快，不偏不倚的朝着刚刚离开的秦素衣走去。

“丫头！”苏青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有没有错，但是他还是放下肉架，从抽屉里逃出兽皮包裹，抽出那把割肉的牛耳尖刀往袖里一塞，快步跟了上去。

“但愿我想多了。”苏青心中暗想，快速的跟上那个巨汉。

秦素衣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一路上挑挑捡捡，眼瞅着就走到一个小巷与街道交叉的丁字路口。

那巨汉已经来到秦素衣的身后，突然，他身子一动就像风一般掠过，眨眼间就消失在街道上，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秦素衣。而街道上的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苏青快速走动的身体一顿，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好，那家伙果然有问题！”

苏青暗骂一声，双腿迈开大步跑了起来，他的力量原本就超过常人，此时双脚在青石街道上一踏，竟然将脚下的两块石板踩的微微凹陷，石板上布满裂痕。

苏青就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出去，带起一阵疾风，吓了周围人一跳。

“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沿着人流涌动的街道，只可能冲进小巷子里。”苏青仔细的思考着，几息就来到丁字口，他身形一转冲进了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苏青有些映象，是一条废弃的巷子，以前据说巷子深处开过一段时间的青楼，后来让人放火给烧了，死了很多人，就封了起来。

之后闹过一段时间鬼，这条巷子就彻底空了下来，城主府曾经想过在青楼旧址上建点什么东西，可是那青楼的地契持有者死活不肯，就一直耽搁下来。

巷子很深，有四道转折，苏青怕出意外，一路疾驰，脚步起落的动静很大。

很快，苏青就来到巷子尽头的那座废弃青楼前，虽然时值正午，巷子里面却寒气逼人，苏青看着烧的乌黑的断壁残垣，情不自禁打个寒颤。

“好邪门的地方。”

苏青低声说道，目光四处逡巡，却没有发现巨汉的身影。

“难道是我猜错了。”

苏青神色有些焦急。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多亏了秦素衣一家的帮助，他才能站稳脚跟，多年相处的情分，他早就将秦素衣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就在苏青焦急不已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苏青背后响起。

“你在找我？”

苏青浑身一紧，慢慢转过头来，那铁塔般的巨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身后，他的手里还提着已经昏迷的秦素衣。

苏青呼吸一重，差点就要将袖中的尖刀挥出，不过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冲动。

“就是找你，你刚刚撞了我，还没有道歉呢！”苏青梗着脖子，怒吼道。

巨汉闻言双眼一瞪，气氛刹那间就凝重起来。

苏青立刻感觉呼吸一窒，面前的人似乎突然化作万丈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欲择人而噬。

“你想死？”巨汉突然轻声笑道，凝重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苏青立刻恢复过来，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道：“你杀了我，按律法，城主大人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苏青只能扮演一个愣头青的角色。

巨汉开始有些不耐烦，他挥手重重的一拳打在身旁的墙上，墙上顿时被砸出一个拳头状的凹陷，蜘蛛网般的裂纹爬满墙壁。

“还要我道歉吗？”巨汉阴森的笑了笑。

苏青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一脸惊恐的摇了摇头，挺身就走。巨汉嗤笑一声，迈步朝前走去。

就在二人错过之后，原本神情瑟瑟的苏青突然暴起，手中牛耳尖刀滑入他手掌，朝着巨汉抓人的那只手肘处重重的劈去。

嗯？

巨汉又惊又怒，手臂一甩想要躲过去。苏青哪能让他如愿，脚步连踏，牛耳尖刀疾刺而出，刹那间就要刺穿巨汉手肘。

巨汉怒吼一声，手掌一松，放开秦素衣，然后手臂一屈，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苏青这一次，牛耳尖刀顺着他小臂划过。

“你找死！”巨汉声如洪钟，落在苏青耳里嗡嗡作响。

尽管被他吼得头晕脑胀，苏青手上却不敢停留，尖刀顺势划向他小臂。

哧溜一声，巨汉小臂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这尖刀是苏青平日里切肉用的，锋利无比。

滴滴血液从巨汉伤口渗出，苏青却看得愣了起来。

那些血液竟然是蓝色的！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苏青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哪里是人的血液！如果眼前的家伙不是人，又哪里是他能够应付的。

“你必须死！”巨汉怒极反笑，身形忽的一动，竟然消失在原地。

苏青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拳砸在墙上，手中尖刀差点拿捏不住。肚腹里的内脏感觉被这一拳砸成了肉泥，在里面翻江倒海的疼。

噗，苏青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喷了出来，喷了巨汉一脸，然后苏青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巨汉冷笑一声，伸手抹向脸上的血迹。就在这时，本应昏迷的苏青突然手臂一抬，尖刀竟然划过一道奇妙的轨迹直扎向巨汉的眼睛。

这一刀快到极致，几乎是巨汉手刚刚抹过眼睛，尖刀就已经朝着巨汉左眼扎下。

苏青心中长出一口气，这一刀扎实了不管他是谁都得死。

叮！

苏青只感觉尖刀扎在了一块铁板上一般，随即被磕飞出去，他睁眼看去，顿时感觉后辈寒气直冒！

眼前的巨汉已经不再是人的样子，身上竟然浮现出一层鱼鳞般的黑色鳞片，而挡住他这一刀的，正是那眼脸上的鳞片。

巨汉只是眨个眼，当然比他的刀还快。

“吼！”巨汉嘴里发出恐怖的咆哮，然后一阵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巨汉的身体开始逐步变大，眨眼间就超过了三米，同时，他的头颅开始变成梭形，鼻子塌陷，嘴唇大张，上吻突出，下吻凹陷，一排如同铡刀般的牙齿瞬间生出！他的四肢上生出锋利的爪子，背脊上长出一溜儿闪着寒光的背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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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一间古朴典雅的书房内，两名中年男子与一位美**人相对而坐。

“顾城主，明天的事情怕还要麻烦你了。”美妇人嫣然一笑，朝着左手那名中年男子笑道。

这名中年男子身着玄黑色长袍，头戴方巾，一副文士打扮，正是沽原城城主顾知秋。

“应该的。”

顾知秋和煦的笑了笑，目光落在身旁的中年男子身上。

“李长老怕是许久没来过这沽原城了吧？”

那名中年男子面色微变，摆手笑道：“确有几年未来，说来忏愧，一直准备度那小天劫，可就是差点把握。”

美**人露齿一笑，道：“这种事急不来，稳妥点才好。”

李长老面露微笑，点点头。

顾知秋刚准备说点什么，突然，他抬起头，目光落向窗外。与此同时，李长老与美**人俱是眼露寒光！

“海族！”三人相视一眼，面色都大变。

只听见咻的一声，书房里凭空刮起一阵风，将书案上的书吹的哗哗作响。

等风停了，书房里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