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很多人本以为已经成了过往了,可是,当一切熟悉的景再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些已经淹没在尘埃里的往事旧人又将一一浮现。
走过熟悉的街道,经过往昔的庭院,即使早已物是人非,但眼前的一切却还是赢玫的影子。到此时我才知道,关于咸阳,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与她的记忆。
项他突然来见我,他说发现了一女子,无论身材相貌年龄都很像我想要寻找的那个女子。项他并不知道我要找的女子是谁,我只是亲手画了一幅画像给他,让他在全咸阳内找到这个女子,或许他不知道这名女子与我的关系,所以他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他才第一时间来禀报我知道。
“真的会是赢玫吗?”我心中激动道,“十年未见,不知道她如何了?当年李由大哥让我来咸阳了找到她,好好待她又是何意?这次进入咸阳查看秦王室宗族为何又没有发现”赢玫“这个名字????”很多疑团在我心里没有解清,可是,我知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想见到她。
没有告诉龙且,没有告诉亚父,没有告诉虞姬,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就跟着项他两个人出来了!项他十分的不放心,劝谏不止,毕竟现在咸阳明是项家的天下,可是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股势力。现在的咸阳明看安稳,实际上暗地波涛汹涌。可是我决定的事谁又能更改呢,更何况此刻想见赢玫的心如此强烈。
古街甚是凄凉,两旁房屋也是大门紧闭,阵阵寒风总能卷起残枝落叶,这样的季节难看行人的踪迹,一派萧瑟荒凉。记得赢玫在这条街有一栋房子,我来过一次,记忆不是太深,难不成她一直住于此处,为何我一直没有想起呢?项他心里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眼珠四处打转,深怕有埋伏什么的。
“大哥,我觉得此处不对劲???”项他对我说道,勒马不前。
“怎么了?”我问道。
“我在此处安置了许多眼线,可是到此却未见一人前来向我禀报,我看???”项他还未说完,我却早已飞了出去,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
“赢玫???”我只叫出了这两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赢玫也只是看着我一言不语,眼中既含泪,嘴角又带笑,竟不知她是喜是悲。
“这么多年,你一直住于此吗?”虽有千万言想与她说,没想到第一句竟是如此。这间房子犹如十年前的布置,看着这熟悉却又很陌生的房子,我心头感慨万千。赢玫却默默不言,自从见她之后,她还未与我说过一句话。
“你终于完成了你幼时的梦想。”她终于开口了,却是冷冰冰的感觉。
“我???”我想说什么却无话可说,我能给她说什么呢?我灭了她的国,亡了她的家,再多的解释能说的清吗?来此之前我原想带她回彭城的,虞姬那里我早已想好了说辞,可是此刻见到她,这一想法却发现是多么的可笑。
“十年了,没想到你还能记得我,你???你为何还要来此找我?”赢玫问道,与十年前相比如今的赢玫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毛躁,看的出来,这十年她经历了许多。十年,太长了,长到总以改变任何一个人。
“我???当年雍丘之时,李由大哥给我说让我一定要找到你,他很担心你???”我叹道,李由是死于我的手上的,我让他死的很英雄。
“李由大哥???”赢玫流泪了。
她告诉我,当年她并没有嫁给李由,结婚的前一天她逃出了皇宫,她也不知道去哪里,东躲西藏的就这样过了十年,再也没有见她的父皇,也没见过李由。看的出来她说这些的时候很难过,真的很痛苦。
难怪李由大哥会托付我照顾赢玫,他知道暴秦终将亡于我之手,对于赢玫也只有我有这个保护的能力。看来李由大哥对赢玫是深情一片,可惜????。
随手拿起桌上的陶杯,“别???”正准备喝上一口水,赢玫却轻轻的叫了一声。“怎么,水都不让我喝一口了?”我笑道,赢玫却一下子扑过来打翻了我手中的杯,茶水洒了一地。我惊讶的看着她。
“赢玫,你果真还是对这小子无法忘情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侧门传了进来,突然间院子一阵响动,铁器金甲之声传来。房门大开,只见院中数十人人人拿弩指向我,看来他们是早已准备好的,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赢玫。赢玫竟然收了眼泪,向我盈盈一拜,如同十年前的那一拜。
“为了赢氏宗族,赢玫不得已如此,赢玫现身请项王于此不过是想得项王一诺。”对于外边周遭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是看着身边的赢玫,此时若我想动手拿下她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我不会的,她也知道我不会的,只是她的那一声声“项王”叫的我心碎。
“秦国已灭,只请项王饶恕关中百姓,也望项王放过赢氏宗族。”赢玫说道。
“就为这个?你就设下这么大一个圈套?”我冷哼一声,怒道,“难道你也认为项羽是残暴弑杀之人?”
“只请项王有此一诺,赢玫马上让项王走。”赢玫不刚不揉的说道。
“这里你做主?你们好不容易将我引诱到此就只为此一诺?”我看着这周围的一切,一群人中一个老者当前,我一眼便可看出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或许是领头之人。
“当然不止于此,我们还想留下项王一样东西。”老者说道,果然,老者是这群人的领头人。
“不知阁下想要项羽身上什么东西?”我笑问道。
“命。”
“什么,王叔,我们不是说好只需要项王一诺吗?”赢玫脸色突变大急道。
“是,当初若不是给你说只要项羽一诺,你会出来帮我们吗?赢玫啊,赢氏祖先奋六世之余才得以统一天下,江山不能在我们手中丢掉。为了赢氏江山,我们不得不如此啊!”老者叹息道,转而向我,“项羽天下英雄,赢雷本不该设此奸计对付,只是项王势大,我们别无他法,项王敬请原谅。”老者向我低头致歉。
“你就是赢雷?”我吃惊道,当年与赢雷交手的时候他带着面盔,我并不知他长如何样,没想到他已如此年老。此刻我心情反而是舒畅的,因为知道赢玫毕竟不是有心害我,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就像当年知道不是龙且出卖我一样,虽身处险境,我反而如释重负,毕竟我最痛恨的是被真心对待的人背叛的感觉。赢玫已经泪眼婆娑的哭倒在了地下,我真的很心疼她。
“那晚老夫若知道你就是倾覆大秦之人,绝不会放你轻易离开。今天,老夫不会再犯当年的错误。”赢雷说道。
“好,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日思夜想的事是什么吗?”我看着赢雷,他无动于衷,我又说道:“便是找到你,击败你,以报当年之仇。赢雷,你应该感到自豪,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曾经击败过项羽的人。”
“听说项羽有仇必报,今日一见,果真不错。但是今日老夫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如今咸阳是你项羽的地盘,我们只能速战速决,老夫不可能与你一对一比试,赢玫过来。”赢雷看着地下的赢玫说道,“大秦勇士们,准备???”赢雷手已举起来了。只是赢玫没有动,反而转向我,对我使眼色。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要我以她为人质,真傻,赢雷今日既已做此准备,那赢玫对他们来说已经无足轻重,我拿她做人质又有何用呢。
“赢雷,你可得想清楚今日之事,若你此刻放我离开,对你赢氏之人我宽大处理。若你今日没能杀死我,那你们赢氏宗族或者说整个咸阳将会血流成河!我项羽说的出做的到。”我厉声说道,却未露丝毫胆怯之色。
“我赢雷既作了今日之决定,那我赢氏宗族早已抱了必死之念,只要你一死,大秦江山或可重生。赢玫过来。”赢雷只待赢玫过去便会下令放箭,若是上百只箭飞来,我也难已避免吧!此时心中开始紧张,没想到没有死于战场之上,倒死于这埋伏的乱箭之中了!我似乎都已经绝望了。
赢玫回头看了我一眼,慢慢走向赢雷,眼中甚是哀婉凄迷。我回以她微笑,心中却暗叹不已。我一点都不恨她,甚至是一点责怪都没有,非说有点遗憾的话,那就是她没有选择走向我,如果生死得她相陪我又有何遗憾。
赢玫一步步走的很慢,两三米的距离似乎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总是微笑着看着她,不曾皱一下眉头,我希望他看到的都是我最好的一面。
赢雷很不耐烦,待能抓住赢玫的时候一把将她拉了过去,可是此刻???。
乌鸦落在枝头不断的鸣叫,满地的鲜血尸体告诉人们这里刚刚发生过激战。我一身血渍抱着一个同样血渍的少女,泪水不断的打落在少女看上去还并不难看的衣裳。少女已经冰凉,可是我久久不愿放开,直到虞姬来到这里。十年之前,我离开赢玫,我以为这辈子与她不会再见。十年之后,赢玫离开了我,这一次是真的永不再见了。
赢雷拉赢玫之时,却不曾想到赢玫后手顺势拔出了他手中的剑反攻向他,而左手吐出了几枚暗器打落了离我最近几人的强弩。赢玫突然的发难使院中之人始料未及,赢玫的武功也是众人始料未及。她给我争取了一段很少的时间,但是我只需要这短短几秒就够了!他们对我最大的威胁是弓弩,我来回穿梭于其间,无人能挡住,也无人敢发箭,如此之近的近身格斗误伤自己人有很大的可能。马蹄声起,我精神一振,我知道应该是龙且来了。在进这里之时,我让项他离开了。凭着军人的直觉,这座院子藏了上百全副武装的战士怎能瞒的了我,但是赢玫在此,所以我必须要进来。
赢玫武功之高是我没有想到的,当年幼时她好习武这我是知道的,但是当年的她不过会舞剑而已,远没有今日之手段,可以和赢雷战成平手,这十年她是经历了什么啊?当然我看的出也是赢雷不想伤害她的缘故吧!
龙且带来的人已经擒下了赢雷,赢玫痴痴的站于院子里。
“给他松绑,给他剑。”我下了这样的命令。赢雷满身血污,怒目相看赢玫,赢玫脸红红的低下了头。她没杀人,但是她身上洁白的衣裙沾满了别人的血渍。
“龙且,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赢雷。赢雷,项羽敬重你是个英雄,今天项羽给你个机会,这位龙且就是当年与我联手都没有打过你的少年,今日你若能击败他,我放你走。”我看到龙且热切的眼神透出感激,我知道龙且当年败于赢雷也甚不甘心,我能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他当然兴奋了。
“赢玫,王叔恭喜你了,你很快便是项王王妃了!”赢雷先走向赢玫,弯下腰说道。赢玫此刻更是尴尬不堪。
龙且与赢雷的决斗当真是精彩不已,看的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如痴如醉。赢雷剑法老辣,避重就轻,一般不按常理出牌,我都没有办法猜出他下一剑杀向哪里,更别说别人。龙且不用说,他剑法和我走的是同一条路子,威猛霸道,很难有人敢与之硬碰硬。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缠斗在一起当然十分之精彩。我对于龙且是非常有信心的,当然是基于二人真实实力上的,当年败于赢雷之手,我与龙且都视为奇耻大辱,此刻相斗,在斗志这一项上就站了绝对优势。更别说赢雷老迈,已不复当年之勇了。结果自然而然。看着赢雷倒下去,我心中也不觉悲凉。“其实,赢氏中人也不乏英雄好汉,可惜,都让胡亥给败光了。”我心中想道。
“赢玫,我们走吧!”我要带赢玫一起走,虽然她此时心结难放,但是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好的,我有办法能让她快乐,我也有这个能力。
“小羽,对不起,此生无缘,来生相随。”赢玫凄然一笑,眼中泪水不住滑落,我似乎意识到她要干嘛了!我大叫道,可惜我扑过去的时候,赢玫已经倒在了地下了。
“小羽,答应我???放???赢氏??一条???路???”赢玫还未说完便已闭上了双眼,她的胸上插上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不仅插入了她的心,也插入了我的心。
我到底还是没有做到答应赢玫的事,在我没有视事的时候,亚父龙且早已将赢氏一族灭族了,到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龙且来报,原来赢氏中人早已在雍都栎阳等地聚集了秦室家将,只待刺杀我成功,咸阳大乱的时候进行反攻,复辟暴秦的。此时我才知道赢氏中人是蓄谋已久,我若被杀,整个天下又将大乱,他们便可浑水摸鱼了。只是可惜了!不过,令我还奇怪的是他们怎么知道我和赢玫的关系的?算了,赢玫走了,将一切都带走了,烟消云散,关于她的故事也几乎无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