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挑眼看去。
那侍卫所在的方位,离关押窦骁,窦云的牢房很靠近,难道……他不敢再往下想。
窦威揪紧一颗心,步履有些蹒跚的走向那侍卫。
那侍卫见窦威蹒跚走来,盯着地上两具黑乎乎的尸体,据实以报,道:“将军,这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虽然两具尸体皆已被烧得面目全非,焦黑一片,但是其中一具尸体的拇指上,却套着一枚碧莹莹的玉板子。
经过烈火灼烧,那玉板子竟然依旧通透至此,定然是价值不菲。
能佩戴此等名贵玉板子的人,身份定然不简单,想来,地上的两具尸体,定然是两位少将军无疑了。
想到此,那侍卫胆战心惊的瞧了窦威一眼,深怕窦威一时怒急攻心,一掌劈过来,直接要了自己的小命。
窦威走近,根本无暇顾及那侍卫。
他揪紧一颗心,垂下双目,两道视线落在地上那两具焦黑的尸体之上。
仅瞧看了一眼,他身子就猛然晃了晃,一颗心像是被利剑猛刺一般,瞬时之间,脸色煞白如纸,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废墟里。
地上那两具焦黑的尸体,皆被脚链,手铐锁着,体型,身高皆与窦骁,窦云相吻合。
见此情景,窦威眼底死灰一片,足足过了半响,他一双眼眸才微微转动,视线慢慢移到其中一具尸体之上,眼睁睁盯着那尸体拇指上的玉板子。
待看清楚那玉板子之后,他一颗心彻底冰凉一片。
这枚玉板子,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窦骁及冠的时候,他赠予窦骁的及冠之礼。
“骁儿,云儿。”窦骁悲戚至极,厚重的广袖之下,双拳紧握,几乎能隐隐听见骨节脆响。
那侍卫见窦威眉宇间泄出浓浓的戾气,脸色阴郁得骇人,吓得微低垂着脑袋,不敢说半个字。
窦威闭眼悲戚了片刻,随即猛然睁开双眼,两道目光锐利的落在那侍卫的脸上,冷声吩咐道:“好生将两位少将军的遗体抬出来。”
一句话落,不等那侍卫做声,便已经拂袖朝着废墟外走去。
这厢,窦清婉见熊熊大火被扑灭,领着芍药便朝天牢方向而去。
此刻,她焦急的等候在天牢的废墟之外,挑着一双微红的杏花美目,目光紧紧注视着天牢入口,见窦威眉头阴郁走出,她几步迎上前去。
“父亲,兄长,堂兄可还好?”走到窦威的身边,一把拽住窦威的胳膊,口吻急切的询问。
只是,不待窦威回答,她便见着几名侍卫抬了两具焦黑的尸体,自废墟中走出来。
几名侍卫抬着尸体走近,窦清婉闻见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焦肉气味,那浓浓的焦肉味呛得人鼻子发痒。
窦清婉粉霞般的眉头,不禁微微蹙起,她挑着一双杏花美目看去,目光正好落在其中一具焦黑的尸体之上,恰巧看见了那尸体拇指上的绿翡板子。
这……这枚玉板子,不是……
窦清婉心猛抽了一下,这枚玉板子她认得,正是她兄长,窦骁的。
“父亲,你告诉我,那不是兄长。”窦清婉紧拽住窦威的一条胳膊,双瞳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窦威看着窦清婉,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
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堂堂骠骑大将军像是苍老了十岁。
“婉儿,咱们带你兄长,堂兄回府吧。”过了良久,窦威才开口道。
这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一击重重打在窦清婉的心尖上,紧接着,她娇弱如柳的身形微微晃了晃,杏花美目之中,有波光粼粼流转。
幸得,芍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搀扶住,这才没有跌落在废墟里。
至始至终,崇帝都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冷眼听着窦威与窦清婉之间的谈话。
待确定,窦威身后那两具焦黑的尸体,正是窦骁,窦云无疑之后,他深邃的眸底隐隐闪过一抹满意之色。
“窦爱卿,窦骁,窦云的事情,朕也痛心疾首,还望窦爱卿能节哀顺变。”崇帝隐匿了眼底的满意之色,主动走到窦威的身边,难得放缓和的语气。
窦威听到崇帝风轻云淡的风凉话,心中那股气血更是翻腾的厉害。
只见他脸上的表情轻微抽搐,额头上隐隐有青筋冒出,努力压制住心中沸腾的气血,望着崇帝,道:“皇上,微臣还要准备骁儿,云儿的后事,请容微臣先行告退。”说话间,他隐藏在袖下的双手,已经死死拽成了拳头。
若非崇帝是君,他是臣,他真恨不得将崇帝扒皮抽筋。
天牢有那么容易走水吗?皇上还真当他窦威是傻子。
崇帝面色平静的注视着窦威,将他额间冒出的条条青筋收入眸底,随即,一抹冷淡的视线又移到窦威的广袖之间,凝视了片刻。
“窦爱卿,朕一定会查出,此次天牢走水的原因,告慰两位窦骁,窦云的在天之灵。”语气依旧缓和道。
崇帝话音落下,窦威握了握拳,气得想吐血。
面上却是恭维道:“微臣叩谢皇上隆恩。”说罢,违心的冲着崇帝施了一礼。
“皇上,请容微臣先行告退。”
崇帝淡瞥了窦骁,窦云的尸身一眼,摆了摆手,微微叹息,“去罢。”
“来人,送骠骑大将军回府。”话毕,又转言吩咐侍卫。
当天,崇帝便命人,风行雷厉的调查天牢走水的原因。
调查了半日,得出的结果却是——天火。
苍天降火,谁能奈何,天牢一场大火便不了了之,至于窦骁,窦云丢了性命,也只能自认倒霉,命生得不好,窦家只能认栽。
最后,崇帝体恤窦家,念及窦家世世代代替朝廷尽忠,追封窦骁为英国公,窦云为定国公,予以厚葬,并且还亲自参加了二人的葬礼。
崇帝此举,一时之间,竟获得了不少百姓的赞许,说什么:崇帝体恤臣子,厚德仁爱。
窦威,窦奎心知,天牢走水必然与崇帝脱不了干系,心中愤愤不悦,却也只能打落门牙,将满肚子苦水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