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阳是楚国的西京。放眼楚国全境,除了东都,再没有能与锁阳城比肩的城池了。
就在锁阳城的东门里,有一家馒头铺,那里的馒头又白又软,香甜可口,每天都是供不应求。
馒头铺的主人名叫谢天。他白手起家,凭借这馒头铺买房置地,还娶上了两个娇美可人的老婆,日子过得是越发舒坦。可在他生活中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馒头铺拐角处的那个乞丐。碍手碍眼,让人看了就心烦。
如果是普通的小乞丐,给他几个钱也就打发了。可这个乞丐,却是江家大少爷江寒!放眼整个锁阳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江家,那是连城主府都要敬让三分的存在!江寒无论是什么原因在此乞讨,都不是他小小一个馒头铺老板可以招惹的。所以谢天纵然心中很不爽,也是咬牙忍了。谁知道人家大少爷是真的被驱逐了,还是出来体验生活?
但上天明显不愿意放过谢天,让他的馒头铺再次迎来了一个乞丐。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粗布短衣,浑身上下满是征尘,好像是短时间内赶了许多路。她面色有些发黄,脚下虚浮,明显已经饿了好久了。
丝丝缕缕的香气从笼屉中传出,飘荡在锁阳城半空中,飘进了小姑娘的鼻子了,飘进了小姑娘的心里。她一下就停住了蹒跚的脚步。
“大叔,来一个馒头!”站在笼屉面前,小姑娘使劲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道。
这是今天第一波馒头,谢天向来是亲自叫卖,以此来警示自己不要忘本。他看见小姑娘向笼屉这边一走,心里就一阵抽搐,满脸的怀疑之色。
“小姑娘,一个馒头,俩铜板!”谢天看着小姑娘,怀疑之色更甚。
小姑娘点点头,一脸羞赧之色:“大叔,我没有钱!”
谢天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没钱?没钱你上我这买什么馒头?”
“嗯……我饿!”小姑娘满脸的不好意思。
“你爹娘呢?让他们来买就好了!”
“都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一提起爹娘,小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脸的惊惧之色。
谢天愣愣地看着小姑娘,良久才摆了摆手,从笼屉中取出一个馒头递给了小姑娘:“算了,算了,这馒头算我白送给你的,快走吧!”
小姑娘接过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跌跌撞撞跑向馒头铺旁边的胡同。
江寒就坐在胡同的拐角处。
他身穿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衣,脚上套着粗制滥造的草鞋,头发一条一条打了绺儿。远远看去,仿佛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污秽。如果不是他的屁股下面坐着一把长剑,双目之中尚有一抹精光的话,那就真与那些混吃等死的乞丐一般无二了。
这是江寒时隔八年再次回到锁阳城。
八年前的江寒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八年前的江寒头戴束发金冠,身披英雄豪氅,在锁阳城中横行无忌,就连城主府的公子们也要让他三分。那时候的江寒才是名副其实的江家大少爷,根正苗红的江家长房嫡孙!
可八年前的一个雨夜,江寒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放弃家中锦衣玉食的生活,从此杳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而八年后的今天,江寒再次回到锁阳,却不见当年那个盛气凌人的小少爷,所见的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一直陪伴着江寒的,只是那把自幼带在身上的宝剑,还有一只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破碗。
小姑娘来到拐角处,自然就看到了江寒。她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皱了皱秀气的眉毛,缓缓把那块刚刚到手的馒头,放进了江寒面前的破碗。
“给你吃。”小姑娘轻声说道。
江寒愣住了。
他所在的位置正对着谢天的馒头铺,刚刚发生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在想不通,明明比他更需要这块馒头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把这香甜松软的馒头让出来。
“你自己为什么不吃呢?你显然比我更需要这块馒头啊。”江寒盯着小姑娘的双眼,轻声问道。
小姑娘叹了口气,脸上忽然露出一种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沧桑感,言语之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中凄凉:“哪怕我吃了这个馒头,也是难逃一死。而你吃了这个馒头,说不定就会多活一阵子,生活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转机。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不会因为多吃了一块馒头而发生什么改变的。所以,你比我更需要这块馒头。”
江寒闻言,目光一凝,沉声道:“何出此言?难道有什么人在追杀你?”
小姑娘默然点头。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江寒的眼中闪出一抹同情,但同时又带着一丝疑惑,“你这么小的年纪,不是正该在家被父母疼爱吗?怎么会惹人追杀呢?”
小姑娘的目光有些闪烁:“我爹的仇人上门寻仇,全家都被杀了,就我一个逃了出来。他们在追我灭口。”
江寒清晰地感觉到小姑娘没有说出实情,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下意识就愿意去相信小姑娘的话。
“不要怕!放心吧!你的命运在你把馒头放进我碗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在你未来的人生中,将会为今天的行为感到庆幸!”江寒右手轻抚屁股下面的宝剑,微笑道。
小姑娘呆住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江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这位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那伙贼人穷凶极恶,不是你能对付的。我把这馒头给你,没有想过让你报答什么。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要把馒头拿走了!”
江寒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小姑娘,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请我帮忙吗?现在我主动帮你,你还不相信。你要是真不相信,我可就走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你可要想好!”
说着话,江寒站起身,将长剑缚在背上,转身而去。就在江寒转身的一刹那,衣袂飘动,露出江寒腰间的一块玉佩。那玉佩上清晰刻着“一剑宗”三个字。
可惜小姑娘并没有看到玉佩上的字。也多亏小姑娘没有看到。如果小姑娘真的看到了玉佩上的字,他们两位的命运,恐怕真的要就此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