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芹来电话。说何静江电话里说,在洛杉矶住在爸妈家里,还习惯,要她照顾好天乐,她想她呢!每回都说得很甜,分不清是她自己说的还是静江她说的。
说实在的,秀芹很想回罗岗村看看,她这人心肠好,念旧。但她不敢,决不敢。逃港是要戴上叛国投敌的帽子,是大罪。她悄悄地回来小罗岗村插花地已属胆大包天了。要不是易天乐面对面地劝说,她敢应承吗?她相信他,只相信他一个人。她管鸡场心情舒畅,精神爽利。桂喜对她好,关心体贴,无微不至。她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处处留着的爱意。可她心怯自卑。她比他大五岁,还拖着个小油瓶,她不配,她配不起他。因此,她处处回避疏远,深感对不起这小伙子的深情厚谊。
其实,她心里藏着隐私,说不出口见不得人的隐私。她在暗恋着易天乐。自从上回割资本主义尾巴这件事发生之后,她对他感恩戴德,肃然起敬。常常想念着他,梦里也见着他。她分不清是感恩还是爱情,见到他就心情舒畅,内心兴奋。奇怪,她从未想起过自己的寡妇身世,也没胆怯自卑过。暗恋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浪漫。她享受着这浪漫的幸福。因此,她愿意充当信使,让他俩少点儿担心,过得轻松些儿。只要在心底默默地祝福他俩幸福就心满意足了。她的所有感情都是潜藏的隐形的。
这隐形的苦痛,这隐形的幸福,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感受到。
她很欣赏他的“空婚”的痴情,羡慕他敢于坦诚向世人宣布自己的爱,光明磊落。自己呢,只能掩埋在心里,一个人忍受着,连他也知道她在爱他。“空爱”比“空婚”更空更飘渺,尤其是她一个寡妇的爱。她虔诚地祝福他俩,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对好人必有好报。
她真切地感受到,他俩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人呀,就该这样的活着。
儿子赵正根放学了。午饭是白饭青菜咸鱼还有香肠。
这回真的是何静江来电话,说了洛杉矶家里的情况。她记挂着两个人,易天乐同肖超和。一个女人想着两个男人,都一样好的男人,你说好吗?难吗?没得到是难,得到多了也是难。选择是难,别无选择也是难。
她给她说,当机立断已过去了,失落了,剩下来的该是慢生活,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