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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欲望与希望

李芬再次被洗脑;沈春雪再次被污辱;朱小玲再次被设计李芬被紧急送往医院可谓是惊险闯关,因为医生当时都说不能保证孩子留得下来。她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想起来心里就特别委屈。林海涛把她送进医院后,没呆多久还是好说好歹走了,走的时候脸板得像块铁,孩子没有希望了他当然生气。第二天是柳柳来看她时照顾了她半天,朱小玲和沈春雪也来过,给她带了一堆营养补品。

林海涛从家里脱身来看她时,李芬的怨气已经积累到了某个极限。既然孩子保住了,林海涛对她也就采取隐忍政策,任她逞一时口舌之快在那里发泄不满。其实林海涛对这对母女也是又怕又烦,她们做事好像都不过脑子,发起神经来都是不计后果的。

李芬疏通了心里的积郁后眼神开始温柔,脸上也有了笑意,好像阳光终于冲破乌云,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林海涛说起跳楼的事,小心翼翼问:“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还怕你要挟我呢!”李芬说:“那我提条件了没有?”林海涛说:“就是没提我心里才没底,你要这样拿命、还包括我孩子的命不当一回事,我可真有点怵你了。”李芬说:“啊呸,谁没事嫌命长啦!还不都是你的错,你要是不那样说我,我能气成那样?!”

林海涛笑着为自己开脱:“男人说的话你怎么都能当真呢?我那样说,只是想让她不再怀疑我跟你在一起。”李芬说:“你是要告诉我,你们男人都是说谎成性是吧?那你平时对我说的那些,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林海涛说:“都是真的。”李芬说:“谁信?”林海涛说:“就算偶尔说了些假话,那都是为了哄你开心,跟真正的骗人还是有区别的。”

李芬明知不是,但难得听他有一句半句暖心暖胃的话,也就笑眯眯的不为难他了。李芬还是要搬家,林海涛说:“搬家不是对孩子不好吗?”李芬说:“我现在在医院里,还怕什么。你赶紧静悄悄搬了,出了院我就不用再回去了,我现在想起那个家就心里不舒服,总觉得像做了一场场噩梦似的,这样对孩子也不好,你就不怕我这样害了孩子啊!”

林海涛怕她生气影响胎儿,一咬牙还是听话把家给搬了。李母也嫌住下去没面子,由人搀着欢欢喜喜下了楼,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柳柳下次来看李芬时,手指点着她的头:“真没良心,说搬还真搬了,以后找你说个话还得跑来跑去的,你说你烦不烦人?”李芬忙解释说:“我也没办法,要是能呆下去我也不想走,跟你还能说说话。”柳柳说:“算了不逗你了,你要急得动了胎气,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李芬虚弱地笑笑。柳柳说:“我还是替你担心哪,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和孩子的将来?”李芬脸色变得凄惨:“如果胖子没弄出那种事,也许我还有点争的勇气,现在人家没有不要我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我……走一步是一步吧。”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她怕柳柳笑话,把脸别过一边。

柳柳说:“你怎么能这样想?胖子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有错,可你不要拿过来背在自己身上,这对你对孩子都不好。而且我也看出来了,就算你想走一步是一步,也未必能够如愿,他老婆一身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都不用出面,光是坐在家里就控制了局面,林海涛哪里抵得过她一半?”

李芬说:“阿涛不会一点主都做不了吧?她不要他来,他还不是照样来?我看她早就知道我的事了,要是她容不下我,早就不让阿涛有好日子过了。”柳柳摇摇头:“我不这样看。外面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其实这是一个循环链,女人变坏的钱从哪里出来?还不是男人手里!她要是能干的话,在经济上动点手脚,林海涛还能顾得上你吗?”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芬突然想到林海涛经常“断供”的事,看来并不是他自己愿意,而是他老婆幕后操纵的。林海涛也要面子,手头没有钱不肯直接说,只好找各种理由。从这一点来看,胖子以前老是这要求那要求,倒成了林海涛故作生气的现成借口。如果不是她李芬没钱也还是跟着他,那么这段关系早就断了,林海涛老婆的如意算盘也就提前功德圆满了。

想到林海涛时不时拿来的那些生活费,很有可能是他拆了东墙补西墙挪凑过来的,李芬倒有点心里不是滋味。李芬半天一动不动。她想,难道自己真的一直没有了解过林海涛吗?想到这里,她愁眉顿生:“那我该怎么办?”

柳柳说:“你这事还真难办。林海涛不比我们家老先生,我耍的那些手段都是在他可以容忍的范围内的,而更重要的是他有那个能力满足我。林海涛就不一样了。一个男人手里没钱没权,你再逼他也没用,逼急了他拍拍屁股就走,再惨点也就是个鱼死网破。可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我们做这种人做这种事说起来就已经站不住脚,如果闹个两败俱伤的局面那就还不如当初不做。人家的婚姻再有问题,就算是拿来当装饰门面的幌子也好,那都是人家的事,我们在其中搅和,第一当然是图个舒服的生活,其次你才可以投入感情,毕竟两个人在一起若没有一点感情,那就不叫过日子叫受罪。可是感情也是人生的一种成本,你得想清楚利害关系,该投入多少该回收多少,不说是以小博大吧,至少也要做到收支平衡。你要真把自己陷进去了,男人会把你拉出来吗?男人里头的混账东西多着呢,说不定人家还笑嘻嘻站在上面看着你为他被水淹死。你别不服气,像沈春雪那样,相当于中一个五百万大奖的概率,是轻易能让人碰到的吗?”

这就是柳柳,永远那么心直口快一语中的,也从不以自己的现实为耻。李芬觉得她们本质上都是同样的人,只不过柳柳敢于把它说出来,而她李芬却从来都是放在心里的。

李芬本想说些什么,柳柳早就猜到了,并且把她的话挡了回去。李芬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也就不说了。

李芬其实也是个内省的人,知道有些话说得做不得,有些话做得说不得,有些话别人说得你却说不得。比如电视上一个当红女星说自己最喜欢逛路边摊买大路货,不仅不让人觉得掉价,还会被人称赞其很有亲民气质;可要是一个穷打工妹也发表这样的言论,说好听点你这是酸葡萄心理,难听点骂你是什么的都有。她要是敢说沈春雪能做到的事,凭什么她就做不到,只怕柳柳非笑得满地找牙不可。

静默了一会儿,李芬说:“照你这样说,我的未来岂不是一点也不乐观?”柳柳说:“这也未必,事在人为嘛!”李芬说:“可也有人说,做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我的命就是这样,再努力也没用。”柳柳说:“你没听明白我的话。成事在天是不错,命中注定也是说得通的,可那也可以理解为按照原来的套路做事行不通,也许换条路走就峰回路转柳岸花明了。比如你本来是想在林海涛身上打主意的,但现在行不通了,因为事情摆在那里,也可以说是天意挡在那里。但天意不变的话,我们是可以改变自己的,要不电视上天天都在说知识改变命运,这就证明人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或者说是生存方式,命运也就是会随之改变的,所谓的天意就被逆转了。”

李芬听她把大道理一说,好像是在卖关子吊她的胃口似的,忙拉起她的手说:“怎么换条路走,你快说快说!”柳柳说:“走林海涛的路子,其实走的是一个迂回路线,是要林海涛去搞定他老婆。现在林海涛明摆着行不通了,你也就用不着在他身上浪费力气,不用逼着他做这样做那样,跟他和和气气过一天是一天。既然撇开了林海涛,你现在只能靠自己,我的想法就是,你直接跟他老婆谈判。”

李芬哇了一声,几乎被柳柳的大胆震倒。柳柳说:“我知道这个提议很爆炸,你先把嘴巴闭上。”李芬照做,柳柳又说:“小芬,你看问题还是太表面化了。你想,你现在是什么处境?林海涛这件事一闹,他老婆想装作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可能了。就算你自己不愿意去想,你现在的结局就摆在那里,你尽可以跟着林海涛这个人,你也可以一厢情愿给他养孩子,但你别想在她那里得到什么钱。既然最坏的情况已经知道了,那好,我们倒可以死中求活,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你上门去跟她谈判,哪些你要哪些你不跟她争,白纸黑字摆在明面上,都跟她说清楚了,说不定她这心里一通,发现你要的东西其实对她来说没多大难处,甚至还能让她放心,让她得到另外的好处,你说她要是真聪明的话,她还会选那条两败俱伤的路走吗?”

柳柳说得两眼放光,仿佛可怜的林海涛只是女人手里的一个玩偶,两个女人面对面的决斗让她浑身热血沸腾。

李芬还是没从她这种骇人听闻的想法中回过神来,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说得倒好听,谈判总得有筹码吧,可我手里能拿什么去跟她谈?”柳柳更加兴奋了:“笨蛋,你肚子里有货,这就是筹码!”李芬却更糊涂了:“我的孩子?关她什么事?!”

欧阳文俊在康嘉悦的胡搅蛮缠下,终于为她出了一招,那就是尽量搞好与朱小玲的关系。欧阳文俊的道理很简单,刘凯毕竟是外人,你撬不动他也拿他没办法,只有跟朱小玲处好了,才能找到机会把她往刘凯那里拉。康嘉悦聪明着呢,一点就透,连声说以前我怎么就没想到要这样?!欧阳文俊开玩笑说那是当局者迷,你人在局里,被自己的爱恨情仇迷了心窍。

康嘉悦做恍然大悟状,随后便对欧阳文俊大送秋波。当时他们正在餐厅里吃东西,弄得欧阳文俊吃饭时都心猿意马。当然,康嘉悦不知道欧阳文俊出这个主意另有目的,一来他不愿意康嘉悦频频去接触刘凯,二来他是真的希望康嘉悦能与朱小玲搞好关系,到时候或许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朱小玲那天到底还是临阵反悔,没有把事情全都倒给沈春雪听。也就是说,表面上朱小玲是跟沈春雪倾诉过了,但心里真正的郁结并没有打通,这种半通不通的状态更加让人难受。这以后朱小玲重新变得无所事事,康一男在康父康母数度致意下被接走了,还是康嘉南自己送过去的。

康嘉悦选择这个时候对她伸出橄榄枝,几乎可以说是乘虚而入。朱小玲当然也嘀咕过康嘉悦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怎么可能对她不理不睬呢。倒是张姐看她们结伴出去购物,回来总是大包小包地互相往对方手里送,觉得这转变来得奇怪,在背后提醒过她好几回。

朱小玲拉不下面子不理她,这些康嘉悦都心知肚明,但既然是计划中的部分,她索性把那种虚假的奉承表演到了极致,热情到了让朱小玲提心吊胆的地步。比如说这一次,康嘉悦非要拉着她出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夜生活,朱小玲就是在惶惶不安中被她硬塞进车内的。

康嘉悦的精心策划绝对是成功,当刘凯和朱小玲看到对方都愣在那里时,她眼睛里掠过的窃喜除了她自己无人能懂。朱小玲当场就拉下脸准备走人,康嘉悦阻住她低声说:“你们那点事我早就知道了,都什么年代的戏啦,早就人走茶也凉,见个面你还这么大的反应,你这不是成心要我往别的方向想吗?”

如果康嘉悦做作地对他们认识表示惊讶,也许朱小玲还会不失应有的警觉,但她这样说,朱小玲只好收起想走的念头。

夜总会里有个静吧,专门是给嫌外面吵的人聊天休息用的。刘凯把她们迎进静吧里面,刚开始康嘉悦还陪着喝酒聊了几句,接着就坐不住跑进了舞池,临走前还交代刘凯:“你看着点啊,我小玲姐最近心里不怎么顺,有本事逗乐了回头我奖励你。”刘凯说:“放心,你把她托付给我这是给我面子,我能不知责任重大吗?”康嘉悦笑说:“算你识相。”

朱小玲看他们关系似乎早就不一般了,本来不想过问什么,但毕竟她是康嘉南的妹妹,在场面上交待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朱小玲不想跟他客气,直接就把话说了:“刘凯,小悦要是不懂事,你可不能跟着她犯糊涂,你是男人,得多为人家女孩子考虑一下。”刘凯笑了笑:“你还关心这个?这未来嫂子没白当啊!”朱小玲垂下眼帘,吸了口手里的饮料,不接刘凯的话。

刘凯低声说:“你其实过得不快乐。”这已经不是他头一次说这种话了,朱小玲每听一次都有种针刺的痛觉。但她尽量不受他的影响,就当成没听到一样,只是她忘了嘴里还在吸东西,一分神就吸了个底朝天,吸管发出的空洞的气流声吓了她一大跳。旁边的刘凯笑了起来,把朱小玲臊得满脸通红。

刘凯收起笑,招手帮她要了一份果汁。刘凯说:“哎,很久没见你红过脸了,在我的生命里,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朱小玲说:“你能不能不要提过去?”刘凯沉默了一下,转动着手里的小支啤酒,然后喝了一小口:“是啊,一个老活在过去的人是没有出息的人,我们都应该随时向前看。”随即他笑着说,“要不要试一下我们这里有名的‘血色浪漫’,调酒师是获过国际大奖的。”

朱小玲问:“那是什么?名字怎么这样怪?”刘凯说:“是一种鸡尾酒。”朱小玲说:“我不想喝酒。”刘凯说:“所以连浪漫一下都不想尝试?”朱小玲看了他一眼:“对于一个经历了些事情的女人,浪漫不是必需品而是奢侈品,我们付不起。”刘凯点点头:“你难得来一次,小悦又布置了任务,玩点什么呢?对了,剪刀、石头、布,这个简单。”朱小玲说:“好丑的,别人会笑话。”

刘凯笑着说:“这里没有人会笑话谁的。来这里的人,要么空虚的要死,要么想找个人拥抱,谁也不会管你在做什么。来吧,咱们就玩这个,赢家可以让输家做一件事。”朱小玲立刻如临大敌:“我不玩,谁知道你想干什么!”刘凯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比如,喝口酒,学狗叫,扮小猪,这都可以嘛。”

朱小玲架不住刘凯的热情,一上来就输了一场。刘凯让她一口气把果汁喝光,朱小玲照办,接下来她连赢了三场,逼得刘凯喝了三支小蓝带。再下来有输有赢,光喝东西已经不行了,都在想法怎么让对方出丑,刘凯还学狗在地上爬了一圈。不过显然刘凯对她手下留情,每次就让她唱唱小曲练练口技,没让她做那些有失大雅的事。但有时他在口头上还是要占点便宜,朱小玲在学猫叫时一度被他形容是在叫春。

不过,刘凯再次爬了一圈后就嚷着不干了,他说:“不行不行,这样太不公平了。”朱小玲渐渐玩出了野兴,有些意犹未尽说:“怎么不公平?”刘凯说:“你狠得下心整我,我却不忍心让你出丑,这还叫什么公平?”朱小玲说:“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可没关系。”刘凯说:“是不关你的事,因为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想逞英雄,想做英雄就得先做小丑,这我不干!”

朱小玲说:“你也可以对我下手狠一点。”说完她突然意识到用词不对,容易让人产生暧昧的联想,脸上又红了起来。刘凯装作没有看见:“那种事我还是不愿干,男人要没了风度那还算什么男人!”朱小玲说:“那你说怎么办?”刘凯说:“另外换个玩法,最好你不吃亏我也不吃亏。”

刘凯新换的玩法,是曾经在玩乐圈盛行一时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规则很简单,被刘凯稍微嫁接了一下,先还是玩石头、剪刀、布,然后输家选择真心话,就要对赢家的问题有问必答;选择大冒险,赢家就可以叫输家做一件事。朱小玲听了觉得跟之前的游戏没多大区别,就满口答应了,谁知玩下去才知道这游戏对刘凯来说没什么,对她可就亏大了。

比如说,逢到刘凯输了,他好像巴不得她问他任何问题,什么都敢答敢说,而且他也不介意在朱小玲的指挥下把自己当成动物耍。但是,朱小玲要是输了,无论选择哪个都是极其的被动。刘凯老是要问一些她私人的问题,她不愿意答;退而求其次,刘凯要她跑到外面大喊一声“我是大傻瓜”、“我是精神病”之类的口号,她也为难得很。

朱小玲发现这个问题后,很快就意兴阑珊:“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刘凯还在握着拳头准备出剪刀:“怎么不好玩,我这正来了劲呢,你不会是整不到我就觉得不过瘾吧?”朱小玲心说,我整你?你整我还差不多,明摆着就是来算计我的。刘凯见她真的有了情绪,连忙放下手:“要不先叫点喝的吧!”

不知不觉间,两个多小时一晃而过,朱小玲知道时间后大吃一惊,连忙要刘凯把康嘉悦找回来。康嘉悦问她过得怎么样,她敷衍着说还好,其实她心里非常不安,因为她这才意识到在刘凯身边她才能找到那种放松的感觉,这是跟康嘉南在一起从来就没有过的。刘凯在送她们出去的时候悄悄问:“有没有开心一点?”她点点头。刘凯又说:“哪天你有空自己过来,我带你去一个能让人忘记烦恼的好地方。你不要误会,我对你已没有其他想法,而且那个地方比这里还要热闹。”

尽管刘凯说得郑重其事兼神秘兮兮,朱小玲当时并没有想过还会重来,是回家后康嘉南的态度把她向赴约的这一边推了一把。

康嘉南得知妹妹带着朱小玲泡夜总会,当时就气得大发雷霆。康嘉南恶声恶气说:“小玲,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去那种场所。”朱小玲没有说话。她没有说话是因为康嘉悦挺身而出:“怎么着,你还想搞独裁专政那一套?女人怎么了,有了男人的女人就不是人啦?就成了你们男人的附属品啦?哥我告诉你,女人肯跟你过日子,是让你捧着宠的,不是让你来限制她的自由的。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在外面酒吧里勾三搭四,我们女人就得辛苦守在家里等你们想回家就回家,不乐意回家就摔鼻子摔脸的受你们的气!”

康嘉南知道康嘉悦对朱小玲不怀好意。前几天欧阳文俊还看似无意间提了一句说,你妹妹是不是对小嫂子有意见?康嘉南是什么人,当然不会傻到认为这就是一句废话。他当即问欧阳文俊他妹妹说了什么,欧阳文俊说好像就是有点情绪似的,说得轻描淡写。康嘉南记得自己当时严厉地警告过他:“不管她要求你做什么,你都别跟她一起掺和。”

但知道妹妹别有用心是一回事,他总不能当着朱小玲的面直接说我妹妹是坏人你别跟她混在一起,这样的话谁都说不出口。康嘉南只好在床上旁敲侧击说:“小悦的生活方式跟你不同,你别去受那种罪。”朱小玲当即反驳:“都是人,为什么我就不能活得潇洒些?再说了,小悦当初可是你请过来的,是你自己想让我们搞好关系的,现在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说白了,你就是觉得我低人一等,你就是看不起我们这种人。你现在后悔了是不是,你想找碴踢走我是不是?我告诉你康嘉南,你有话就明说,你不想要我直接告诉我,我不会死赖你,我立马就走人。”

得,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康嘉南还能怎样劝?

朱小玲一场气可以转眼就没了,也可以生很久,这要看她心里能否看得开。康嘉南瞒着她那么多事,她能想开才怪呢!所以她当时就气呼呼地决定还要去找刘凯,气也要气死康嘉南。

丽姐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动了那么大的心机,结果没让王志远离开沈春雪,还让沈春雪坐享其成。这还不算,她最近的一次过火行为,还促成王志远下定决心跟沈春雪结婚——扶上马再送一程,这好事做得她自己都愤恨不已。

丽姐也是个女人,但她永远搞不清楚王志远到底看中了沈春雪哪一点。在她看来,沈春雪就是那种虚荣浅薄的女人,浑身从头到脚没一块干净的地方。王志远大小也算是个过来人,事业有了钱也有了,人长得高大英俊不说,又有一种专属于成熟男性的风流倜傥,小姑娘自动往他怀里送的都不少见,用得着死守在一棵树上吊死吗?在这件事情上,丽姐老觉得并非是王志远专情,而是沈春雪做了手脚把他灌迷糊了。

丽姐心里一不痛快,就要找沈春雪的麻烦。以前她给手下一些人布置任务,专在夜半时分打骚扰电话,现在王志远跟沈春雪住在一起,这一招显然不适用了。这次她再次自己打电话,要约沈春雪出来面谈,孰料沈春雪已经不买她的账了,很干脆就拒绝她的要求。沈春雪说:“我知道你想谈什么,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是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就能解决。”丽姐还是拿住了她的软肋:“我早就警告过你,你会弄得王总一无所有。你以为事情能这么轻易过去?你要是不来,后面还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王总,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沈春雪不知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能失去什么,但她终究还是关心王志远,于是就按照她的吩咐去了。沈春雪去得依然很窝火,她明明不喜欢丽姐,也知道丽姐这个人会搞事,可是每次都不得不乖乖由着她牵着鼻子走。什么叫身不由己?沈春雪觉得这就是。你不想见的人偏偏不得不见,不想惹的事偏偏就缠着你,你只能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路上,沈春雪的大脑总是闪回丽姐侮辱她的一幕幕,当众泼奶茶,拿茶杯砸她,丽姐都做了,还有什么她没有做的呢?沈春雪只能小心防范,只能在心里把她当成一头爱咬人的母狗。

这次的地点是沈春雪挑的,不去任何地方,就在闹市街头,有话则说,废话多了就掉头走人。沈春雪坐出租赶到约好的地点时,丽姐已经到了。丽姐一身精练的职业装,相比之下,刚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的沈春雪倒像是个平凡主妇。

丽姐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手指上夹着根刚点燃的香烟,用一种像刀锋般锐利的眼光看着沈春雪。她这种像看泥巴种的眼光刺痛了沈春雪,所以她们一见面就话不投机。以前的沈春雪在身份上是理亏的,碰到丽姐这样挺身而出“伸张正义”的人自觉就把身段放低了三分,现在她没了顾忌,对丽姐的话则可以爱理不理。

丽姐原来就对王志远有一腔失望,沈春雪很容易就激怒了她。丽姐说王志远对沈春雪只是逢场作戏,平时养着她调剂调剂生活可以,真要长住在一起,每天的油盐酱醋茶就能把浪漫淹死。她用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告诫沈春雪识时务点,想办法从王志远身边消失。沈春雪回敬她说:“谢谢你替我们操心,这个世上像你这样热心肠的人还真少有。不过将来怎么样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只要记得把自己嘴巴擦干净就可以了。”丽姐顿时暴怒,欺身过来就左左右右扇了沈春雪几大巴掌。沈春雪根本没想到她会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动粗,一时毫无招架之力,直接被她给打懵了。

闹市街头上演全武行,而且还是两个女人,立刻就产生了轰动效应。这是个民生科技突飞猛进的时代,不仅看热闹拍照的人多,管闲事的人也多,当下就有人打电话报了警。等到附近巡逻的治安民警赶到现场,丽姐的嚣张已经升级,正在飞扬跋扈地指责围观的人缺少教养,因为有人拦着不让她走。尽管丽姐一再咆哮说她这是为民除害,惩戒可耻的二奶角色,但她平时颐指气使惯了,言辞和行动之间的傲慢仍是激怒了不少人,梨花带雨的沈春雪即使不为自己辩解,还是赢得了现场相当多的同情票。

民警一看人越围越多,担心现场会失去控制,来不及问个清楚就把两人带去了派出所。丽姐觉得这太可笑了,在做笔录时情绪越发激动,尤其是沈春雪说了一句“打了人是要追究责任的”之后,她的态度让调解警官都觉得过分。丽姐说:“我打你怎么啦!我还没嫌弄脏了自己的手呢,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喊冤,你那妖蛾子可怜相留着回家哄偷来的男人去吧,人民警察不吃你这一套!”

王志远接到电话赶过来时,丽姐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王志远听人说了一下事情经过,看到沈春雪脸上的五爪印还没消,心里的火气就在胸口沸腾,只是当时忍住了没有发作。

出了派出所,王志远护着沈春雪在前面走,丽姐怒气加酸气搅在一块儿说:“刚才的霸道哪里去了,见了男人就会装样,把自己弄得多委屈似的,真没见过这么能演会唱的无耻女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还不是连个正经身份都还没弄到!”王志远这回已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你不服气是吧,我还偏要抬举她!”他大声吩咐沈春雪,“小雪,准备好东西,咱们马上就去登记。”

丽姐气得七窍生烟,愣了半天才在他们身后张牙舞爪喊:“你结吧结吧,结死你吧,我就看你怎么把喜事办成丧事!”

回到家后,王志远用热毛巾给沈春雪敷脸,颇为心疼地埋怨她怎么会去惹那颗黑煞星。自从上次丽姐在沈春雪额头上砸了一个疤,王志远早断了讨好丽姐的念头,一再叮嘱沈春雪不要跟她有什么来往。为了遮住那块打眼的伤疤,沈春雪还重新做了头发,新发型弄得人都老气了很多。

沈春雪说:“你别管我了,倒是你以后做事小心点,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就过去。”王志远说:“你老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除非她想要的是我的命。”沈春雪幽幽说:“女人使起坏来,你是防不胜防的,尤其是丽姐这种女人,上手容易,想要摆脱可就难啦!”

王志远拍拍自己的大腿:“嗨,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沈春雪说:“没啥意思,叫你以后见了女人小心点,不要以为野花不扎手。”王志远说:“我说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吧,好像你老公在外面见不得女人似的。合着我在你心中就是这形象?”

沈春雪说:“你以为你们男人多高大啊,男人只要还有那东西,就戒不掉一个‘淫’字,何况现在外面的苍蝇那么多,都把你们这些有钱男人当成叮的对象,你想你们还能干净吗?”王志远说:“这话倒说到本质上了,不是男人本性不好,是男人身上的钱有腥味,它就是能吸引逐臭之夫。你想啊,一个七老八十的男人娶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真的是爱的电波横跨五六个十年的年龄断层还能准确发射?肯定不是!年龄的界线怎能轻易越过,不要说思想上有代沟,就是生理上也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嘛!所以宝贝你这样说就对了,男人不坏钱作怪。”

沈春雪说:“既然你也这样认为,以后你身边就会干净一些了吧?”王志远愣了一下,随后嘿嘿一笑:“差点上了你的当。我要是顺着你说是,那还是变相承认了自己以前不干不净?宝贝我告诉你,你老公以前有钱的时候干净,以后没钱的时候也干净——真正干净,不留一点污渍。”王志远边说边做了一个搓衣然后放到鼻子下嗅闻的动作。

沈春雪被逗笑了:“还说你自己干净,你知道你那是做什么?你那是在企图消灭作案痕迹,所以那句广告词也得改成不留一点异味。什么异味,当然是别的女人身上或床上的异味。”王志远说:“你这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妄加揣测,严格说来不能作为呈堂证物,所以你老公即使在你心中有了污点,可实际上我还是清白的。”沈春雪说:“我才不在乎你清不清白,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伤别人的心,只要你回来不伤我的心就行了。”

王志远看似很谦虚地请教:“那我要怎么做?”沈春雪说:“这点不用我来明说了吧?你们这些老男人,哪个不是实战经验丰富,哪个不是可以出书立传为情天世界添砖加瓦做贡献的主儿。”王志远一脸无辜说:“你老公真是孤陋寡闻,竟不知道我辈还有这等能人。”

沈春雪不理他:“其实身为女人,都希望自己的老公眼里只有自己,但这明明不现实。一个男人眼里老是只看到一个人,那他长那双眼睛有什么用?女人于是退而求其次,只希望老公回到家里时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并且为了这个家的安宁,他能够把外面的各种诱惑拒绝于门外,不让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破坏这个家的完整。一个男人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就已经是个好男人了。”

王志远说:“你怎么啦,这么严肃深奥的话也出来了!”沈春雪说:“老公你以后要是外面有什么事,能瞒的你就尽量瞒着,我不介意你用善意的谎言来营造我们的幸福花园。爱情花园里没有一丁点的杂草,那也是不正常的,可是我也不想太多的杂草让我们的心变得荒芜。我情愿被骗,活在你给我的梦想之中,也不要有朝一日面对无情的现实。在我们的世界里,我愿意做个傻女人。”沈春雪眼中浮现的是朱小玲一脸失落的样子,如果她不是发现了康嘉南的秘密,她仍然是那个令人羡慕的灰姑娘。

王志远有些意外和感动。在他们之间,像这样的对话其实是很少的,这大概与以前她很自觉地低调做他的女人有关。那些时候,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对感情表态?那现在说这些,是否就意味着她已经在暗自调整她的角色和位置了呢?但她把自己的位置还是放得很低,就好像只想向他乞求一口面包和水度日,这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沈春雪死盯着王志远,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东西。王志远打了个哈哈:“傻人有傻福,我都想做个傻男人,我们一对傻男傻女在一起,哪儿都不去,就躺在摇椅上等着——天上掉馅饼。”沈春雪以为他会说“等着一起慢慢变老”,谁知他来了个急转弯。她直直地瞪着他,然后头向后仰,整个人歪在沙发上:“嘁,就爱耍贫嘴。”王志远忙说:“你累了吧,要不先睡一觉?”沈春雪说:“老公你说过几天去登记,真的还是假的?”王志远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啦?”沈春雪松了一口气:“那好,我该说的都说了。”

刘凯太清楚朱小玲这种女人的个性了,就算她心里想做什么出格的事,她还是不会主动去做的。在这一点上,他要比康嘉南了解朱小玲。康嘉南生恐朱小玲不听劝,三天两头把那种场所的黑暗面挂在嘴上,说好听点是提醒她、关心她,想偏了也可以说是他不信任她。朱小玲正对他有气,当然容易把事情想偏。

康嘉悦再去夜总会,朱小玲对她的邀请三次中总要答应一次。她觉得这样挺好,算是给了康嘉南面子,又不会过分冷落康嘉悦。但要她独自一个人上那种地方,她还是心有余悸。刘凯打电话催了几次,朱小玲才看上去勉为其难答应了。

刘凯放下电话,心里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把康嘉悦喊到他的家里。他在康嘉悦身上把欲火都发泄尽了,这才心平气和地开始思考怎样请朱小玲“入瓮”。康嘉悦不明就里,还是按照自己思路让他有空多联络朱小玲,暗自盼着他们能够发生点不可告人的关系。

朱小玲像个小小的冒险家,带着点对康嘉南的负气,还带着点对声色犬马场所的深度好奇,故作镇静出现在刘凯面前。刘凯因为已经在康嘉悦那里释放过自己,对朱小玲表现得非常规矩,两人在清吧里聊了一会儿,有说有笑。朱小玲问他准备了什么节目,刘凯只是笑而不答。事实上,虽然一直嚷着要朱小玲过来,刘凯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真让她见见世面。

这时,一个人匆匆走进来,俯身在刘凯耳边说了些什么。刘凯站起来对朱小玲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失陪一下。”朱小玲点点头,看着他跟那人一起又匆匆走了。

刘凯去了一个他今天本来应该带着朱小玲光顾的地方。这是一个地下赌场。不过,来这里的多是些钱多到没处花、活得非常空虚的富婆或被有钱人包养的地下女人。从这一点来说,朱小玲还是有成为他们服务对象的潜力的。朱小玲或许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可能会被当成贵宾款待,因为能进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其实,刘凯他们这个地下赌场一直赚的就是女人的钱。他们在出入夜总会的人里面猎取对象,且绝大多数都是些有钱的已婚女人,因为这部分女人的丈夫都财大气粗,她们的生活目标就是只管花钱,花起钱来不手紧也不肉疼。既然这个地下赌场主要是为女人服务的,里面的工作人员大部分也都是些千里挑一的英俊小生。

这种安排有诸多好处——既然是赌,庄家肯定是要做手脚的,有钱女人好色的也不少,在这些花样美男面前表现得就矜持多了,输了钱也不输风度。如果有些女人看中了某个小男人,互相之间还会暗中较劲,更是大把大把输钱也在所不惜,只求在心仪的小生面前体现一下自己的实力。要是真到了“两情相悦”的程度,可以把人带走,娱乐城里也提供豪华包间,但那只能算是个人的私下交易,在工作时间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这也让那些“痴心”的女人在赌桌上一守就是大半天,直到对方到点下班。

美男计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庞大的市场。自刘凯在这里工作以来,输钱输到倾家荡产、迷小男人迷到家破人亡的女人虽不多,但也是时有发生。刘凯以前的认识多么片面啊,他只知道男人玩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从没想过女人也可以这样把男人玩得一钱不值。

很长一段时间,刘凯都觉得男性的自尊受到了践踏,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让他对女人充满了仇视。刘凯觉得婚姻失去了意义,也不想随便碰哪个女人,因为他很可怜娶了这些女人的男人,再有钱有权女人还是能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在刘凯心里,真正的爱情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到处都是爱情,但都不是他想要的爱情,因为他认为这个世界已经不能出产真正纯洁的女人。

刘凯走进贵宾休息室,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正跷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吸烟。刘凯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非常不喜欢抽烟的女人。不过他不可能阻止她,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为她们服务的,就算客人有什么不好的要求也要尽量想办法满足。

刘凯恭恭敬敬站到贵妇旁边,脸上的表情既可以说是谄媚也可以说是应付:“您有事找我?”贵妇抬起眼,在他脸上肆无忌惮看来看去:“刘经理,你知道我今晚在你们这里花了多少钱吗?”刘凯笑了笑说:“不管花了多少钱,像您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的就是一个高兴。只要能让您感觉愉快,花多少钱对您来说都是小事一桩。”

贵妇冷笑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大片烟雾:“可我要是说我一点也不高兴呢?”刘凯谦卑地问:“您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贵妇突然把烟丢在地上,一脸的不耐烦:“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直接说了吧,我现在就要带走两个人。”刘凯弯腰捡起那支烟,小心地放到烟灰缸里,然后直起身说:“您要带走多少人都没关系,只要他们本人愿意。不过……”贵妇打断他的话:“别跟我说你们这里有规矩,我现在就要带人走。”

刘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些来头,在这里花钱也向来是大手大脚的。他不会轻易得罪这种女人,想了想后点点头:“那好,我找上面给您说说。”贵妇看他要走,慢悠悠又来了一句:“还有一件事。”刘凯收住脚步看着她,她妩媚地一笑:“我还想多带一个人。”刘凯看着她的脸,这种女人都精于保养,往往看不出真实的年纪,而且她长得也确实漂亮,要不是心知有钱的女人都有些变态,他说不定或许真会为她做点什么。那女人看他不出声,开玩笑说:“别紧张,这个人很自由,只要他自己想干,不会破坏你们的规矩。”

刘凯心里有些预感,脸上却仍然在装傻:“他是谁?”那女人说:“是你自己,刘大经理。”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刘凯的肺几乎气炸了,但还是不动声色问:“您真会开玩笑,怎么会是我呢,为什么?”那女人说:“我要带走的人也算是红牌,可是你们这里真正的红牌,大概还是刘经理你吧?”刘凯正了正脸说:“对不起,您的要求我无法……”

那女人勃然变色:“你知道拒绝我的代价吗?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以免到时候没有回旋的余地。”到了这个时候,刘凯也有些生硬:“如果我拒绝,请问我会付出什么代价?”那女人意味深长看着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代价,而是这整个娱乐城的代价,你好好想一想,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刘凯已经见惯了风浪,闻言也冷冷回敬:“我知道有些人只要张张嘴动动手指头,可以把这里一夜之间全部搞垮,那种人的本事我们望尘莫及。可是,我们既然敢在这里开门做这种生意,早就提前把半个脑袋切下来了。您懂我的意思吗?”那女人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刘凯继续说:“我们比不上您,但命贱一点也有好处,不想要了随时可以豁出去。如果您觉得您跟您老公的命换我们这样的贱命很合算的话,不妨尽管试试。”

刘凯回到清吧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朱小玲问他有什么事,他说碰到了一个胡搅蛮缠的客人。朱小玲对这些很感兴趣,刘凯只得拿话应付她:“像我们做这种生意,客人里黑道白道都沾点边,要是处理不好就会埋下祸根。”朱小玲说:“不会吧?”刘凯告诉她:“以前我们这里有客人吵架,结果双方都有点来路,电话里就各自招了一批人,打得都见血了,还有人差点死在这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种事要是我们摆不平,受伤害的也是我们自己啊。”

朱小玲说:“这也是正当生意吧,怎么会这样?”刘凯笑了笑,脸上有些玩世不恭:“怎么说你呢……打个比方吧,你就好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有多宽有多深,也不知道这世上别的鸟儿是怎样生存的。你这就以为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更血腥更残忍的事情你还没有资格看到呢。”朱小玲默然听着,心想康嘉南向他念叨的那些也不全是危言耸听。

刘凯继续说:“这个世道,做生意的方法五花八门,你以为那些天天上报纸电视的大企业大人物屁股就都干净了?实话告诉你吧,时下只要蹦出一个有名的企业家,都标榜自己是白手起家,可这里有多少白手起家的人物是从黑手干起的,有多少内幕你又真正能看得清看得懂?我们这还算是正当的了,又不偷又不抢,你爱来不来全看你自己。你说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痛苦灾难,要爬滚多少次才能真正站起来,说到底,人活在这世上无时无刻不被沉重的生活囚禁着,很多人都想寻找一个超然于世外的天地,能让疲惫的身心得到片刻的休憩,寻欢作乐就是其中的方式之一。到我们这里来的人,都不是为了死要面子才来的,纯粹就是为了能得到一种灵魂和肉体的高度放松,所以对错在这里并不重要。你问问你自己,刚才是不是也沉浸其中而忘记了一直缠绕在你生活中的烦恼?你再出去问问,外面那些女人哪一个不都是像你一样对生活充满了困惑和失望,才选择跑到我们这里来放松消遣的?我们只是为你们这样有需要的人提供了一个忘掉烦恼的平台,要说有罪也就这么大点的事。”

朱小玲很奇怪:“那些女人都过得不好?不见得吧,我看她们都挺放松的,没有什么心事啊。”

刘凯微微一笑:“你要是过得不快活,你会把它挂在脸上吗?人都是要面子的,哪个女人会把自己的处境告诉另外一个女人,我想你也不愿意吧?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都是这么回事。”

朱小玲被问住了。刘凯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自己就不怎么愿意让人看到她的真实状况,就算过得再不如意表面上也得撑着跟个没事人一样。很多事情,不要说是陌生人了,就算是沈春雪和李芬她都不怎么会说。

刘凯说:“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已经很晚,你还不想回去,是不是真的要让我以为你过得比外面那些人还要糟糕?”朱小玲说:“是你自己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现在还来怪我。”刘凯说:“那我用车送你,算是赔罪。”

朱小玲没有拒绝:“你走得开吗?”她觉得眼前的刘凯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也许他们之间真的还能再见亦是朋友。再说她有感觉,刘凯内心里对她还是有好感的。

刘凯其实也不过是那么一说,半真半假的,要是被拒绝他也能自己找台阶下。朱小玲没有拒绝,刘凯的心里轻轻一震:“我这个经理其实就是个摆设,离了我什么都行,地球还是照样转。”朱小玲说:“你要真不忙,那就送一程。”

车上的气氛有些出人意料的沉默,过了好久,朱小玲才说:“你现在还没找女朋友吗?我好像没看到。”刘凯说:“像我这样的,还有人看得上吗?”朱小玲说:“是你自己看不上人家吧?”刘凯说:“我看上的……可人家没理我。”朱小玲说:“其实感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男人和女人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你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刘凯知道朱小玲是意有所指,朱小玲也许以为他还是放不下她。这个女人的自我感觉怎么那么好呢?刘凯想笑,他现在不找女人还真与朱小玲没多大关系了。刘凯说:“这句话我也可以送给你,你要是觉得过不下去,也不是非得死守着那棵树。”朱小玲说:“我们不一样。”刘凯说:“是啊,是不一样。你现在拥有的这些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凭什么挣?当然是你的运气。人这辈子不是一生都走运的,既然运气来了就不应该轻易放弃。”

朱小玲被他的话刺伤了,皱着眉说:“我不要你这种运气。”刘凯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扑哧一笑。朱小玲问:“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刘凯说:“我是羡慕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活得那么单纯,这多好!”朱小玲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刘凯问:“为什么?”朱小玲说:“你们男人恭维女人不都是一套一套的吗?稍微有点特色的必称美女,长得一般的就是有气质,没气质的就说可爱,连可爱都谈不上的就称人家有才气有个性。你说我单纯,言外之意就是天真不知世事。”刘凯笑说:“看来你这种女人还真是不能夸。”朱小玲也问为什么,刘凯说:“一夸就把你弄复杂了。我说,咱们都是老朋友啦,能不能不要这样防来防去想东想西的?”

朱小玲被他一句老朋友弄得有些伤感,叹了口气。一个人要对初恋那种美好感觉变得失望,除非若干年后不经意相遇,男的穷困潦倒一无是处,女的体态臃肿满面风尘——像他们这样彼此过得都还算不错,想起往事来多半还是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的。

刘凯在蓝戈圣菲别墅区外就把她放下,然后也没多说什么,一声再会就掉转车头走了。朱小玲站在小区门口,直到刘凯的车消失在夜色里,她才累了似的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回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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