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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身份的较量

沈春雪守得云开;李芬臭名远扬;朱小玲护犊心切沈春雪现在的作息时间很有规律,晚上最迟十点就睡了,早上自然醒过来时也不过八点左右。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身体养胖,这样对孩子比较有利。她的妊娠反应其实挺强烈的,但不管对食物有多抗拒,她都会让自己不停地吃。就这样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她一个人在房子里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

只是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每次出门或在柳柳家聊天,她都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当众失态。在柳柳家闲坐,她甚至都很少碰吃的东西。

这天早上,她洗了一个红通通的番茄咬着,没咬几口,番茄特有的气味和那种血淋淋似的汁液引起了肠胃的反应,她呕叫着跑进了卫生间。蹲在简陋的卫生间里,她把之前勉强吃下去的鸡蛋面和水煮鱼肉也一并“交待”了出来。

吐完之后总算舒服些了,她有气无力站起来,退回小厨房里洗了把脸。她用手掬着水往脸上拍打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刚开始还是很有节制,见她没有及时应门,很快就变成了擂门。

沈春雪开了门,王志远一脸疲惫站在外面。沈春雪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吃惊得一句话都叫不出来。王志远也没有上前抱住她,反而后退一步,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个够,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这笑容在沈春雪看来,竟让人有点心酸。

沈春雪面前的王志远与平日相去甚远。他身上的衬衣皱皱巴巴的,好像几天都没换洗了似的。他脸上的胡须也没刮,一脸的邋遢。他现在就像个落魄无神的人,这种情况对一直爱惜自己形象的王志远来说极为少见。

王志远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多日不见的沈春雪后,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这在王志远来说,已经是相当狂热的表现。沈春雪没有迎合他,任他死死抓着自己,甚至在一瞬间产生过想躲避的念头。

沈春雪想,一定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在王志远身上,在她的身上。因为王志远的出现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为了她自己,她想要,但为了王志远,她不想要。这是她看到王志远后起的第一个念头,来自她内心最清醒的一隅,更多的是出于对王志远的考虑而忘了她自己。

王志远抱着她喃喃说:“傻瓜,你躲什么!你一个人能把问题解决吗?”沈春雪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好像是喝醉后睡了一觉留下来的。王志远不等她说话,大声又说了一句:“宝贝,我现在只有你啦。”他努力想要说得响亮,听起来却有几分凄凉。

沈春雪立刻明白了什么,心在一瞬间就柔软了,胸腔里溢满温热的暖流。以前那个王志远是她撒娇的对象,但眼前这个有点颓唐的王志远,让她心尖尖都疼了起来。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长到时光一波又一波从他们身上穿过,似乎一瞬间就流逝了很多个世纪。王志远宽厚的怀里散发出来的男人气息,让沈春雪久久不愿离开。她把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在那里仔细地闻着,每一丝气味都唤起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沈春雪终于奇怪她怎么竟然想到要离开他,离开这个已经把他的血肉楔进她的血肉的男人。从这一刻开始,她才感觉离开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备受煎熬,她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怎么捱过来的。

沈春雪在王志远怀里温存够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老公我怀了你的孩子,你看我对你好吧。”王志远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似的啄了一下:“傻瓜,你老公早就知道了。”沈春雪奇怪:“我都还来不及告诉你,你怎么会知道?骗我!”王志远刮了刮她的鼻子:“是啊,但你还是得相信我,说不定你老公能掐会算不是一般人。”

王志远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也算是苦中作乐了。沈春雪把他往房间里带,两人拥抱着躺倒在床上。王志远侧身躺着,一只手让沈春雪当成枕头枕着,另外一只手将她圈在怀里。沈春雪仰脸看着他,带着他的那只手慢慢滑到自己的腹部。沈春雪说:“老公你摸摸,你的孩子在这里呢。”王志远轻轻一笑:“傻乎乎的,现在还是个胚胎什么的,哪里摸得到。”沈春雪说:“怎么会?我都好有感觉的。”王志远说:“那是你的心理作用。”

不知为什么,这次闻到王志远身上的气味没有任何妊娠反应,就算是那种有些酸臭的酒味也没有影响她,沈春雪觉得奇怪。她想如果她当着他的面呕吐一次,至少也能让他亲眼见证一下她怀孕的事实。可就是没有。

沈春雪说:“老公你来了就好了,看到你我就不怕吃东西了。”王志远说:“为什么?难道我长得像一盘猪头肉,就这么馋你?”沈春雪说:“你乱讲。我现在吃东西都吃不下,你来了我就浑身长满力气,吃东西的欲望都很强烈。”王志远拍拍她:“你受苦了,要不我找找这里有没有吃的,要是没有你先把我吃了吧。”沈春雪说:“呸,我又不是母螳螂你又不是公螳螂,我吃你干什么。”

沈春雪故意不去问他离婚的事情,要是真问出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她反倒不好说什么。王志远是因为她弄成这个样子,起码她要有个态度,但说得再动听都等同于做戏,她要用今后的行动来弥补他。

但她不问,王志远自己也要提的。王志远有美人在怀,心里的惆怅暂时丢到了九霄云外,所以口气还算轻松:“宝贝,跟你说个事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个正宗的单身汉了,很快就要成为抢手的香饽饽了,你可要看得紧一点。”沈春雪努起嘴:“我才不着急呢,别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时我可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王志远喜欢看她努嘴,显得可爱又俏皮。他凑过脸碰了碰她的嘴唇:“那我也得再等等看,毕竟现在我也有挑人的权利了。”沈春雪一脸不屑:“嘁,你找得到像我这样对你好的傻女人吗?别的女人能这么快给你生儿子吗?不会。你那老男人的脑袋瓜子要是没被门框压扁的话,就老老实实等着我答应嫁给你。”王志远故意气她:“还娶?得了吧,我虽然老男人了,还没老到糊涂的地步。离一次婚就离得一干二净,再离一次岂不是连命也送掉了?笨人才跳两次坑呢。”

从内心里说,王志远真没想过他老婆会真的跟他离婚。他早就分析过这其中的原因,第一他老婆爱孩子,第二他老婆爱面子。这两条最重要的原因都对他有利。直到他跟老婆面对面坐在律师面前,听着律师宣读他们的财产清单,王志远都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等着他老婆说算了。他想若是他老婆是在杀他的威风,闹到这个地步应该可以收场了,而且他也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懊悔和内疚。

但这次他老婆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按照他们之间的协议,所有的财产都归了他老婆,包括房子、小车、股票和一些不动产,当然也少不了他在公司里的股份和儿子的归属权。王志远见老婆心意已决,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于是大方地在各种文件上都签了字。作为一个男人,他对妻儿充满愧疚,把财产全部给他们也是应有的男人风度。谁知他老婆虽然平时有些懦弱,一旦下了决心做起事来却相当干脆利索,她早就把离婚时间也预约好了。两人从律师楼出来,立刻就直奔民政局把红色的结婚证书给换了颜色。

王志远交了房子和小车的钥匙,当天就搬了出来,因为他老婆(严格说来已是他前妻)对他说,她会等他收拾好搬出去了才带儿子回来。虽然对感情算不上忠贞,王志远平时做好男人却做习惯了,不可能让自己的妻儿流落在外面,三两下就把自己的东西处理干净。临出门前,他老婆的一句话刺痛了他。她站在门口,把那枚肇事的戒指扔给他,口里不解恨地说:“祝你能够再找一个会把十几年光阴花在你身上,陪着你重新站起来的女人。”

王志远心情复杂拾起戒指。戒指本身是价值不菲的,但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却是个十足的赝品。不知为什么,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他老婆没给他,他也不敢提起。他老婆这么斩钉截铁要离婚,他想可能还是跟他那几天的态度有关。人家都把离婚摆到桌面上了,他却当她是放屁,天天在外面跑到半夜三更才回家,心中根本就没装着离婚这档子事情。他老婆就算是泥巴捏的,也有三分土性啊,有这样不把人当人看的吗?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确实有王志远处理不好的地方,他老婆也有被逼的成分。王志远那几天牵挂着沈春雪的下落,这种事情当然也不能拿出来解释。王志远对沈春雪的感情,早就不是当初那种单纯的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像沈春雪这样美丽柔顺的女孩,相处久了就能处处发现她的闪光点。她知道什么时候能发嗲,什么时候开开玩笑无所谓,什么事情得装成什么也不知道,跟这样的小女孩生活是跟那种见了面客客气气的老夫老妻生活完全不一样的。王志远也不是不能接受那种暮气沉沉的生活,而是男人这辈子能有几个春天,所以想趁着心里还有激情时尽量多玩几回心跳。

沈春雪爱他,这是王志远知道的,但她会不会真能陪他十年,他没有把握。就算沈春雪可以,退一步来讲,他还能重新站起来吗?他也没有把握。他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还剩下一份工作。从公司股东一夜之间沦为高级打工仔,这种境遇当然也令人不好过。总之,搬到他和沈春雪在城中村那个新家的晚上,王志远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沈春雪听王志远说不会娶她,举起小拳头擂他的胸膛:“哇,不会吧,你搞出人命就不想负责啦!小心我送你去当太监。”王志远说:“你看你看,男人的枕边睡着一把刀,谁还敢真往家里娶啊!”沈春雪说:“你别把事情弄颠倒了,你是不肯娶我才行凶的,你要是肯老老实实办事,我动那个心思干嘛!”王志远说:“老老实实干事?干什么事?是不是这样?”说着就要往沈春雪身上爬,吓得沈春雪连忙又推又挠:“不行的,医生说不能做。”

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王志远岂会不知道安胎初期要禁房事,他只是做做样子吓吓沈春雪。见沈春雪急了,他连忙往后一退,然后坐了起来:“宝贝我真有点饿了,你不让我吃你,有没有别的让我吃的?”沈春雪说:“这里没冰箱,东西都是临时买的。要不我下去给你买吧。”

王志远连忙下了床:“还是我自己去算了。”沈春雪喊住他,在他身上乱嗅了一阵:“要不你在这里洗个澡,我去买,很快的。”王志远也抬起手跟着嗅自己:“没事,我自己去就行。”沈春雪不依,一边撒娇一边把他往卫生间推。王志远无奈被她关在里面,过了一会儿说:“宝贝,这里没有我用的毛巾。”沈春雪从卧室里拿了钱包出来说:“你先洗着,我这就去买。要不你用我的也行,我不介意的。”王志远不吭声,沈春雪知道他不愿意,笑着开门出去了。

沈春雪在楼下买了毛巾,想了想后又买了一件深色休闲衫,一包一次性内裤,还买了一把剃须刀和一把牙刷。她直接在一家小面馆叫了一份牛肉面,说好了要打包回家吃。十几分钟后,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卫生间的沐浴头还在淅沥淅沥响着,王志远还没有洗完。听到沈春雪回来,王志远关了水阀,湿淋淋走了出来。沈春雪连忙递上毛巾、衣服和内裤,王志远在客厅里擦着身子,然后把东西都换上了。

王志远问:“好好的换什么新衣服?”沈春雪说:“我不许你这个样子出去见人,要把你打扮得精精神神才可以。”王志远接过她硬塞过来的剃须刀和牙刷,被她连推带拽又送进了卫生间。

等王志远坐到餐桌上,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王志远吃牛肉面的时候,沈春雪隔得老远看着,生怕自己万一作呕影响他的食欲。王志远一早上没有吃东西,确实是真的饿了,三下两下就把面条全倒进了肚子里。

沈春雪倒了杯开水走过来说:“哇,老公你吃东西也这么勇猛,不会是集中营里逃出来的吧?”王志远说:“不是,是宝贝你站在我面前造成的。”沈春雪笑了笑问:“你身上带没带胃药?”王志远一拍脑袋:“忘了。这几天都没吃。”沈春雪板下脸:“你看,你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王志远说:“这不能怪我。这几天我心痛远远大过胃痛,所以什么都忘了。”沈春雪还想啰嗦,王志远一把拉过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宝贝你可别再否定我了,这几天可怜死了,自尊都快让人打击没了。”

沈春雪轻轻笑了一下,乐得把他当肉凳子坐。王志远双手扣在她的腹前,脸在她的脖子后乱动。沈春雪觉得又酥又痒,不断摇头避开以示抗议。王志远凑近她的耳垂,轻轻咬着说:“宝贝我们该走了,我就是来接你回家的。”沈春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想既然王志远离了婚,她当然应该跟他住在一起。

她用王志远的手机打电话,把自己要走的消息告诉李芬和柳柳。王志远边往她的皮箱里塞衣物边问:“你那手机呢?又像上次扔掉啦?”沈春雪说:“没有,我只是把电池和卡都卸了,都在皮箱夹层里。”王志远说:“这次学聪明了。”沈春雪说:“这次跟上次又不同。”王志远说:“都是离家出走,都该打一顿屁股,有什么不同?”沈春雪说:“好哇,还没进你家门呢,就有暴力倾向了。这家我是不敢回的了。”

不一会儿东西就收拾好了,两人手挽手下楼。在柳柳家里,沈春雪把钥匙还了回去。柳柳抱着孩子送出这栋楼,正巧李芬也刚从她住的楼里走出来。王志远拉着皮箱先行一步去拦车,三人唧唧咕咕一路走一路说话。

柳柳感叹:“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雪老公人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又是百年难遇的情种,你真幸福死了。”李芬也酸溜溜说:“是啊,还是你命好。”沈春雪笑笑:“好什么,就算在一起,还不是过一样的日子。”柳柳说:“你们两个人都争着为对方牺牲,有这分情意,过的就不是一般人能过的日子啦。”

王志远在一辆出租车旁边等着,脸上带出点让人不易亲近的冷漠。沈春雪上车前跟二人道别,谢谢她们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王志远只是不易察觉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对李芬和柳柳这些女人都有些不明不白的怒意。他对朱小玲也有不快。今天早上他宿醉后醒来,第一件事就打电话给她。这一次朱小玲听了他的讲述后相当惊讶,立即就把沈春雪的住址告诉了他。如果不是她们从中作梗,他王志远或许还不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虽然他明明知道做决定的是沈春雪,可是人在某些特定时候,总是更愿意迁怒别人而不是责怪自己。

沈春雪见王志远脸色不怎么好,关心地问:“老公你怎么了?”王志远把她揽过来:“一想到这就过到一起了,你老公我这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宝贝你说我要是再照顾不好你,我这样的男人是不是也太没出息了。”沈春雪把头靠在王志远的肩头,满怀憧憬说:“你别想那些了,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吃苦也是甜的。”

王志远看着她甜甜蜜蜜的样子深受感动,不由又用力抱了抱她。两个人头靠头坐在出租车里,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却充满了不一样的想法。

看着出租车远去,李芬心里叹息一声,有些无法抑制的嫉妒。她和沈春雪、朱小玲三人虽然情同姐妹,但要说暗地里各自没有比较那是不可能的。朱小玲的运气她是没法比的了,但沈春雪跟她都是一样的身份,所以她跟沈春雪还是偶有较量。这次沈春雪在落难中投奔她,她心里竟有几分不可告人的得意。这倒不是她巴不得沈春雪倒霉,而是终于有机会感觉自己比她还是稍微好一点。谁知沈春雪只是走走过场,这么快就咸鱼翻身了,而且看样子马上就可以扶正。人家这才叫逢凶化吉呢,想想林海涛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李芬怎么不会自怜自伤。

柳柳问她是在外面逛逛,还是去她家里坐坐,李芬都没兴致,说了几句话就回自己家了。这些天虽然没有林海涛的消息,但她却不时能收到林海涛老婆的消息。林海涛老婆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了折磨她的机会,动不动就打电话来骚扰她。她在电话里永远只有两件事,一是向她要人二是向她要钱。但她从没提过要李芬从林海涛身边消失的话。

李芬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的逻辑多半是怪诞的,混乱的,你根本无法理喻。比如女人要是跟男人说她宁可听真话也不愿意被瞒着,你要真是相信她的话,证明你还是太幼稚了,活该倒霉。女人才不管什么真的假的呢,她话里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你永远别做对不起她的事。

李芬慢慢体会出来了,林海涛老婆就是那种杀人不动刀的人,沉得住气,也能忍事,但你就是永远也别指望她不会把事情放在心上。难怪林海涛会怕他老婆,李芬这回算是理解他了。

林海涛出事后的进展如何,李芬在林海涛老婆那里是问不到半条消息的。她又不好到处找人乱打听,怕影响了警方的侦破工作。再说,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打听呢?所以,她就像是被关在闷罐里,对林海涛的近况完全不知情。

在这个城市里,李芬认识的人有限,沈春雪帮不上什么忙,柳柳的老先生也说她最好不要插手。李芬倒是动过钱的念头,她自己当然没有什么钱,于是大着胆子向朱小玲借。朱小玲不好一口回绝,只得说要借也可以,但要她好好想清楚是否该这么做,那么一大笔钱,林海涛老婆又还没死干嘛你要出头打肿脸充胖子呢?

李芬果真好好想了一想,发现朱小玲的话也有道理。且不说她与林海涛的感情还没好到这个分上,就算她真借钱赎了他,说不定别人都会认为是林海涛把家底放在她这里。有些事很难讲,反正你是有理也说不清。李芬也听说过有些做二奶的会倒贴钱救济陷入经济困境的情人,有的也不会要男人给的生活费,但她李芬一厢情愿去借这么一大笔钱其实跟卖身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她肯定还不起这笔钱。一旦林海涛老婆不认账,林海涛手上又没有经济实权,她要怎么办?她怎么能做这种蠢事?李芬这么一想,头脑也就不发热了。

李芬上楼,正碰上胖子下楼。遇到这种情况,李芬肯定是要让路的,就算楼梯再宽也不敢跟他抢。但今天胖子好像很兴奋,还不时吹着口哨,看到李芬还难得地对她微笑了一下。李芬满腹狐疑:“你中彩了?”胖子得意洋洋说:“算你还有点见识。”李芬知道胖子是个钱迷,有钱没钱都天天在做白日梦,听了他的话便一笑而过。

看到胖子一副快活的模样,李芬有些不满,但也不怪他。胖子跟林海涛的关系历来不怎么样,所以林海涛出事他也不怎么上心,只是冷不丁问一句有没有报警处理,李芬总是没好气地以一句我怎么知道应付他。警察问话的事,她根本就不愿意跟家里任何人提起。

李芬掏钥匙开门,还没把门打开,楼下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凄厉的警笛声,顿时把个城中村搅得沸沸扬扬。李芬听到很多人在喊叫,也有看热闹式的起哄的声音,不过她对这些没多大的兴趣,顾自开了门进去了。

李母正端着杯茶站在阳台上俯身向下望,可是她的眼睛不好使,越是努力越是看不清楚,几乎要把大半个身子都送到阳台外面去了。李芬要她小心一点,她回头瞪了她一眼,似乎她看不清楚都要怪这个女儿。

李母看够了,终于进来说:“外面在抓人。”李芬说:“别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李母一脸苦大仇深:“我发现我就没法跟你说话。”李芬说:“那就不说,我耳朵也清静。”李母吧唧吐了一口茶:“我还想图个心静过几天舒坦日子呢,你做得到吗?”李芬说:“你又不是没有儿子,你找他给你过好日子。”李母心里的火跟井喷似的:“养条狗还知道报恩救主呢,老娘倒养了两条白眼狼,早知道就下手都掐死算了,省得屎一把尿一把最后还落句风凉话。”

李芬想母亲也不容易,嫁个男人是个撂挑子的,一撂就是十几年,而且人在哪里也死活不知。对于母亲,李芬恨也好,怨也罢,她心里还是同情她的。其实李母对她也有关心,只是她关心的方式更像是污辱她,母女俩都有把关心变成伤害对方的利器的本事。

李芬正准备听任李母数落,敲门声突然响了。她从沙发上起身去开门,意外地发现门外站着一堆警察。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乱了套。李芬和李母稀里糊涂被“请”进警车,在围观者的目送下被送进警局。李母早就吓软了,走路都不成样子,还是被人半扶半架塞进警车的。一路上她一直语无伦次地问李芬她们犯了什么事,是不是国家要严惩她这种人了。她埋怨李芬不学好,说自己早就知道这种事情不对,现在弄得一家人都要陪她丢脸……

李芬没有理会李母的慌不择言,她母亲本来就不同于一般的寡妇,一辈子缩在家里当惯了缩头乌龟,虽在家里逞强,外面遇到点大阵仗就容易吓破胆。但她没有呵斥母亲闭嘴是因为她脑子里正在想事——她看到胖子也被抓了,手上竟然还戴着镣铐。

李芬算不上聪明,但也绝对说不上是笨。看到胖子的一刹那,结合他近来的奇言怪语,李芬就可以肯定事情与林海涛有关。以前她就曾怀疑过胖子,但胖子自林海涛出事后每天很少出门,照样看他的电视,让李芬打消了那种念头。她这时终于有点恍然大悟,看起来事情不是一个人干的。

事情跟李芬分析的差不多,她们母女也只是被请进警局协助进行调查。由于绑匪交代得很彻底,她们母女撇清了关系,不到傍晚就被放了出来。

不久之后,林海涛绑架案开庭审理,包括胖子在内的四个人都被判了相应的重刑。根据案情陈述,胖子摔碗那天晚上确实是要去找林海涛算账的,只不过他还没走出城中村就被人拦下了。那个人是胖子的赌友,也住在这里,随便问了一声胖子这么晚了上哪去。谁知就这么平常的一句问话,引出后面的一段是非。

那人最近手气不好,欠了一堆高利债,听说胖子要找编外大舅子要钱,那人眉头一皱有了主意。他问胖子林海涛是否真的有钱,胖子这个人特别好面子,明知林海涛对自己妹妹抠门得要死,还大拍胸脯说林海涛财大势大钱多得没地方放。那人便怂恿胖子干一单大买卖,省得为几个零花钱还闹得心里不痛快,胖子被他说动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那人又另外找了两个熟人实施了绑架。

李芬万万想不到,林海涛被囚禁的地点就离她住的地方不远,也是在一栋出租屋里。林海涛的车被他们开走后转手卖掉了,人却五花大绑给扔在一张破床,每天吃喝拉撒都有专人看守着。

其实那天李芬被问话后,警方就安插了便衣监视着这里。一来谈论到李芬与林海涛认识的经过时,她当时的言语颇多破绽,二来按照警方的排查,林海涛很有可能就是在离开李芬家后被绑架的,而且有可能是熟人作案。由于胖子从不过来与绑匪接触,绑匪又故布疑阵,想了很多花样变换交钱地点,警方一连几天都没有收获。

几天后绑匪没看到什么风吹草动,终于确定了交钱地点。警方在现场布控,很快抓获了来取钱的案犯之一。在他的交代下,林海涛的藏身之处和胖子这个内应都昭然若揭。警方的抓捕行动非常成功,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胖子居然干出这种事,对李芬的打击是很大的。不料更大的打击在后面,报纸传媒闻风而动,把这件因包养二奶闹出的刑事案件渲染得有声有色。李芬在这里几乎没法见人,躲过一劫的林海涛也是颜面扫地。整件事只有一个人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这个人当然非林海涛老婆莫属。她说她早就知道林海涛外面那个女人不是好人,事情一发生就向警方咬定跟她脱不了关系。结果证明她还是挺有预见性的,被记者在报纸上作为深受丈夫伤害却又善良大度的中国式老婆代表称颂过没完没了。林海涛老婆一边筹钱一边报警这步棋走得正确无比,林海涛没法说什么,李芬更是有口难言。

当然,以上都是这件事情的后话了。从警局出来的这天晚上,李母因为受惊过度连路都走不稳,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走路功能,好长一段日子只能躺在床上哭着辱骂自己的儿子。

朱小玲开始扮演母亲的角色,虽然感觉有些尴尬,还是尽力带着康一男像个观光客一样到处走走看看。康嘉南正式向康嘉悦要回了司机,她跟康一男出入就变得非常方便。有时她牵着康一男在大街上漫步,司机便开着车缓缓跟在后面。

康一男到底还是个孩子,游乐园的各种游戏设施,满大街的繁华景象,很容易就冲淡了他对过去生活的思念和忧伤。当然,这其中朱小玲的作用至为关键。康一男对她的依恋是从第一眼就决定了的,但当朱小玲想到她在这个孩子心中也只是个替身妈妈,心里总会有些些不适和郁闷。

这段时间,她与康嘉南除了孩子的话题偶尔交流一下,其他的几乎都无话可说。康嘉南当然也有他的烦恼。虽然他怕造成孩子一生的遗憾而选择不要孩子,康一男突然进入他的生活时,他却不能把他往父母那边推,因为他自己就是康父康母手中诞生的产物。他在心里合计了一下,决定把康一男送进那种全日制的私立贵族学校。这样一来,康一男只有周末才会回来住两天,他想这样无论对谁,或许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康嘉南有了这样的打算,但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康一男刚刚才来到这里是一个原因,朱小玲跟康一男在一起变得开心多了也是一个原因。他有时静静欣赏着这对没有血缘却很投缘的母子,心想还是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康一男初到陌生环境需要一段适应期,他自己、朱小玲又何尝不需要有段时间缓冲一下堆积的情绪。

朱小玲之所以表现出一副开心的态度,是因为她沉闷无聊的生活突然有了新目标。这就有点像一个终日死守四堵白墙的人面前开了一扇窗,看到了外面的一角天空。康一男就是朱小玲看到的那片天空,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照顾好这个有点不幸的孩子。

朱小玲有时也挺自卑的,她发现这个小男孩什么都懂,中英文都能说就别提了,他对这里的各种洋品牌连锁了若指掌,对时下流行的电子产品、游戏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而这些恰好是朱小玲不熟悉的,让她觉得自己很土很没趣。

所以说事情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康嘉南有个私生子,这种看似重磅炸弹的事情,到了朱小玲这里就自动熄火了,还激起了她多年未有的求知欲。以前若是康嘉南要教她什么,结果总会弄得两个人都不痛快,朱小玲觉得自己再努力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康嘉南只能暗自心痛她的不思进取;现在康一男的小手指一挥动,朱小玲看的听的比什么都认真。

带领康一男在外面跑了一天,晚上朱小玲在浴缸里泡了好久,回到床上还到处擦活络油。康嘉南放下手里的杂志说:“你少走点路,又不是没有车。”朱小玲说:“坐车这么走马观花转一圈,能看到什么?”康嘉南说:“他还是个孩子,会讲究这些吗?”朱小玲却问:“你能不能抽点时间出来?”康嘉南问干什么,朱小玲说:“一男说他以前的爸妈经常陪孩子玩游戏,什么棒球、橄榄球、羽毛球啦,你有时间也陪陪我们嘛。”

康嘉南立刻嗅出了一种新的变化。以前朱小玲是从来不会要求他陪她做什么的,现在为了个孩子开口就要他抽时间陪他们,还尽是些户外运动。他平时也不是不运动,但一般都是在健身房的贵宾区,他若是需要的话随时有专职教练陪练。要他像国外的父母陪着孩子在草地上打滚,他康嘉南有点做不出来。总之,生意场上感觉一向敏锐的康嘉南把这种变化视为可大可小的事故,弄不好就会变成情感危机。

朱小玲没听到康嘉南回应,忍不住转过头看着他。康嘉南脸色渐渐严肃:“小玲,我想跟你说,孩子的事我已经考虑过了,他不会长久跟我们住在一起。”朱小玲脸色也变了:“你什么意思?”康嘉南说:“我想把他送学校里去,是那种条件很好的私立学校,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孩子可以住在学校。”朱小玲还是一句话:“你什么意思?”不是她没听懂,而是她觉得康嘉南无法理喻。首先,好好的一个孩子干吗要寄住到学校里去;其次,康嘉南的父母还会以为是她容不下这个孩子呢!

康嘉南见朱小玲一脸不解,轻声说:“这样对你也好,毕竟孩子不是你亲生的。”康嘉南说什么都不会比这句话更不合时宜,当下朱小玲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啊,我还不是你原来想要的那一个呢,是不是我也要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有关宜兰的事,朱小玲一直忍着不问,康嘉南也不会主动提。在康嘉南这边,可能会认为自己问心无愧,况且哪个男人不会有点自己的小私事呢?但在朱小玲眼里,康嘉南根本就看不起她,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所以也就不会想要了解她到底有什么感受。

康嘉南被朱小玲一句话堵得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决定不跟她计较:“这孩子成长环境特殊,受的是国外教育,我们找一个有国外教育背景的学校,对他来说还是好事。”朱小玲才不管他有理无理,她只知道孩子现在又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什么要送到那种连父母也见不着的地方去?朱小玲说:“条件好的学校有的是,不是非要去那种学校。再说他现在就算是中国人了,用不着学外国人那一套。”

康嘉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计划在朱小玲这里受到阻挠,他还以为在这件事情里,朱小玲是最不用考虑到的因素。他的父母肯定会极力反对,但他可以不理会他们,可是朱小玲也这么维护康一男,他不可能独断专行搞独裁主义。那样一来,一段时期的冷战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朱小玲上了床后侧身躺下,把一个后背对着康嘉南。这几天都是这样,她与康嘉南能在一张床上最大限度地做到彬彬有礼。康嘉南当然也会做出些举动,但朱小玲不让他继续。而康嘉南想安慰她也只是出于男人的一种本能,受挫后很快就放弃了。

康嘉南想了想,觉得这些事情不宜操之过急,便收起杂志关了灯,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一段时间的静默过后,似乎两人都睡过去了,朱小玲却忽喇喇坐起来,啪哒打开灯:“孩子你不能送走,这么小就经历了那么多东西,你不觉得你太残忍吗?”

朱小玲看上去娇小玲珑,给人的印象多属于娴静温良的性格,实则脾气有些直爽,后来受康嘉南影响虽有所收敛,但那点本性还是改不去的。康嘉南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才屡生守株待兔之心,每次有所争执都等她忍不住主动跳出来再说。

康嘉南心里好笑嘴上却说:“好了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先让我休息好吧。”朱小玲越想越上火,干脆哧溜下了床坐在卧室的一张软榻上:“在你准备对一男做那种事之后,你怎么还能够睡得着?”

这就是女人让人头痛的地方,她要是有事情想不通,她会让你比她更头痛。这把战火不仅会烧到床上,还能不屈不挠烧上几天几夜。男女之间就算有再大的爱恨情仇,只要还能在床上你来我往,总有一笑泯恩仇的时刻。可要像朱小玲这样拿出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就不是简单的固执和不可理喻能形容。

面对朱小玲的指责,康嘉南是不可能对她做到坦诚相待的。向人倾诉尤其是向女人倾诉不是他会做的事,他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一个真正的男人只能把事情埋在心里默默消化,所以他的心思朱小玲根本就无从知道。

朱小玲眼中闪过康嘉南有数几次对她的表白,都是带着一种仓促甚至是很勉强的味道。康嘉悦曾说不知他心里有没有爱,朱小玲也不知道他的爱是太深了深得她看不见底,还是太浅了浅得她感觉不到,总之她可以不计较他对她的态度,却无法容忍他这样对一个孩子。

朱小玲说:“你是孩子的爸爸,孩子需要你给他你的爱,如果你连这种感情的付出都要逃避,那你究竟还有没有真正的感情?”朱小玲这么不客气地说康嘉南,其实与李芬也有关系。她到现在还没忘记李芬喝醉的那晚对她讲述的遭遇。

康嘉南说:“我这就是对他的未来负责,这就是我作为一个父亲对他的爱。”朱小玲哦了一声:“这是爱吗?你这只是尽一个对别人始乱终弃的男人的责任。孩子能感受到的爱和你对孩子的责任完全是两码事。”康嘉南想不到朱小玲如此伶牙俐齿跟他对上了,他还一直以为朱小玲是那种没有太多思想的女人,但是让他生气的不是这些,而是朱小玲对他跟宜兰的关系胡乱下结论。康嘉南的火气是一下子爆发的:“朱小玲你有完没完,我的过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得寸进尺!”

康嘉南竟然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朱小玲的心一下子冷了半截。康嘉南说完就气势汹汹侧身躺到一边,还故意放大了自己生气的动作,又是甩枕头又是踢被子。朱小玲惊讶地站起来看他,等他完全背对着她躺下,她也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想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吗?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谁都不要还就看上了我?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藏着掖着那些事不敢讲?

朱小玲站了半天,什么都想过了,却什么也没说,她觉得头痛欲裂,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通过头痛紧紧抓住了她。她告诉自己算了不要再想了,反正到了明天这些就过去了。但她感到自己实在不能就这样呆在这里,于是打开门走出去,在客厅里独自坐了好久。

这是康嘉悦第二次在欧阳文俊家里过夜。那天晚上欧阳文俊还是上了她的床,只是早上醒来面对面时有些不好意思。康嘉悦只觉得好笑,他都在风月场上混出油子来了,居然还来处女那一套。

欧阳文俊当然是个颇懂浪漫套路的人,这晚像什么烛光大餐、玫瑰花浴、香薰按摩等等都用上了,当两个人大汗淋漓从床上分开,时针已指向凌晨一点左右。欧阳文俊问康嘉悦是否真不回去,白天他因为她留宿在这里被康嘉南数落了一顿,他当时只得矢口否认跟康嘉悦有过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康嘉南虽然知道他在撒谎,但也没有往下深究,或许他对自己妹妹的本事也是心知肚明吧。

康嘉悦让欧阳文俊给她点上烟,神情落寞地靠在床头吞云吐雾。这两天她都没有跟刘凯联络,想要冷落冷落他。但她心里清楚刘凯是不会对此有多么在意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知为什么,尽管欧阳文俊刻意逢迎,把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又对她呵护备至,她就是没有多特别的感觉,反而刘凯那种粗暴的动作更让她留恋不舍。

欧阳文俊也是当局者迷,像康嘉悦这种什么都不缺的女孩子,早就不稀罕别人哈着她言听计从,能够处处跟她作对的人才能吊起她的胃口。她这种情况,说得恶心一点,就是贱,喜欢被人虐待;说得文雅一点,就是有一种被征服欲。这就相当于自然界那些动物的原始本性,雌性动物总喜欢被那些更强壮更雄伟的雄性占有。康嘉悦这只“雌性动物”,本性中深藏着这种很原始的自然欲望,不过对她总是患得患失的欧阳文俊却看不出来。

康嘉悦吸着烟想完心事,用一种厌倦的语气说:“文俊哥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你说不管怎样都会听我吩咐的,这话还算不算数啊?”两人关系都深入到这个地步了,她还一口一个哥哥,欧阳文俊听起来很不顺耳,可他又不能让她不叫,只好嗯哈胡乱应着。康嘉悦心里不快,叹口气说:“我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没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什么也不是了。算了,我也不求你了,犯不着为你们这些臭男人生气。”

欧阳文俊忙凑过来说:“不是啊,我说的话没有不算数的。”康嘉悦慵懒地点点头:“算数就好,我心里有件事,你帮我想想办法吧。”她把想要利用刘凯拆散朱小玲跟她哥的事情说了一遍。

欧阳文俊苦笑不迭,心想这兄妹俩到底在折腾什么呀?!当初康嘉南打朱小玲的主意时就找了他,还让他用了“黑手”手段,现在康嘉悦要拆散她哥跟朱小玲也来找他,这好事坏事全让他一个人来做了,他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见他久不说话,康嘉悦本来就阴晴不定的脸上立刻乌云密布:“哼,原来你这么胆小怕事,我真是看错你了。”欧阳文俊想了半天才慢吞吞说:“这棒打鸳鸯的事谁做得出啊,何况你要毁的对象是你老哥是我老板,总觉得有点伤天害理。”

康嘉悦白了他一眼:“什么毁不毁的,说得那么难听!你要不帮我才伤天害理呢,我们康家好好的一个书香门第,都被那个女人弄成什么样了?我哥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要这样下去,康家早晚得闹一场动乱。”欧阳文俊说:“可这也不能都怪到她头上去啊,你哥跟你爸妈关系处不好,可能还有其他原因呢。”

康嘉悦气得冷笑:“我这是要你来帮我还是要你来劝我?你怎么也对那个女人这么心软,是不是她给你也灌了什么迷魂汤?”欧阳文俊叫屈:“你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我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采花大盗似的,你就是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起那心思啊。”康嘉悦说:“既然跟你没关系,你推三阻四干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不好回答,康嘉悦的逻辑本身就有问题,好像只要跟朱小玲没关系就可以对不起她。何况算计朱小玲实际上就是跟康嘉南过不去,康嘉南要是不爱朱小玲,干嘛为了她弄成这个样子。欧阳文俊为难得眉毛都拧了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康嘉悦把烟头朝窗外一弹,突然扑到欧阳文俊身上,用甜腻的声音说:“文俊哥哥,人家好不容易求你一次,你拿出点诚意来嘛!”欧阳文俊最受不了她发嗲,很快连骨头都酥了,只好半是甜蜜半是无奈答应替她想想办法。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康嘉悦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从她的韩版手提袋里掏手机,她发现这电话竟是刘凯打来的。她回头看了看,欧阳文俊正透过卧室的门躺在床上看着她,于是笑着扬扬手机,跑到阳台上去了。

刘凯那里听上去正是热闹的时候,劲爆的舞曲节奏直逼耳膜。刘凯在一片混音中大声喊:“我说大美女,你怎么不上我这儿来玩啦?是不是我手下哪个小马仔得罪了你?”康嘉悦心里高兴嘴上可不饶人:“谁得罪我谁心里清楚。”刘凯说:“我这正纳闷呢!要是谁敢得罪你康美人,你说出来,我让他请你喝酒赔罪。”

康嘉悦说:“是不是真的?请我喝什么?”刘凯说:“那就得看我们的交情了,你要真是不给面子,点XO人家也陪不起啊。”康嘉悦说:“那我就找你陪,你总陪得起吧!”刘凯说:“要我陪,那可就不止是陪酒了。”康嘉悦说:“你还能陪什么?”刘凯问:“你说呢?”康嘉悦说:“现在我可说不准,得见了人才能说。”刘凯便要她赶紧打个的过来。

康嘉悦转身进客厅的时候,欧阳文俊已经站在客厅里了,正拿眼酸溜溜地看着她。康嘉悦借口说要回家,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欧阳文俊也不拦她,只是意味深长地说:“这么晚了,你可别迷了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康嘉悦嫌他啰嗦,顶了他一句:“你少操心!”

欧阳文俊听她口气全变了,眉梢间或还有些喜色,心里一下子就受了伤,但他还算稳得住自己,和颜悦色说:“我这是关心你哪,你一个女孩子,外面多乱啊。”康嘉悦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关心我,我领情,我郑重向你说声谢谢得了吧。”欧阳文俊说:“我开车送你。”康嘉悦顿时又把脸拉长了:“我讨厌人家把我当小孩。”

欧阳文俊知道她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隐忍着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个在万花丛中游历过的男人,明白要挽回一个倒向别人的女人的心,无异于是枉想顶住一面正在倒塌的墙。他再喜欢康嘉悦,毕竟还是有点男人的自尊,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那好,我去冲个凉,你走后把门带上就行了。”他边说边进了浴室,进去后马上把沐浴头给打开了。

康嘉悦才不管他此时心里复杂得像是电脑程序,没心没肺哦了一声,抓起手提袋就抬脚走人。越过淅沥沥的流水声,欧阳文俊很明显地听到那一声因过于匆忙而重重碰上的关门声,他从浴室里走出来,站在客厅里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真的是满目凄凉。

站了一会儿,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返身回浴室,刚穿上的衣服也不脱,直接就站在了沐浴头下面。

刘凯在夜总会一个隐蔽的位置坐着,面前只放着一杯苏打水。一般情况下,他要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就会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座位把自己藏在阴影里。这个时候,熟悉他这个习惯的工作人员都不会来打扰他。

他主动找康嘉悦,其实还是为了朱小玲。对于朱小玲的爱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觉得恨也罢爱也罢,他们都只是人海茫茫中的一个过客,他跟她的关系就是可以用陌路人来形容。他越来越发觉爱情像是不切实际的梦幻泡影,做个游戏人间的寻欢客要比谈什么恋爱轻松容易得多。既然他现在已经对什么都无可无不可,那么碰上能报复康嘉南的机会,他当然会往他头上砸石头,反过来说,若是可以碰上毁灭朱小玲的机会,他也会带着朱小玲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所以说,刘凯与康嘉悦之间的猫鼠游戏,其实就是在互相利用。刘凯通过康嘉悦打听朱小玲的近况,寻找着能够给她致命一击的机会;康嘉悦甚至不惜牺牲色相来接触刘凯,也是想把他作为赶走朱小玲的棋子来摆布。两个人的目标如此一致,却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连康嘉悦这么不喜欢朱小玲,在刘凯面前也很少流露这种迹象。他们都认为对方肯定是要维护朱小玲与康嘉南两人的,因为一个维护的是昔日旧情人的幸福,一个维护的是自己哥哥的生活的平静,于是都采用了迷惑对方的手段,这样看来其结果就是都在围着对方向相反的方向绕圈子,不知何时才能绕到同一个点上。

康嘉悦来了,在夜总会门口张望,没看到刘凯来迎接她,她显得有些失望。在赶过来的车上,她忙着补妆,人现在看起来已经精神了许多。康嘉悦没费多少功夫就出现在刘凯面前,因为工作人员都知道她是刘总的新任女朋友,看见她的人都忙着给她指路。

刘凯果真老老实实请她喝酒。但没喝多少,两人就去了刘凯的办公室兼休息室,到那里进行深入的“谈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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