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的维吾尔族人,对于吃瓜,有很多讲究。
我曾亲眼看见维吾尔族人剖瓜,先在甜瓜的瓜把上划一个十字,然后将瓜把的一圈儿切下,成四瓣儿,再一刀、一刀地拉成瓜牙儿。
拉瓜牙儿时,要看人多人少。人少了,就按瓜上的黑绿花纹切,块儿大些。人多了,就拉薄一些,块儿小一些,够每人吃一到两块儿。
剖瓜时,要一次将一个瓜拉完,拉完后还是一个整瓜,轻轻一拍,瓜牙儿就摊开了。然后把瓜子刮去,在瓜牙儿上划上几刀,人们吃时,可以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吃。不会拿起一牙儿瓜,从这头啃到那头,既糊了一脸,也不雅观。
有时,也将一牙儿瓜,切成两截,盛在盘子里,端上炕桌,再端上一盘切成条块的馕,请客人一口瓜、一口馕地吃。
维吾尔族农民,早晨下地时,有时不吃早餐,怀里揣一个馕,活儿干到太阳一竿子高时,到地里摘一个瓜,剖开,就着馕吃。有一种面瓜,绿皮、圆形,剖开是青绿色的瓜瓤,有一种醇香的甜酒味,入口即化,所以叫老汉瓜,也叫醉瓜。没牙的老汉们,把它剖成两半,剜下瓤,泡上馕,吃一顿,就可顶一顿饭。
维吾尔族农民,吃瓜时从不糟蹋瓜,吃完不乱扔瓜皮,不是喂羊,就是喂其他牲畜,实在没有家畜,就把瓜皮扔在房上,说这是“胡大”给的,不能糟蹋。
在戈壁上吃瓜,吃完后将瓜皮扣在路边,过路渴急的人,逢到瓜壳篓,还可解一时饥渴。说是有一年,一个走西口的人,到苦水和烟墩,中间是一百四十里的戈壁,六月的天气,骄阳似火,带的水喝光了,眼看就要渴死,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路旁有两块儿扣下的瓜皮,这人抱着就啃,结果救了自己的命。
到了秋天,冬瓜熟了。农民们摘下瓜,晒在房上,天冷了,再将瓜抱进屋,吊起,或用马莲草圈垫起,放在架上,屋里放一碗水,水结了冰碴儿,就在炕里生些火,一直放到来年春天,拿到市上拉成瓜牙儿卖,城里的人们又可吃到可口的甜瓜了。
维吾尔族的抓饭,是远近闻名的,吃起来别有风味。若在抓饭里加进葡萄干、杏干、瓜干等做成素抓饭,吃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汉族人对吃瓜也是很珍惜的。我小时候常听大人们讲:这种不动烟火的食物,不能糟蹋,不管甜和不甜,都要啃净。
过去,哈密的汉族人在宴请宾客时,有一道菜是冰糖水炖甜瓜瓤,吃腻了鸡、鸭、鱼、肉的人们,再吃上两块儿冰糖水哈密瓜瓤,不但清爽可口,而且食欲大增。
20世纪40年代,有一年放暑假,我和弟弟到黄芦岗村去。那地方潮湿,种瓜不浇水、不打瓜沟,一行一行点种,瓜长到三四片叶子时,在瓜根边壅上苦豆子和羊粪,满地结的都是瓜。我们早晨摘下瓜,剖成两半,泡上馍,就是一顿早餐。中午吃一顿二截子拌面,下午还是瓜泡馍。瓜吃不完,从门前路过的人,谁见了谁吃。瓜不浇水,又因为是盐碱地,瓜就长得特别甜,吃完瓜后,五个手指都黏到一起了。
20世纪50年代,从内地进疆的人们谈起瓜,不但惊叹哈密瓜的便宜,还盛赞哈密瓜的甜。有一位干部对我说,他的一双旧大头皮鞋,就换了一驮子大约二十个甜瓜。
人民公社化以后,提出“以粮为纲”,种瓜被砍掉了。
“大跃进”和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政策一年比一年“左”,粮食一年比一年减产,社员肚子吃不饱,妻子拖着病体,到队里已收过麦子的地里,拾了二三十斤麦头,用棍子捶下,簸净,炒熟,和房上的瓜皮磨成瓜皮炒面。瓜皮炒面,还真救了我们的急。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以后,哈密瓜的种植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哈密瓜的吃法也变得五花八门,哈密地区技工学校迎宾饭庄烹制的哈密瓜筵,由冷、热、点、羹等多道菜肴组成,那如花似玉的拼盘,那小巧玲珑的珍肴,吸引了无数美食家的光顾。听说这瓜筵,还有医食结合、降脂减肥的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