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呀,说心里话,在我没来之前对你是有点看法,可是来了之后我改变了。对你的工作我个人是肯定的。你放心,我会把真实情况好好给赵书记汇报的。至于工作嘛,我的看法还是安心工作,相信组织,啊?”
“邱书记,我听您的。”
邱书记轻轻拍拍他的肩:“有些小道消息不要去管它,啊?”
“嗯!”李清和答应着退了出来。邱书记把他送至门口,才回转身来进入卧室。
李清和离开邱书记的房间,又拐进了李月先的经理办公室,李月先正在打电脑。谁知走近一看,吓了一跳,原来电脑上显示的是邱书记房间里的情况,邱书记已脱了衣服,正准备洗澡。“月先,你?”
“哎呀,你吓死我了!”
李清和赶紧随手把门带上:“你怎么敢这样?”
“别嚷嚷。”李月先说着,给李清和递过去一支烟。
“只有两个房间里有,没有人知道的。”
李清和忽然想起自己曾和李月先的老婆在其中的一个房间里做过爱,心便怦怦直跳,可李月先像没事一般。
“你放心吧李书记,我都安排好啦。”
说话间,屏幕上,一个女孩子出现在邱书记的卧室里。
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要当县长的消息传来之后,巫保义心中着实有些害怕:当厂长的时候有岳父给自己撑着;当了几个月的副县长,岳父虽然不敢再指手画脚,但上边有书记、县长,下面有局长,他只是个中间角色,干好干坏显不出什么。如今要把县长的担子放在肩上,巫保义真的有些害怕。但这几天岳父对他也另眼相看,使巫保义渐渐觉得也许自己就是一个县长的材料,有什么怕的?还不是自己说啥就是啥?再说上面还有个书记(谁当书记他才不管呢)。他想:王树森县长在地区有一套房子,八成还养了个小老婆。自己要是当上县长,也到地区弄套房子,然后把小娜弄到那里,省得再担心二哥这个老流氓。想着,那一点怕劲便烟消云散了。
这几天除了工作就是回老家,巫保义忙得团团转。他希望岳父再给他一些指教,可岳父也变得客气起来,这使巫保义觉得有些茫然。看来只有自己努力了。巫保义忽然感到一种落寞,一种惆怅。这令他突然想起了小娜:已有好多天没有她的消息了。二哥会不会……巫保义想回去看一看,可又一想,前几天自己一连回家了三趟,况且都是晚上,岳父会不会怀疑什么?心里想着,便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巫保义今天所要办的事情也已办完。
司机小刘进来给茶杯添了水,然后等着送他回家,可他仍然坐着,若有所思。好长时间过去了,小刘在沙发上坐得有点窘了,巫保义依然傻傻地呆坐在那里,最后小刘只得怯怯地问:“巫县长,还有事吗?”
“啊,没有了。”巫保义惊醒了,这才说:“我们回家吧。”可是刚出办公室的门巫保义就拐了回来:“小刘,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会儿。”
小刘莫名其妙地走了。
巫保义一个人呆坐在办公桌前,当他感到有些饿时,天已黑了下来。这时他忽然想起时美饭店里那个个子矮矮的腰身肉乎乎的红红姑娘。
巫保义已经有好多天没有感受女人了,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惆怅,而红红那圆乎乎的小细腰诱人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于是他拨通了个电话:“我找红红小姐。”
“红红,电话。”话机里传来对方的喊叫声,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甜甜的声音。
“谁呀?”
“红红,是我。”
“你是谁呀?”
“怎么,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噢,是巫县长啊?”
“什么县长,你别这样叫好不好?”
“那叫你什么?”
“叫什么也别叫县长。”
“那我就叫你大哥吧!”
“哎,这就对啦。”
“大哥你有啥事?”
“我马上去接你,好不好?”
“那好,我在门口等你。”
电话挂断后,巫保义便匆匆忙忙拿了钥匙开车出去了。
早在巫保义当厂长时就学会了开车,只是一般情况下他很少自己开,除了出去会女人。如今他是副县长,更少自己开车了,但他有钥匙,司机小刘也知道他会开车,所以从不把车开回家,以便县长用时自己开。
巫保义开车来到时美饭店门口,红红已经身挎一个小包站在那里了。车停稳后红红就钻了进来。
巫保义一加油门车就飞出好远。红红扭过脸笑笑说:“巫县长,你真行!”
“怎么又叫县长,不是说好叫大哥吗?”巫保义笑着,放慢了车速。
“你就是县长嘛。”
“什么县长,县长算狗屁!”
两个人说着话,车子已驶到了城外。
“你要往哪里去?”
“心里闷得慌,我们到野外转转吧。”
巫保义说着把头扭向红红,轻轻笑了笑。
汽车在深秋的原野里行驶着。
玉米地里的庄稼大部分已经收割完毕,田野便忽然像扒掉衣服似的光秃秃的。视线一下子开阔了好多,还没有收割的玉米仍然垂首站立着,无精打采的。巫保义的车子缓慢地行驶着。因为他的右手不时地腾出来去握红红的左手,两个人边调情边开车。忽然,马路边饭店门口的女郎向他们拼命地招手,他才感到肚子有些饿了。
“我们吃点东西吧?”
“你也在这种地方吃饭?”红红惊讶地问。
“这不也是饭店呀。”
“哎呀,别吃了,这些地方不卫生。你要是进去,那些脏兮兮的女孩就不让你出来了。完了,她们还要狠狠地敲你一下,你要是不给钱,她们甚至会揍你一顿的。”
“她敢!”
“当然,你是县长,也许她们不会敲你。”
巫保义笑笑说:“那就听你的,不吃啦。”
说着,红红从小提兜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了巫保义。巫保义接过来笑着说:“还是红红好,会疼人。”说着,边开车边吃起了苹果。
车灯掏着秋夜的黑暗行驶着。
一个多小时左右,车子停住了。两个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在了秋夜里。
这是一个山路的拐弯处。站在小山包的顶上向北面看,便是起伏的秋天的原野,向南则是向远方延伸的连绵的小山丘。天上的星星密密的,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巫保义把红红揽在怀里小声说:“这儿怎么样?”
“风景不错,只是天黑了。”
“黑了好哇,白天我敢搂你吗?”
两个人说着话,偎得更近了。
这地方巫保义不是第一次来。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小小的山包长着一些刚种上的小树,给人一种幽静的感觉。前后左右都没有村庄,是一片一片的庄稼地。巫保义知道这地方,再往北一二里地就是他们生产队的地界,二十多年前他曾在那里干过活儿。几年前他当副厂长时曾把一个姑娘带到这里幽会,从此他就记住了这里。后来他才知道这地方与自己生产队的地离得那么近。翻过这座小山就是另一个县的地盘了。而这地方最大的特点就是清静:两座相邻的小山包就像公园里的假山一样屹立在那里,一条乡间公路拐进两山之间,伸向了另一个县的境内。如果是傍晚,可以看到远处的村庄升起的炊烟。而现在却是明灭的灯火。也许是为了寻找几十年前他潜藏在玉米地里企图伏击过路女子的感觉(当然他没有得逞),或者借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叫回归自然,巫保义带女孩子来这里就是为了做那种事。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当他心烦意乱或被喜悦袭击的时候,他都会有此举动。当然,现代交通工具给他提供了便利——慢悠悠地开车个把小时就到了。如果加快速度也就几十分钟,而野合给予他的快感却能够使他好几天都处在兴奋之中。此刻他就和红红相拥在一起,感受着自然界给予他们的温馨的感觉。
“巫大哥,我们回去吧!这地方太清静,我有点怕。”
“怕什么!就我们俩,多美呀!”
巫保义说着,把红红压在他的胸前,然后便用一只手去解她的上衣……
也许是太激动了,以至于一群人走到他们面前他们都没有感觉到,直到几束手电灯的光照在他们身上,他们才猛一激灵,赶紧去拿衣服,但几个人飞快地把他们围在了中间……
这一群人是山那边清丰县的。一个年轻人回村时,看见这里停着一辆汽车,他以为是从山上翻进沟里的,就约了几个人想到这里看看。当他们找到汽车时,却发现一男一女在车上干这种事。
一群人议论着:这人肯定是城里的大老板,听说大老板都很有钱,一天换一个女人,于是就把他俩押到村里的治安室审问。
巫保义知道事情坏了,当他们问他是不是城里的大老板时,巫保义顺势说:“是!”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求给他们交些罚款快点走人,可谁知偏偏今天身上带钱少,红红当然不会带钱。
这里是双河县和清丰县两县交界的地方,离县城有八九十公里。巫保义想早些脱身,可就是走不了。
一个像是村里治安员的小伙子不厌其烦地审问他们,要他们交代干那事时的感觉美不美。一群小伙子在一旁哄笑。幸亏治安室里的灯异常昏暗,要不然巫保义真的无地自容了。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多钟,大概是这一群小伙子瞌睡了,才让他俩写了一个通奸的证明,然后提出要交五千元的罚款。巫保义松了一口气去掏钱时,心里猛然一凉,自己没带那么多钱,浑身上下摸遍也只有千把块钱。巫保义说明天送钱,可农村人认死理儿,怎么会相信他?最后无奈,他只得走最下策,以红红和小汽车作抵押,换了山里人一辆破自行车骑着回老家取钱。从这里的小路回老家大概有十几里地,骑车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到家。父亲肯定已经回来了,或者先向六弟借些钱,赶快把红红和汽车赎回来。
自从进城已十多年没走过这条路了。巫保义顾不得想那么多,只是逃难似的分辨着脚下的路,不小心又把车子骑到了路边的沟里,弄得浑身是土,脚也发疼,可想想红红在焦急地等他,又想起山村的那一群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嬉笑的表情,他什么也顾不得,只是使劲骑着自行车赶路。等巫保义赶到村子里时已经十二点多了。
巫保义把自行车放在门口,然后拍拍身上的土,又整整衣服,这才悄悄地开开门走向父亲住的大屋。让他失望的是大屋的门紧锁着。他回转身,想去叫小霞,可小霞的屋也锁着。再看小娜住的房间,门开着,他推门进去拉亮电灯,除了一张空空的床,什么也没有。
巫保义的心开始怦怦地急跳起来,愈来愈快。到底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巫保义顾不得拉灭电灯,疯也似的去看五狗住的临街大屋,门也锁着。
他的心一下子紧了:为什么家里空荡荡的?难道父亲……可为什么不通知自己一声?巫保义脑际闪过也许自己在山里、手机没有信号的念头,心跳愈发加快了。
巫保义仰脸看看黑黝黝的天空,星星鬼眼似的眨着。这偌大的院子竟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屋子里透出昏黄的光亮,仿佛还带着一股阴气。他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便忽地冲向门口。他的心里慌乱起来,想到小六的厂里看看,或者去找找老大和老二这两个仇人问问。可当他刚走到村子里,忽然看到北地一个鬼似的人影向他走来。
当巫保义确定这是一个活人时,那人已踉跄到他的面前,嘴里呢喃着:“哈哈哈……我……要你……死……就……是……要你……死……要你……断子……绝……孙……哈哈……”
黑夜里,这声音像沾了泥巴似的向巫保义的耳边打过来,他分辨出这是栓柱娘的声音,就想走过去问问自己家里怎么没人:“狗蛋婶子,狗蛋婶子……”
栓柱娘向巫保义看了一眼,便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去,到了自己家门口也不拐进去,只管向南边黑黑的夜里走去,嘴里仍然不停地嘟囔着那几句话。
她是不是疯了?巫保义的脑海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声音仿佛机器的轰鸣似的塞进他的心里……
原来,巫全贵看望小七回来后的第二天,小娜突然得病了。送往镇医院抢救时,医生诊断为食物中毒。虽然抢救及时命保住了,可她肚里几个月的孩子却流了产。气昏了头的巫全贵审问五狗,问他走后家里的情况。五狗说出了老二被老三捉奸的事,又问他为何戴着老大的手表,五狗说是小娜送他的。巫全贵据此断定,下毒之人不是老二就是老大,尤以老大的可能性最大。于是巫全贵便在当天夜里审问老大、老二。无奈二人死不认账,特别是老大,不仅公开和他犟嘴,还咒骂老三早就该断子绝孙了,还要什么儿子。这句话惹恼了父亲,父亲平生第一次打了他一巴掌。
巫保根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五十多年一直是半个家长,父亲一直宠爱他、护着他。可是今天,父亲却因为奸杀了自己妻子李会明的老三的小老婆而打了自己,并且是当着自己两个兄弟的面,这令巫保根心里痛苦万分,一气之下便说出了五狗说过的巫保义曾强暴过母亲的忤逆行径。
五狗没有把事情说完,巫全贵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可急坏了一家人。大狗、二狗、五狗慌忙把父亲送往镇上的医院,医院通知,巫全贵生命垂危,正全力抢救。
儿孙们哭喊着跑向镇医院,守候在抢救室外,谁也不知道,这个硬朗的老头,忽然崩溃了……
几天后,地委发来明传电报:李清和仍然担任县委书记;巫保义担任副书记,代县长。原县长王树森调任地委农委副主任兼任治沙办主任。要他们立即到地委组织部谈话。
也是在这一天,巫保义的妻子赖玉珍又生下一个男孩。赖青林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这可真是喜上添喜,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巫保义。
也是这一天,巫全贵在府里镇医院闭上了眼睛,满堂儿孙们哭得天昏地暗。
巫保义没有就任代县长,也没有参加父亲的葬礼。
他失踪了。
有人说他无颜见人,投河自尽了。
有人说他携一漂亮女子到南方经商去了。
此书三卷,1994年5月开始创作
2000年4月14日夜于北京鲁迅文学院完稿2004年3月8日修改于郑州黄帝故里
2008年8月21日再次修改于郑州黄帝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