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这些,只在心中暗暗感叹。我与水清初次相会时,他说自己姓万,其实是随母姓,并没有撒谎呢。又在心里猜测,那个万之扬如果不是痴傻之辈,就必定是个纨绔子弟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不招人喜欢,只得了个侯位呢?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却见黛玉已经盈盈拜倒,向东平王妃行了大礼,接下来又献了茶。
东平王妃喝了茶,把茶杯放下,从头上取下一个白玉凤钗给黛玉戴上,笑道:“这还是当初我们家王爷给我的聘礼呢,说是用极稀少的和田玉雕成的,连我那两个儿媳妇都没舍得给,今儿给你吧。”
黛玉忙辞道:“既是这么贵重,还请王妃……舅母自己留着吧,或是收着将来送给表嫂们。”
东平王妃摇了摇头,浅笑道:“不必,我那两个儿媳妇也并不少东西的。我也老了,得给它找个新主人,我看配你正好。”说到这里,指了指西宁王妃一眼,续道:“我与她虽是姑嫂,其实情同姐妹。她认的女儿就是我的干女儿,你不必这样推辞的。”
黛玉只得道了谢,收了下来。东平王妃拉黛玉坐了,望着黛玉笑道:“听说姑奶奶认了干女儿,当时我就要回来看看的,但我们家那王爷身体很虚弱,受不得奔波之苦的,所以我们就在路上耽搁了很长时间,昨儿个才抵达京城的。不过昨晚问起我那两个儿媳妇,她们却说并没有见过西宁王府的二郡主。我这才知道原来姑奶奶竟然一直都没让你出来见客呢。”
黛玉低头道:“这是母妃心疼我,怕我劳累的缘故。”
东平王妃点了点头,笑道:“我想也是。”瞥了西宁王妃一眼,道:“认了这么个好女儿,现在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西宁王妃笑道:“这是自然的了。”又闲叙了一会儿,西宁王妃望着黛玉,柔声道:“你刚回来,应该也累了吧?我已经吩咐人将听雨楼收拾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上再过来陪我们用饭吧。”黛玉忙起身应了,辞别东平王妃。我与紫鹃扶了黛玉出来,大家一起走回听雨楼。
傍晚时,黛玉换了衣服,我与紫鹃陪着她,正要出听雨楼时,青儿却过来传话。原来刚才有小太监过来传旨,说是太后吩咐了,今天皇宫里摆了家宴,请两位王妃进宫相陪,所以上房便不必去了。青儿说完,又让人将预备好的酒菜送到听雨楼的厢房里,方才告辞着去了。
因为并没有外人,黛玉便拉我与紫鹃坐了,又唤了明月和春纤过来,我们五个人坐在一起用了晚饭。此时黛玉也乏了,便回自己的闺房休息。我与紫鹃她们也各自回房。
我走回自己房间,凭窗而立,在心里低声叹息。皇宫里摆了家宴?是了,我想起来了,以前水清也提过的,每逢十五,宫里就会设家宴的。
淡淡的月光撒在我的身上,朦胧而迷离。轻轻的雾气氤氲开来,清冷而苍凉。而在这样的月光下,我的思念,也如潮水般泛滥。
水清,我想你,想念你低沉清越的嗓音,想念你眉宇间淡淡的忧郁,也想念,你在望着我的刹那,眼底偶尔有的那一抹极浅的笑意。
今夜,星辰无语,月色无痕。此时,此夜,此情,思念你的心意,你可会知道?
我倚在窗边,伫立良久,方才走到床塌上躺了下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很长时间,却又了无睡意。我便起身披了外衣,决定出房走走。
我缓缓地步出听雨楼,漫无目的地在王府里闲逛。不知不觉中,却发现自己走到西宁王妃上房处。我悠悠一叹,正准备转身回房时,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上房的门已经被人推开了,房间里还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我心下微讶,当下便轻手轻脚地折进上房的回廊里。忽然听到上房里传来“哎”的一声,似乎是一个男人被东西绊倒了发出的声音。
我站在上房外,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贼!
我选择原地不动,放慢呼吸,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西宁王府素来显赫无比,十分富贵。前不久西宁王在边疆取胜,平定西北,虽然西宁王爷并没有回来,但从皇宫里赏赐出来的奇珍异宝却是不计其数的。而当初西宁王爷出京时,将王府的侍从带去了一半,如今西宁王妃进宫去了,又将侍从带去十名。府内戒备松懈,被贼光顾也是无可厚非的。
正在我考虑是不是要大叫着将家丁喊过来时,那人已经从上房里走了出来。我大吃一惊,忙飞快地搬起回廊处的一个大花盆,屏住呼吸,站在回廊的暗处。这时候那人已经出了上房,缓缓走进回廊,我见时机不待人,忙使出全身力气,高高举起了手里的花盆砸了过去。那个男人却是身手敏捷之辈,微一侧身,便与我手里的花盆擦肩而过,依旧稳稳地站在当地。我却因为用力过猛,一个重心不稳,摔得眼冒金星。花盆落在地上,砸得粉碎。静夜听来,声音格外清脆。
只听青儿带着睡意的声音在上房隔壁的厢房里响起:“怎么了?”
那个男人惊奇却镇定地“咦”了一声,好像对我的偷袭行为十分不理解,惊讶地打量着我。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快地爬起来,又抱起一个花盆向他砸去。口中大声呵斥道:“小贼哪里逃?”
那男人回过神来,弯弯腰,侧过身子,又躲过了花盆的袭击。但我这次的袭击却也并不是一无所获,那男人避开花盆时太用力了,几个金锭子骨碌骨碌的从怀里滚了出来,滚了一地。另一个袖口的结也散开了,袖子里的一串珍珠和金项链戒指之类的东西也稀哩哗啦落地。
那男人急忙弯下腰,捡那些珍珠项链和金锭子。我不惊反喜,兴高采烈地喊道:“哈哈,我抓住贼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见义勇为”或是“京城十佳市名”奖呢?
那男子一愕,吃惊地瞟了我一眼,缓缓站起身来。回廊里本就有灯笼的,就着回廊里淡淡的灯光,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男人。这一下吃惊的人换成了我。因为这个男人并非如我原先所料是个面色无华、神情猥琐、眼神轻薄之人。相反,那个男子面若冠玉、精神奕奕、衣着高雅,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男人有一双极清亮的眼睛,明眸流转间竟如玉般温润动人,倒让我看得呆了一呆。
我在心里激动地大叫,美男,极品美男!这一激动,大脑便不听使唤,一句极酸极糊涂的话就从口里吐了出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话一出口我就愣住了,再看那男子时,就见那男子嘴角轻轻抽搐,目瞪口呆地盯着我,显然也被我这句话雷住了。
在我与那男子互相呆看之际,青儿已经披着衣服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青儿看到那个男人,“啊”地轻叫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一把将青儿拦在身后,道:“别怕,别怕,有我呢,我就不信邪能压正。我就不信这个世界没有王法了。小子,我告诉你,我会中国工夫!”说着,双手握拳,护住胸,睁大眼睛,很有气势地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起先露出诧异的表情,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青儿在后面扯我的袖子:“雪小姐,雪小姐,他……三……”
我喝止她:“别说话!”又朝那失态大笑的男人叫道:“小子,笑什么呢?”
青儿急了,猛拉我:“不……不是的!雪小姐,他他他……”
我以为青儿害怕了,才会结结巴巴,便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呢,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那个笑得直不起腰的男人勉强止住笑,挑眉道:“我就是要欺负她,你又能怎么样呢?”
虾米?遇见了痞子帅哥?不但偷东西,还是个采花贼?当下我眼珠一转,心想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便朝他柔柔一笑,轻声道:“大哥,我说笑呢。你长得这样矫健,我这么个柔弱女子,还能怎么样呢?”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拉住青儿,一边转身一边大声叫道:“有贼呀,快来抓贼呀。”小子,王府的侍卫可不是盖的,你就好好享受吧,我不奉陪了。
我喊完,立刻使劲抓着青儿,口中急道:“快跑,我们快跑……”
青儿却站在原地不动,口中道:“雪小姐,不是的,他……他是三……三……三……”
我拉不动青儿,自己也跑不了,便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冲青儿叫道:“三什么?你说啊!”
“三少爷!”青儿终于把那个词吐了出来。
“啊?”我回过头去,瞪着这位不明来客,“三少爷?是谁?这府里没这个人吧?”
那男人冲我一笑,道:“你又是谁?挺有意思的。”
我条件反射地回他一笑,又觉得不对,板起脸来,说道:“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