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炎热,黛玉的身体便有些吃不消,整天卧病在床。我与紫鹃心急得很,小心翼翼地守在她身边。幸好有明月在,加上上次北静王给的那些药材和补品,的确都是上品,比从乐生堂拿来的还要略好一些,想来他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来收集这些东西。在佩服他的深情的同时,我暗自下定决心: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努力撮合他与黛玉才好。我知道黛玉并不在乎什么锦衣玉食的优渥生活,我也并不在意那些,我看重的,是他待黛玉的那份心。
只是,白天的时候,我还可以找些事情做,让自己忙碌起来,但到了晚上,那个白衣男子的身影,那份爱而不能得的心痛,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心头。有时候,午夜梦回时分,会发现,自己的枕边一片湿凉。
一旦动心,竟会如此,就连做梦,都要为他伤心难过。
若为情痴,必为情伤。这句话,当真是入木三分。
但是,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到了七月份,黛玉的身体才慢慢有了起色,我们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轮流安心休息了几天,大家的精神才恢复过来。
七月末的这天,待黛玉用过中饭,躺下休息的时候,我也走回自己的房间,吃过饭,我便坐在窗旁发呆,过了一会儿,抬头时却看见王强走进园来,便忙起身出来。
因为黛玉在午休,我便摆了摆手,不让他出声,领着他走到后院。待我们一起走到竹林下,我才回过头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王强皱了皱眉,有些焦急地说道:“青梅夫人现在整天坐立不安,人憔悴得不像样子,林管家他们担心得很,因为听青梅夫人说起过,她很喜欢你,与你在一起也相处得很愉快。林管家他们便想着让你出去住一段时间,陪伴青梅夫人。”
我张大嘴巴,有些不情愿地答道:“我才回来几个月,又要出去吗?”
住在园里,虽然想起他的时候会心痛,但是,在这里,便不会与他会面,起码,我不会变得更伤心。现在,我还没有调理好自己的心情,自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去。
虽然有些逃避的意味,但也是目前我唯一想得到的办法。
不见,心中便不会再有绮念,也许会心痛,但是,至少不会绝望。何况,不是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吗?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在这个园里慢慢地忘记他。
王强一听,便叹息道:“但是,青梅夫人现在过的很不好呢,大夫说了,大人心情不好,于孩子不利呢。生产的时候也会很麻烦。”
我心知他说的是事实,低头想了一想,知道自从张氏离世后,青梅一直忙着家务,也没有空认识其他的女子,只因为我在四合院里住了几个月,才跟我亲密一些。现在,张氏离世,四合院里除了几个年纪极小的丫鬟外,便只有她一个女子,有些女子的心事也没有人叙说,想起这里,便叹息了几声,抬起头缓缓说道:“罢了,我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回了姑娘,明天就去。”
王强这才答应着去了,我发了一会儿呆,才走到紫鹃房里。紫鹃在坐在碧纱窗下绣花,见我进来,忙拉我坐下。
我说了自己的来意,又有些内疚地叹道:“本来我答应了姐姐,要一起守护姑娘,但现在事出突然,我非得出去看看才行。”紫鹃摆摆手,含笑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有我呢,我会看好姑娘的,绝不会让别人伤害姑娘。”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包括宝二爷,我也不会让他总是靠近姑娘。依情理看,他与我们姑娘并没有可能,何必让他亲近我们姑娘,徒增情伤?要是姑娘把一切都寄托在宝玉身上,到宝玉娶别人的时候,我们姑娘一定会伤痛欲绝的。以前是我没看明白,现在我已经认清了府里的情势,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守好姑娘的。”
我见她满脸坚定的神色,心中很是感动,又叙了一会儿话,方才走到明月房里,与她闲话一番,嘱咐她好好照顾黛玉的身体,这才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叠了几件衣服。
待到晚饭时分,我便将自己要出去的事情告诉黛玉,又继续以探望亲人为由,去回了探春和李纨。待她们答应后,才走回自己的房间安歇。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来,梳洗一番,便拿了收拾好的包袱,在紫鹃和明月的陪同下出了角门,朝四合院直奔而来。走在熟悉的大街小巷里,回忆如流水般涌入脑海,悲痛和伤感扑面而来。我压下心里的伤痛,快步走到四合院前,举手轻轻扣门。一个名唤碧儿的小女孩过来开了门,朝我笑道:“雪姐姐来了。”
我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含笑道:“好久不见,碧儿,你长高了呢,我们进去吧。”拉着她的手走进院里。
一走进院里,就听见大厅里传来青梅的叫声:“这些东西是谁做的?这么难吃。”接着就听见瓷碗摔碎的声音。
我推开大厅的门,就见厅里站着几个小女孩,低着头,身子也在瑟瑟发抖。我快步走进去,仰着头含笑问道:“青梅姐姐怎么了?”
青梅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身体臃肿,神情憔悴,听到我的声音,却起身含笑道:“你可来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扶着她,望了望那几个小女孩,问道:“青梅姐姐一向最体贴人的,今天怎么对她们发脾气呢?”
青梅脸上微红,低头不语。我轻声道:“罢了,青梅姐姐胃口不好,碧儿,你去酒楼拿些新鲜糕点来吧。”
碧儿答应下来,我笑道:“青梅姐姐,我们去后院走走。”
青梅点了点头,我揽着青梅,缓缓出了屋子,一起低声谈笑,听她叙说着女子的心事,再慢慢地劝说一番,方才陪她进屋吃午饭。
直到青梅回屋午休,我才走到自己住过的那个房间,将东西略微整理了一番,抬头时却看到墙上挂着一个宫灯,我走过去看了一会儿,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叹了一口气,将宫灯收进衣箱里,才走出去照看小林伊。
直到傍晚时分,林旭才赶了回来,我们一起陪青梅聊天,又守在大厅里,摆好饭菜,等待林云他们。
夜幕低垂时,林云和林棋方才一起走进来。我忙起身行礼,细细一看,发现林云虽然有些清瘦,但精神还比较好,便放下心来。
大家寒暄了一会儿,才一起坐了下来,寂然饭毕,之后又一起喝茶。林云待屋里的小丫鬟都退出去后,方才朝我笑道:“雪妹妹将新酒楼布置得很好,现在开张后生意也极好呢,几乎都能赶上天香楼了。”
我心里很是高兴,面上却谦虚道:“也没什么,林二哥也帮了不少忙呢。”
林旭摆摆手,笑着道:“这我可不敢乱认,我不过请了些人,其余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大家叙了一会儿生意的事,林云笑道:“年初青梅说起,你介绍了一个叫赵言的少年,说是苏州人,前几个月锦绣楼开张的时候,我去找过他,他也就答应了,现在正在天香楼做事呢。因为我要管新酒楼的事情,所以就将天香楼完全交给他和张伯。他竟是很有能力,少年老成,又勤学肯干,现在与张伯一起,将天香楼打理得井井有条呢。”
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个隐忍倔强少年的身影,轻轻拍了拍手,有些欢喜地道:“我没看错,他果然是个有作为的人。”
林云点了点头,接着道:“他也知道介绍的人是你,总是念叨着要见见你,今天得了你的消息,我已经告诉他了,他说回家吃了饭就来。”说到这里,朝窗外望了一眼,笑道:“现在也该来了吧。”
话音刚落,厅外就传来碧儿的声音:“林管家,赵公子来了。”
门帘轻响,我抬头看时,就见身着浅蓝色长袍的赵言缓缓走了进来,算来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他,现在看来,他已经出落得极为英挺俊秀,气质仍有些清冷,神态略带点傲气,衣服整洁,人才出众,与上两次见他的情景神态迥然不同。
在我打量赵言的时候,林云已经站起身来笑道:“子言来了,快过来坐。”
赵言轻轻作了一揖,却不就座,望着林云问道:“林管家,那个人呢?”
林云指了指我,笑道:“就是她呀,你没认出来吗?”
赵言吃了一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道:“怎么不是公子,却是姑娘呀?”
林云皱眉不解,我起身笑道:“前次在外面的时候,我是穿的男装。”说完,便转头笑向赵言道:“赵公子不必客气,我叫雪雁,是个小丫鬟,赵公子直接唤我的名字就行了。”
赵言紧紧盯着我,口中答道:“既然如此,雪雁也别唤我公子了,叫我的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