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喃喃念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得很对,来日方长呢。”我含笑点了点头,还想再闲聊一会儿,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夫低声道:“王爷,小姐,天香楼到了。”
我便不再说闲话,轻声道:“王爷,我要回去了,我在天香楼做事,今后你若有什么事情,来跟楼里的掌柜们说一声就行了。”说着,提裙下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我立在天香楼门口,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缓缓一叹,北静王倒真是难得的痴情人呢,真希望他能够梦想成真,与黛玉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呀。
我发了一会儿呆,抱着两个盒子折回四合院,将西宁郡王妃给的贡珠数了一数,除去给青儿的两颗,一共还有八十六颗。我本想送青梅几颗,但又怕她问起东西的来历,便将玉盒小心地收了起来,第二天便抽空出去了一趟,将玉盒寄存到一个小钱庄里。我又将北静王给的那个装药材的盒子包好,待王强出来时,让他悄悄带进贾府。
东西送进去后,王强又出来了一趟,告诉我明月说那些药材都是上品,另外还有些补品,用来调养是极好的。黛玉的身体现在也很好,让我不要担心。我便放下心来,除了偶尔去酒楼看看外,整天就守在四合院里,与青梅一起静静地过日子。
临近新年时,京城下了一场大雪,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粉妆银砌的美景。虽然天气有些寒冷,但我的心情却极是欢欣。四合院的新年自然没有贾府排场,但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因此新年过得很温馨和美。
除夕过后,转眼就到了元宵。虽然近来因为风雪我不常出门,但元宵节这天,我还是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鹅黄色的新衣服,打扮了一番。我打量着铜镜内的自己,有些自恋地想到,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的容貌虽然也勉强称得上秀丽,但在女子里也只能算是中等之姿。不过,现在穿上崭新的男装,再打扮打扮,竟别有一种风流神采呢。
我吃了早饭,告诉青梅,自己要到天香楼查帐,便冒着寒冷的北风,随着林旭出了院子。走进天香楼后,我抱着一大叠帐本,上了二楼的小房间里,坐下来清点各样帐目。上午的时候因为有事情要忙,倒没有什么感觉,吃了午饭后,我便开始有些忐忑不安,不停地望向窗外。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坐立不安。我暗自苦笑,原来,等待真的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呀。
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分,窗外传来的阵阵喧闹声,那个让我望穿秋水的人却还是不见踪影,我心里失望至极,加上张西不停地催促,我便叹息着起身,心知酒楼的伙计很想去看灯花,便嘱咐张西早些关门。
我无精打采地下了楼,刚走出天香楼,就听见街道那边传来一阵达达的马蹄声。我心不在焉地低着头,侧着身子让路。那马与我擦身而过时,突然停了下来,耳边传来男子清越的声音:“林砚,我来了。”
我有些惊喜地抬起头,迎上的正是万清那双清亮的眼眸。他高坐在马上,银鞍白马,彩辔朱缨,马上的人,白衣胜雪,笑容灿烂,迷惑了我的眼睛。
万清在马上弯腰,微微一笑:“你等了很久吧?”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呆了一呆,回过神来,又红着脸摇了摇头。
万清爽朗一笑,问道:“点头又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我赧然不答,万清笑了一笑,也不再追问,缓缓下了马,将马交给候在一旁的萧风,指了指我身后的天香楼,轻声道:“我们去楼里坐坐,休息一下,再去赏灯,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带着万清朝楼里走来。天香楼的伙计已经迎了出来,领着萧风去安置马匹。我与万清走到柜台处,张西见我去而复返,看了我一眼,又似有意似无意地望了望我身边的万清,微微皱起眉头。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不说话。万清并没有察觉,朝张西问道:“沁梅厅还空着吧?”
张西慢慢地点了点头,万清便转头望着我道:“我们上去吧。”
我低下头跟着他上了楼,一起进了沁梅厅,厅里已经点了灯,李奇送了茶点进来,我想起元宵节要吃汤圆的习俗,便含笑道:“李奇,你下去弄些汤圆上来。”
待李奇退出门后,我给万清斟了茶,自己也取了一杯,这才坐了下来。万清喝了一口茶,抬头望着我道:“刚才你怎么出了楼?我不是说过了,今天要出来带你去看花灯吗?”
我垂下头,迟疑着答道:“我看你很久都没有来,以为你不会过来了,才……”
万清摆摆手,含笑道:“我答应了的事情,怎么会反悔呢?就算我对会别人失信,但对你,却一定会一诺千金的。”
我心里涌起淡淡的喜悦,垂下眼眸,取了筷子递给万清,轻声道:“万公子,先吃些糕点吧。”
万清含笑接了过去,夹了一块梅花糕吃了起来,我也夹了一块点心,慢慢尝了一下。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李奇端了托盘进来,看了我一眼,有些迟疑地说道:“林公子,张掌柜让你早些回家去,以免家里的夫人担心。万公子,天香楼也要打烊了,您也请回吧。”
我默然不答,万清朝李奇道:“你去告诉那个张掌柜,我要带林砚去赏灯花,看完了就会送他回去的。”
李奇看了万清一眼,有些无奈地走了。我轻咳一声,起身盛了两碗汤圆,向万清笑道:“万公子,请用一些吧。”
万清点了点头,接过去吃了几口,便起身道:“林砚,我们走吧。”说着,将手伸到我面前。
我迟疑片刻,颤颤的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他轻轻的合拢,然后握住,拉着我出了沁梅厅,守在门口的萧风忙静静地追了上来。我忽略张西望过来的质疑的目光,出了天香楼,随着万清一起走向外面那个繁华似锦的世界。
刚一出来,就看见大街上游人如织,张灯结彩,天上皓月高悬,人间彩灯万盏,明月和彩灯两相辉映,将京城的夜晚映照得亮如白昼。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大都是一对对的已婚青年男女,也有几个年轻女子结伴而行的,人群中也有自命风流的阔家少爷,当然也不乏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许是因为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街上竟有不少身着绫罗绸缎的大家闺秀,带着丫鬟缓缓而行。
我与万清走在人流之中,萧风和另一个名唤李明的侍从跟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走着。我身边的万清容貌清俊,衣着高雅,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贵气和傲气,竟将周围的男子全比了下去,惹来不少路人侧目相望。我四处一望,就见有几个容貌娇媚的妙龄女子不停地朝我们看过来,我自然不会自恋到认为她们是在看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莫名的酸意。
幸好万清目不斜视,只是低着头看路,护着我在人群里慢慢地走着,我这才放下心来,开开心心地观赏着四周的景物。
元宵节期间,最重要的活动便是赏花灯和看烟花。此时华灯初上,还没到放烟火的时候,但赏花灯却正是时候。曾经有位诗人说:“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心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到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所以,元宵节一定得有花灯。
今天的长街短巷、寺观楼阁,处处张灯明烛。灯树千光照、花焰万枝开。这古代三年一次的盛世古都灯会,规模极大,高悬街头的花灯式样繁多,千姿百态。这些以亭台禽鱼虫花卉为题材,做工考究,古香古色的彩灯,看得我眼花缭乱,心里赞叹不已。龙灯、宫灯、纱灯、花蓝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礼花灯、蘑菇灯……我一盏接一盏地仔细看过去,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了几盏造型别致的花灯。灯体玲珑,色彩绚丽,上面绘着花鸟虫鱼、山水楼阁等,并配上金色云纹装饰及各色流苏,五彩缤纷,美到极致。
我心里很是喜欢,指了指那几盏别致的花灯,轻声道:“万公子,快看。”
万清扬着头看了一会儿,含笑道:“很好看,你喜欢吗?”
我点点头,万清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笑着道:“我买了送你吧。”边说边拉着我走到那个挂满灯笼的摊位。
灯后立着的老板听我们说明来意,笑眯眯地道:“这几个花灯是我自己做的,不是卖的,是特意为了元宵而准备的,是用来当猜灯谜的奖品。”
我心里暗自一笑,想不到自己也遇上了这么富有诗情画意的事情,便自信满满的朝万清夸下海口:“瞧我不将这几盏花灯全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