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西宁郡王妃的话语,心里感叹她待娉婷的心意,正要劝说时,忽听得屏风后传来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王妃又在说什么?我如何不知道王妃误了别人?”
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精致的屏风后转出来,其人面容清冷如玉,目光炯炯有神,英武非凡。
来人淡淡扫了我一眼,目光锐利,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王妃房里?”我忖度进来的人一定是西宁郡王,便福了福身,低下头默然不语。
西宁郡王妃含笑道:“这位是雪雁姑娘,是特意过来送娉婷的书信。娉婷已经在信里说了,这雪雁姑娘是她的好朋友呢。”
西宁郡王目光如炬,紧盯着我道:“你怎么会认识娉婷?”
我悠然一笑,淡淡答道:“娉婷郡主曾来过我做事的天香楼,郡主出来玩,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也不过才一两个月的时间。”
西宁郡王的目光幽深如海,又问道:“娉婷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她要离京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说不定是你给她出的主意,让她逃婚的,对不对?”
我心里一窒,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西宁郡王冲到我面前,扣住我的手腕,厉声道:“你这个丫头,你害本王颜面尽失,又忙了这么多天,日日到处去寻那个不肖女,连北静王那么个文武双全的好女婿也没了,你该当何罪?”
我手上一痛,登时说不出话来。王妃脸色一白,想对西宁郡王解释什么,西宁郡王对她摆摆手,阻止她出声,这才回过头来瞪着我,沉声道:“你一定知道那个不肖女现在的藏身之所,你随我来,今天本王要是问不出来,本王就不信顾了。”说着,便放开我,拍了拍手,屋里立刻走进来两个黑衣侍卫,恭敬地垂着手,等候命令。
西宁郡王冷着脸,指指我道:“将这个丫头带到我的书房,我有话要问她。”说着,拂袖率先出去了。那两个黑衣侍卫答应下来,拖着我追了上去。
这一下变故突然,王妃吃了一惊,张大嘴巴,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我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懵懵懂懂地被那两个冷面侍卫拉了出去。
直到我被那两个冷面侍卫拉到西宁郡王的书房,我才回过神来。我定下心神,理好衣服,直视坐在我面前的西宁郡王。西宁郡王挥了挥手,那两个侍卫退了出去。西宁郡王怒气冲冲地盯着我道:“你叫什么?是什么人?怎么帮我女儿逃走的?我那个不肖女现在藏在哪里?”
我缓缓答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名唤雪雁,在天香楼做事,就在那里与娉婷郡主相识的。她临走的时候,的确过来找过我,让我替她转交信件,所以今儿个我才会过来看王妃的。”
西宁郡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怒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要知道那个不肖女现在在哪里?”
我轻轻摇了摇头,答道:“我不知道。”
西宁郡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喝道:“你不知道?你认识她,又帮助她逃跑,现在又替她送信,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被他拍桌子的举动吓了一跳,默然不语,眼睛静静地盯向地面。西宁郡王更是生气,拂了拂衣袖,桌子上的茶杯立刻落了下来,摔得粉碎。西宁郡王见我不说话,更是恼怒,站起身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叫道:“你这个死丫头,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行了吗?哼,那你就小看本王了,本王有很多方法对付你,你最好识相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等他安静下来,才慢慢道:“王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确不知道郡主去了哪里,郡主说她要与秦公子浪迹天涯,也并没有跟我说明她的具体打算。我倒是想问问王爷,为何要宣布郡主去世的假消息?”
西宁郡王瞪了我一眼,沉声道:“那个不肖女离家出走后,宫里的太后娘娘遣人过来,说要接她去宫里住几天。本王还能如何呢?只得以她病了推脱过去。我找了那么长时间,她不知去向,后来皇上竟要亲自过府探望,本王除了说她过世了,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见事情与我当初设想的一样,我在心里暗自一笑,又问道:“那么,王爷现在还要找郡主,又是为了什么?找到郡主后,王爷又有什么打算呢?”
西宁郡王愣了一下,我接着道:“王爷已经说郡主过世了,将郡主抓回来后,王爷自个儿要怎么向当今,太后娘娘和北静王解释呢?王爷岂不成了出尔反尔的人?郡主又以何种身份继续生活呢?”
西宁郡王气道:“我一找到那个不肖女和秦岭,就直接将他们处死,何必带他们回来?又何需向别人解释呢?”
我又气又急,口不择言地责问道:“娉婷郡主并没有过世,王爷却乱宣布消息,欺瞒皇室,是为不信;我听郡主说过,秦岭公子的父亲曾经在战场上救过王爷,王爷自己也与秦将领亲如兄弟,现在却说出要杀秦岭公子的话,辜负故人的托付,是为不义;娉婷郡主是王爷的亲生女儿,王爷不顾亲情,要处死郡主,是为不仁。王爷,原来你是这种人呀,我今天可看清楚了。”
西宁郡王气得说不出话来,我接着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秦岭公子只是个小侍卫,北静王却是位高权重,王爷错过了这么个有权势的女婿,自然会恼羞成怒了,是不是?”
西宁郡王叫道:“胡说,本王岂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小人?北静王的确是个富贵之人,但秦岭是本王故人的儿子,品质也很好,本王平时也是极喜欢他的,他武艺极好,前程远大,本王怎么会因为他现在的身份而嫌弃他呢?若能有这么个女婿,我也会极高兴的。只是,娉婷早有婚约在身,现在婚期临近,他们却任性无知,私自逃走,他们如此行径,将本王的威严和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地?”
我见他语气有所缓和,便道:“郡主曾经跟我说过,她很喜欢秦公子,就算她真的嫁给北静王,心里也只会有秦公子,绝不会对北静王起任何涟漪。那么,郡主今后的漫漫人生,就会成为一种煎熬。郡主是王爷的女儿,并且是唯一的女儿,王爷自然希望她过得开心,她自己又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王府的世俗周旋?王爷,郡主也并不是不在乎皇室的颜面,只是情至深处,浑然忘我,她也不过是想追求她的幸福,才决定离开的。王爷,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并不相同,郡主只是希望能够与自己最爱的人相守,王爷难道就不能放过他们,让郡主拥有一份平淡的幸福,快乐地度过下半生吗?”
西宁郡王呆了一呆,我接着道:“郡主不爱荣华富贵,毅然选择了爱情,有女如此,王爷难道就不为她骄傲吗?秦公子为了郡主,放弃了官职,宁愿陪着郡主过平静的日子,王爷难道就不为他的行为感动吗?”
西宁郡王怒极反笑,道:“他们两个做错了事,你是帮凶,现在倒还振振有词。好像你们一个个多神圣,是不是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本王了,是不是?”又质问道:“那个不肖女不守妇规,三从四德全无,让我西宁王府颜面丧尽,你这个死丫头竟然说本王该为他们骄傲感动,难道他们做出如此败坏风化的事,本王应该不闻不问,反倒为他们庆幸不成?”
我低声道:“郡主走时留了信,让王爷直接说她去世就行了。如今王爷已经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西宁王府,皇室的颜面和北静王爷的名誉都保全了,何来颜面丧尽一说?郡主真实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愿意误了北静王爷,也不想耽搁自己的幸福,无奈之下才离家出走的。难道王爷希望自己有个贪慕虚荣的女儿?难道王爷很希望郡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然后郁郁寡欢,遗憾终身吗?王爷,我知道你很难原谅理解她,但我希望,你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看待这件事情,对郡主多体谅一些,让她按自己选好的路走下去,好不好?”
西宁郡王默然,我又道:“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西宁王府赫赫扬扬,王妃又是太后娘娘的妹妹,当今的亲姨母,嫉妒王爷的小人也一定大有人在,这次王爷要是跟北静王府联了姻,暗地里眼红的人,只会有增无减。郡主此次逃婚的确有错,但王爷如果从一个新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就会发现其实它也有好处呢。”
西宁郡王皱眉不语,我还要说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转头看时,就见青儿搀扶着满脸病容的西宁王妃走了进来。
我忙福身行礼,西宁王妃握住我的手,气喘吁吁地说:“王爷,娉婷已经在信里说了,这个姑娘只是受她所托,来照顾陪我,代她尽尽孝,顺便传信的,你不能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