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搭着喜娘的手,在众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迈出了闺房。长长的裙摆摇曳在地上,步步生花。行动之间袅袅婷婷,宛若天仙。
大家含笑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缓缓步进正厅。这时西宁王爷与王妃早已经到了,端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黛玉提裙跪下,朝西宁王夫妇磕了三个头。西宁王爷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神情愉悦,满足地说道:“呵呵,转来转去,北王爷仍旧是我们家的乘龙快婿呀。”
西宁王妃站起身来,亲自扶起黛玉,携着她的手,眼中隐约闪烁着泪光,柔声道:“玉儿,我素来都将你看做亲生女儿的,过了今天,你就是北王妃了。从今以后要好好地生活,侍奉好北王爷和你婆婆。北王爷至善至情,实乃佳婿。盼你们二人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黛玉应允下来,含泪道:“母妃,谢谢你。”
这时外面鞭炮齐鸣,细乐声响,我微微一笑,心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喜娘忙端着托盘过来,西宁王妃拿起放在上面的喜帕,给黛玉盖上。
北静王骑马进府,行亲迎之礼。细乐三奏,花轿临门。那八人抬的鎏金凤銮大轿,华美富丽,前面还垂着一排排浅红淡粉的桃玉水晶珠帘,灵动飘逸。两旁的丫鬟掀开轿帘,黛玉再次盈盈下跪,拜别犹有些恋恋不舍的西宁王妃,缓步上轿。探春、惜春每人一顶连彩锦云华轿,我与紫鹃各自坐了一乘软轿,秀芳陪在我身侧,与我同轿,一起送亲至北王府。
众人上了轿,却不立刻出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陪嫁的妆奁。嵌金的描金梨花木大箱上系着红绸带,两人抬着,随着北王府的华盖仪仗,先花轿而行。妆奁之盛,让人瞠目结舌。无数的珍宝玉器,无数的细软物件,浩浩荡荡,锦绣繁华,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洋溢着吉祥喜庆,绵延数里而不绝。围观的众人见了,不由得赞叹连连。
多年以后,百姓们还在传说这次西宁王府郡主出嫁、北静王纳妃的盛事。都道,十里红妆,一片繁华,名副其实。
我们坐在轿子里等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启程离开西宁王府。一路四班鼓乐,丝弦繁乱,接连不断。黛玉的花轿两边各有四个垂髫花童,每人手中都执了湘妃竹篮,沿路将新鲜采摘、尚凝着露珠的梅花花瓣洒向空中。花飞漫天,夹道尘香,观者无不称慕。
北静王策马在前,彩辔朱缨,银鞍白马,身着喜服,俊美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微笑,眉间眼梢一片喜色。冬日里少见的和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朗目含星,流光四射,更衬得其人风度翩翩,清朗如玉。
黛玉端坐在花轿中,静静出神。漫天飞舞的花雨,是她与北静王在西宁王府相逢时种种景象的重现。那一日,他接住失足落下的她,也便,定下了她的一生。
在西宁王府,回苏州,再返京城,一路行来,虽然一直都是平静无波的,但因云灵的蓦然到来,有了风雨,有了阻碍。赫赫朝堂,执意拒婚,君王动怒,监禁于府,竟似难以挽回。所幸,在他们两人的共同坚持和努力下,终于化险为夷,迎来明媚的阳光。
如今,她终于与心仪之人修成正果,今后,漫漫人生路,并肩而行。天涯海角处,携手相伴。到地老天荒,到海枯石烂,任时间化作烟云,任沧海变成桑田。
遇见他,是今生最美丽的际遇;爱上他,是一生最美满的情缘。
在今后生生世世、朝朝暮暮的日子里,有他陪伴,绝不会再孤单;有他在身边,绝不会再伤心;有他尽心呵护,绝不会再流泪。有的,只会是满满的幸福、浓浓的喜悦和声声的欢笑。
仪仗队、妆奁队、花轿一路缓缓而行,很顺利的到了北静王府门口。一时鼓乐竞奏,锣声振动,不绝于耳。我下了轿,抬头看时,见北静王府朱门悬彩,张灯结彩,金玉生辉,宾客盈门,处处锦绣,热闹非凡。我微微一笑,静静立在人群里观礼。
花轿稳稳越过火盆,进了二门。北静王手挽金弓,依制朝花轿虚射了三支红箭,再上前踢了轿门。
喜娘忙走过来,掀开轿帘,扶黛玉下轿。待黛玉下来后,另一位喜娘忙呈上结着红花的绸带。北静王含笑接了,走到黛玉身侧,自己拿了一端,将另一端递给蒙着盖头的黛玉,牵引着黛玉,步向正厅。
一路上,苼管细作,欢声笑语不断。待行到正厅,由北静王领着,到门槛前跨了马鞍。厅内灯烛齐辉,香烟缭绕,地上铺满了猩红绣毯。北静王太妃端坐在主位上,一身华服,极是庄重,面上却含笑,神情柔和。
北静王与黛玉并肩而立,站在花烛前,参拜天地。北静王神情凝重,态度虔诚。黛玉的容貌被喜帕遮住,看不清表情,但一叩一拜都极其规范,极其认真。
每一拜,都是今生相守的约定;每一拜,都许以白头相伴的盟誓。
三拜之后,她已是他的妻子;三拜之后,他已是她的夫君。
相许一生,一世相依。
两人拜完天地后,依民间俗例,双双引进洞房,交杯合卺,撒帐坐床。繁琐的礼节后,黛玉端坐在喜床上。争来看者,你来我往,拥挤不堪。有几个男子起哄要看新娘的玉颜,北静王唇边含笑,不言不语,淡然处之。那些人纠缠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只得悻悻地退了出去。探春与惜春被迎入上房赴宴,紫鹃与我却依旧留在新房里。
待人散后,我细细看了看新房,见屋内湘帘低垂,红绡帐软,一对龙凤花烛齐燃,一室的流光溢彩。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却又舒适温馨,清雅动人,显然很用了一番心思。
我正打量之际,喜娘捧着一个紫玉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一个通体剔透的碧玉如意。北静王微微一笑,伸手取了如意,将那道喜帕轻轻挑开。
绝世容颜一露,周遭的一切便都黯然失色。世间女子,最好看迷人的时候,是成为新娘子之时。而新娘子,最美丽动人的时候,却是掀开喜帕,抬眸时的那一刻。
黛玉眼眸低垂,缓缓抬起头,两排如贝扇一般的长眉睫微微颤动了几下,动人至极。一双秋水般的眼波动了动,分外明亮清澈,如一汪春水轻漾。目光潋滟,带着点点温柔和羞涩,矜持中带着柔情,清雅里透着隽秀。红烛摇曳下,那新嫁娘的礼服仿佛一朵红云。红云中,黛玉的容颜如出水的新荷,芬芳淡雅处偏能颠倒众生。
抬眸处,竟是动人心弦,摄人心魂。
黛玉面上含羞,明眸如玉般温润动人,流转顾盼,静静落在北静王身上;北静王眼眸含情,唇边含笑,也目不转睛地望着黛玉。
两人相对凝望,眉间眼中,情思静静流转,再无其他。
良久后,喜娘轻咳一声,打散一室的旖旎。喜娘请北静王在黛玉身侧坐下,跪了下来,将俩人衣角牢牢打了个结。
罗衣相系,一生相系。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唇微微上扬,笑了一笑。
这时另一位喜娘走上前来,分取了北静王与黛玉一缕发丝,以五彩帛丝系成如意同心,口中笑道:“同心结,结同心。恭贺王爷、王妃喜结连理,百年好合,永世同心!”说完,便将东西收拾妥当,起身出去了。北静王也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黛玉,出房陪客。
待他们去后,我与紫鹃走到黛玉身侧,帮她将珠冠取下,去了沉甸甸的钗环珠翠,只留下两枝紫玉凤钗。又取了一件水红色流云纹裳,换下沉重繁琐的喜服。
刚刚整理完,便听到敲门声。我打开房门,却是四个端着托盘的清秀丫鬟,盘里是热气腾腾的菜肴。四人走进房来,朝黛玉屈膝行礼,一个年长一些的女孩笑吟吟地道:“王爷在前面陪客,因怕王妃饿了,便命奴婢们送几样菜肴过来,请王妃享用。”说着,将托盘中的菜肴一一摆好,方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我看向黛玉,笑道:“王爷人在酒宴上,也不忘姑娘,真是体贴,将来不知会怎么疼姑娘呢。”
黛玉面上微红,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头道:“别贫嘴了,忙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快饿昏了。你与紫鹃都坐下,正经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与紫鹃互看一眼,含笑应允下来,在一旁坐了,静静地陪黛玉用膳。寂然饭毕,丫鬟进来将饭菜撤了,又将房屋整理了一番,方才起身出去了。
到了晚间时分,北静王方才含笑回房,眉目含情,连连朝我与紫鹃使眼色。我心中明白,面上却故作不知,笑道:“王爷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呀?”
北静王苦笑一声,只得明言道:“两位姑娘忙了一天,请下去歇着吧。再来,待会儿是三年一次的灯花节,十分热闹,两位姑娘不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