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海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才会有回应?!”他的冷笑,却沉浸在苦涩和无奈之中,那双阴沉的黑眸,盈盈闪着异常明亮的光芒。
我面对着他,浅笑吟吟:“王爷,这样就够了。”
真的,够了。
曾经爱过一场,输得彻底。
到了不爱不恨的程度,就够了,这是我与皇甫舜之间,最佳的界线。我不想,独自过界,我不曾奢求,他给我多少温存。
怒火,在那双黑眸中,燃成燎原大火。
皇甫舜,我只想维持现状。
只是那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他重重地拉过去,蓦地捧住我的脸,堵住我的唇。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该有更深入的发展。所以,我不会回应他。
我使出全力,拼命想要推开他,他有力的双臂,却更重地圈围住我的身子,像是一堵坚实的围墙一般,我无法逃脱。
我们受伤也许是对抗的太过激烈,当我试着勉强自己,学习佯装笑脸,为何这种蚀人骨髓的苦楚,却变得更加深刻?
他的情绪,那么强烈,再次扰乱了我的心。但是,在我的眼中,我相信自己不会出现一丝迷乱的神色。
可是,听到的跟感觉到的有差距。他的怒意,已经化在他的举动之中,浓浓化不开。我紧紧盯着他浓黑的眼眸,其中的火焰,没有一丝熄灭的痕迹,似乎变得更加嚣张蔓延。像是,要毁灭一切。
他太霸道,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他心内无法控制的想赢的情绪,所以他才能轻易地驾驭吗?
而我,真的可以那么简单,就使自己原谅,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吗?还是,只要靠在他的肩膀,就可以学会遗忘?
还是,重新学习去期待,就让我彻底的伤,再彻底地醒过来?
留下的那些失落不安的回忆,却令我依旧清醒。
现在的相处方式,已经是一种奢望了。所以,不会,再有任何的期待。
我转过身,望着窗外的春雨,连绵不断,像是……。我的心情。
“今晚有晚宴,皇兄会来,他想见你。”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安静地留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
皇帝会来,但是我知道,自己扮演的,是韶雪的身份。
我想着他令我心痛的拥抱,想着他肆意粗暴的吻,安静地坐在铜镜之前,任由身后的元儿替我梳妆打扮,望着镜中毫无表情的脸。
云鬓高绾,绫罗加身,粉紫色的绣花华袍,依旧明艳。
当我缓缓迈入大厅内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感受得到,那一束关注的目光。
皇甫舜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冷静。“皇兄,这就是韶雪。”
我弯起嘴角,微微欠身行礼,当我抬起眉眼的那一刻,却没有一丝畏惧和胆颤,渐渐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他气势不减,伸出手,示意我站起身。“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皇上依旧金冠束发,黄袍加身,一脸温和的笑意。
我微微垂下眉眼,走向左边的涟漪,坐在涟漪身旁的那个位置,视线暗暗飘向他的方向。不知为何,他回视我的眼神,却似乎具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功效。
当我猛地收回视线的时候,我再次发现,自己终究无法融入皇室的气氛。
“朕听说,韶雪是花间阁的艺女?”
我抬起眉眼,淡淡笑着,回道:“回皇上,韶雪的确是花间阁的抚琴女。”
“不知韶雪你在花间阁待了多久?”
我处乱不惊,微笑不减:“回皇上,六年了。”
“喔?这么久?”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蓦地眼神变得深沉。“看来,应是才情了得才是。”
“皇上赞誉了。”我很清楚,他不是简单的询问而已,应该是试探。
他却不再问下去,面向独自喝酒的皇甫舜,话锋一转:“对了,六弟,四弟的伤快痊愈了,六弟该去探望一下。”
我蓦地想起,自己听过,那次意外,四王爷曾经受伤的事实。
他冷笑一声,一口饮尽金色酒杯中的美酒,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与皇甫谨的关系一向不算好,皇兄很清楚。那些矫揉造作,兄弟情深的假象,我没有兴趣。”
皇上嘴角的笑意一分不减,眼神却蓦地一沉,天子的气势,再次发挥的淋漓尽致。“六弟,即使四弟处事过于冲动,但是毕竟是同胞兄弟。”
“凡事,太过就没有必要了。”他意味深长地吐出这一句,举起手中的金杯,示意皇甫舜与他干杯。
皇甫舜紧紧盯着皇上,语气散漫:“我与众兄弟关系紧张,所以,令胞兄难做了?”
“如果皇兄觉得,难做的话,不如放任自流。”他的视线短暂地收回,眉宇之间,却很是自如。
“六弟,你明知道,朝野之上,你已经有了不少宿敌。”皇上俊眸轻瞥,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平淡,但是其中的意味,已经令人觉得沉重。
皇甫舜冷笑出声,放下手中的金杯,眼神一沉。“就因为那件子虚乌有之事?怎么,皇兄也觉得是我所为?”
皇上收敛了几分笑意,神色凝重。“朕本不想提这些,但是你迟迟没有给大家一个交代,什么也不解释,不合情理。”
“你该知道,你的反应,会纵容某些人,更加肆意揣测,散发对你不利的谣言。”
“皇兄觉得,如果只是因为讨厌一个人的话,就一定要出手杀了他?”他脸上的神色,蓦地变得更加阴沉冷峻,眼神肃杀。“那这个世界,我该杀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冷哼一声。神色变得不屑一顾:“如果我真的想要杀了他,我岂会留活口?留下他的性命,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百口莫辩?”
皇上神色从容,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些流言,朕相信你也听见了。”
“他们觉得,为了计划做得不露破绽,所以在那一晚,我本该受伤,一切都只是苦肉计。只是,不知真相的六王妃为我挡了一箭,所以,我才得以全身而退。之后不久,我的双腿痊愈,更加深了他们的怀疑,怀疑这一切,不过是我皇甫舜暗中谋划的阴谋。”他顿了顿,微微仰起脸,眼神隐隐发着不善的光。“是这个流言吗?皇兄。”
什么?听着皇甫舜的话,我却压抑不住心中的惊愕。但是,我已经察觉到了,身旁涟漪投来的审视的眼光,不禁冷静下来,侧过脸淡淡微笑,面朝着她。
她笑意不减,轻轻前倾着身子,撩起衣袖,为我倒了一杯果酒。
她压低声音说道:“韶雪,这是外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尝尝看。”
我敛下眉目,笑道:“多谢侧王妃。”
接过果酒,我却没有马上喝下去,视线,再次留在他们之间。
“六弟,朕虽然是你的兄长,但即使想要保住你,痕迹也不能太明显。”
“所以,皇兄也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
皇上脸上的笑意一敛,紧抿着唇,却没有回应。
他自嘲地笑了笑,语带嘲讽:“也对,众兄弟之中,曾经与皇甫谨交恶的人,只有我而已。一般人可以看到的,也不过是最浅显的一层而已。”
“六弟,朕与你,是最亲近的兄弟。朕也很想相信你。”但是,其中的意味和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要的,是皇甫舜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他……自身难保?
皇甫舜却毫不在意,临危不乱。“如果皇兄有了证据,再治我的罪不迟。”
“六弟!”皇上的神情一沉,带着一身怒意,一贯微笑的脸,却显得格外冷淡。金杯被愤怒地摔落在地,红色的液体,染脏了白色的地毯,妖娆冷艳。
我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愤怒的一面,对象却是……他最纵容的兄弟皇甫舜。
“皇兄,看来我们是谈不下去了。”他苦涩地弯起嘴角,冷静地站起身来,视线落在皇上的身上。
“你太顽固。”皇上冷眸一眯,怒意丝毫没有消褪。
“皇兄,弑兄之事,我不会做。还有,即使我讨厌皇甫谨,但是他对我,没有丝毫的威胁。”他轻挥袍袖,嘴角的残酷味道,更加深刻。“皇兄觉得,我会浪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杀一个无用的废物吗?”
“甚至,要冒着牺牲自己的危险?”
皇上的眉宇之间,蓦地浮现了淡淡的疏离的笑意。“若这件事不是你所为,那么,真正的凶手,该是你最强劲的敌人。但是,这个人,迟迟没有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痕迹,而是把最大的嫌疑,指向了你。这个人,绝对不可小觑。”
他闻言,肆意大笑,黑眸紧绝:“我的敌人?从来不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皇上大手一挥,豁然地笑。“好了,不谈此事,令我们扫兴。”
皇甫舜再次坐了下来,冷眼看着丫鬟给皇上重新上酒的一幕,笑道:“我的双腿可以痊愈,我皇甫舜,终于不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了,皇兄不该觉得庆幸吗?”
皇上脸上的笑意慢慢加深,回答的平稳从容。“那是自然,朕相信先皇皇母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