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的淡季,依旧和往常一样,下着小雨。
陶桃还未睡醒,便被丫鬟辛儿拉起来梳洗。
梳洗罢,陶桃已幽幽转醒,秋水般的眼睛轻瞌,红唇一张一合,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唱一首淡雅的歌似的:“银儿,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姐,今天是大小姐和三王爷回门的日子。”银儿一边帮陶桃整理微皱的衣裙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陶桃微微一笑,可是眉毛却蹙成一个结:“哦。那我们去前厅吧!”
“是。”银儿似变戏法的从背后拿出一把淡蓝色的雨伞,将它小心翼翼的递给瑞汐。
陶桃接过油纸伞,将它慢慢举过头顶,斜斜地架在肩上,芊芊五指紧紧握住乌木伞柄。
银儿扶着陶桃走在铺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的地上,有些小雨滴落在她露在伞外的衣裙。
忽然,一股香甜的气味萦绕在鼻尖。
陶桃仔细的嗅了嗅,发现香味是在头顶上传来的,便抬起了头。
头顶是开得别样的红,好美。
陶桃低下了头,眼中有一片刻的悲伤,抬头,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前走,油纸伞以优雅的弧度在雨中慢慢的晃动,由近到远,像极了一副水墨画。
桃花,是最寂寞的花。
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就是我,呵呵。
不知何时,前厅已在眼前,陶桃将油纸伞递给银儿,迈进房间,朝着主坐上衣着华贵的男女恭敬的请安:“女儿给爹爹娘亲请安。”
“起来吧!”陶安生充满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就是自己那所谓的父亲,陶桃嘲讽的勾起嘴角。
陶桃迈着细碎的步子退到椅子上优雅的坐下,微微一抬头看到了。
阿姐。
身穿青色纱裙,梳着高贵的牡丹髻,满头珠花,鬓边还插着一支做工精致的步摇。
阿姐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俊秀的年轻人,蛮高,挺瘦,眉眼细致如画,月白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更显身姿修长。
陶桃看着洋溢着幸福微笑的阿姐。
阿姐,她应该,应该很幸福吧。
手不自觉的抚上耳坠。
不,不是应该,是绝对很幸福。
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指紧紧的抓住衣裙的侧摆,指尖微微发白。
“岳父大人,北定王府现在一定鸡犬不宁,不过对于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做,我还是挺好奇的。”三王爷昭横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眼中没有半分好奇。
陶安生冷笑道:“你倒是挺有前途的,以前是我低估你了,那嘉儿是你的人吧,美人倒谈不上,祸水的本事挺不错的。”
“嘉儿那丫头挺有性子的,而且我知道北定王就喜欢这丫头的性子,看来我猜对了。”昭横脸上是满满的得意。
陶安生轻叹了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嘉儿是你安插的棋子的事被北定王发现了,现在他只是配合嘉儿演戏,你,还是小心点儿好。”
“是……。”还不待昭横说完,陶桃便站了起来,向陶安生恭敬的行了个礼,“爹爹,我觉得身体不适,可以先离开吗?”
“嗯。”陶安生眼神一暗道:“月儿,你陪桃儿一起去吧,你们两姐妹好久没有见面了,记得你出嫁的那天晚上桃儿可哭了一个早上。”
陶曦月愣了愣,随即勾起嘴角,大大方方的向瑞安生行了个礼:“是的,爹爹。”
说罢,陶曦月冲着昭横微微一笑,便向陶桃走去。
到了陶桃身旁,拉起他的手,走出前厅。
陶曦月紧紧的握住陶桃的手。
和三年前那个大雪天一样。
陶桃眨着亮晶晶,
阿姐的手好温暖,也好漂亮啊。
指甲盖像是用粉色的水晶做的,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的手很好看吗?”陶曦月松开紧紧握住陶桃的手目光清冷。
“嗯,很好看。”陶桃毫不在意陶曦月的冷淡,微微一笑,仿佛世间所有的花朵在这一刻开放,似乎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
陶曦月伸出手,放在眼前晃了晃,轻轻地吹了口气,拿出随身的手帕擦了擦,眼睛根本没有看向手,只是向机械一样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突然间,陶曦月放下手整个人散发出幽幽的冷香,像雪山孤傲的飞狐,美艳动人。
“今年的桃花开的,真美啊!”陶曦月淡淡的说。
“恩。”
陶曦月苦笑,转过身,朝着陶桃对面的方向走去,途中她停住了脚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瑞汐说:“桃花,笺诺侯,卿歌最爱的花,我相信你不会忘记吧。”
笺诺侯,卿歌。
最爱的花,我又怎会忘。
任眼泪肆意划过脸颊,那颗满是疮痍的心,压抑不住的滴血。
卿歌,那个美如谪仙的男子。
抬头望向天际……
是多少年前,那个美如谪仙的男子微微一笑,我的心便为他沦亡……
是多少年前,那个美如谪仙的男子满脸通红,但是薄荷般漂亮的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结结巴巴的对我说:“小桃子,我,我喜欢你。”
是多少年前母亲躺在冰冷的地上,我站在她旁边守护她,看着她微弱的气息流逝,而她那一句话,确将自己打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都爬不出来。
是多少年前,那个美如谪仙的男子在我面前落下泪来,眼神透着无限悲伤,却还是十分坚定的对我说:“小桃子,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留下来。”
是多少年前,那个美如谪仙高洁的男子,拿着剑,对着那面目狰狞的人说道:“只要你放了她,我的命,你拿去。”剑插入胸口,血和泪飞溅。
她这一生,得到的太多,失去的太多,也亏欠的太多太多了。
那个美如谪仙的男子。
口中泛起一阵腥甜,血沿着嘴角慢慢流下来,实在压抑不住,泪水也流了下来,和血交融一起流了下来。
记忆如同到带的老胶带似的浮现在眼前。
是夜,漆黑如墨。
一间残破的小茅屋,几对摇拽的红烛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那人眉目癫狂,冷冷的笑容在他脸上由浅到深的荡漾开来,仿佛花朵在一瞬间绽放,嘴唇邪邪的勾起,最后一句话咬的极其的重:“卿歌,我本与这女娃无仇,若你自行了断,我就将这女娃送回去,如果你想反抗,就别怪我先杀了这女孩。”
卿歌眼神微垂,思考了几秒后,顺手拉起了手中冰冷的剑,将剑缓慢的插入心脏的位置,血顺着剑的缝隙流了出来。
卿歌抬起已经毫无血色的头,艰难的勾起唇,看着呆楞的陶桃,微微一笑,最后喷了一口血,用近乎麻木的声音对陶桃说:“小桃子,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小桃子,我是那么的不希望让你看到这么血腥的一面,是那么的不希望将生离死别的苦难给予你,但是,咳,咳咳,对,对不起。”
卿歌慢慢的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行清泪。
不可以,
陶桃的瞳孔瞬间放大。
卿歌,你不可以死,
不可以,
陶桃用尽全力摇着卿歌,眼神空洞,轻轻的呢喃着:“卿歌不要睡,起来听小桃子唱歌好吗?小桃子现在唱歌挺好听的,连玉娘都夸我唱的还听呢。”
那人笑得轻狂,冷冷的出声笑话陶桃:“他已经死了,你还这样摇他,让他死都死不安生,,卿歌你救了一个白眼狼呐。”
调笑的语调,犹如一盆冷水从陶桃头顶浇了下来,透心凉。
陶桃用力的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用颤抖的声音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卿歌,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冷漠的望向那人,陶桃摸了摸衣服里小巧的匕首,冲那人飞扑过去。
那人低头,见心口处歌插了一把刀子,自嘲一笑,早知道卿歌死了自己定活不长。
只是,只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死了,还是一个女子,
最后,那人闭上了眼睛。
卿歌,我为了报仇了,你快醒来啊,卿歌。
“卿歌,你不要离开我。”陶桃用力的扯着长发。”
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