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似乎若无其事地继续进行，那小子虽抓耳挠腮，甚不安分，却也没再行什么作弊之举。监考的老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时不时向房顶上瞥一眼，终究也没有再说什么。但监考官时常扫来的目光让我心有余悸，越看越不对劲，使了法术去探查，并无异常。思来想去，心中总是惶惶不安，最终把这一连串古怪告诉了文曲。文曲点点头若有所思，展开观感的功夫想一探究竟，探了半天，时而皱眉，时而摇头，看得我越发没底。“你到底看出了什么没？”我一脸焦急地催促。“没有。他二人没使变化术也没使障眼法，应该不是神仙变化而成。”“可是我刚才使八卦阵时分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那小子周围有仙障吗？”文曲边看边摇头，“有一层淡淡的光晕，可不是仙障，似乎是什么法术被封印了，可那法术实在太厉害了，沉睡之中依然不忘护主，自觉地挡了你的阵法。”“是魔？”“不，肯定不是，那不是黑光也不是紫光，是很纯净的白光，这法术的主人应该不是作恶多端之人。”“那是人？有没有可能是凡人修炼了玄门法术？”我努力搜索这脑中闪现的每一种可能。文曲不屑地撇我一眼，“别逗了，凡人没有仙根没有真气，修炼进步速度极慢，全凭时间堆叠。此人仅凭法术本身就能挡得住你的阵法，修为定然不在我之下。你觉得凡人活得过几千岁？”非仙非魔，非妖非人，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曲，文曲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面色凝重地冲我点了点头。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灵。
承恪曾经对我讲过，东海归墟以东有三座仙山，蓬莱、瀛洲、方壶。那是极偏远的地方，向来没有仙人前往。但方壶山的畸零岛却居住着一群特殊的生物，称作灵。灵独立于六道以外，不参加世间轮回，一般是带有特别记忆不愿意遗忘但又不得不死的仙人妖魔的灵魂修炼而成，有意识但没有形态，只是一团凝固的光。畸零岛的岛主叫畸零叟，是法力最高强的灵，他座下有七名童子，合称梅兰竹菊松莲桃，都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术法高人。灵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他们守着自己的记忆，拒绝轮回也拒绝全世界，执念最深也最平和宽容，一般不会惹是生非，是以与六道和谐共处了千万年。灵没有形态，可以与任何形态相融，出入凡人灵魂支配他们的思想更是易如反掌。识不出破绽那是因为没有破绽，灵本身就可以是任何人。我决定按兵不动。
是夜，监考官趁夜色溜进了一户人家，我和文曲跟随他来到内堂，掀开房顶瓦片悄悄观察。只见内堂中两团光转来转去，似乎很着急。果然是灵。监考官慌慌张张地跨进屋里，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小老参见二仙子，参见三仙子。”“榆树老儿，事办得怎么样？”榆树老儿就是畸零岛的榆树精，地位相当于南天门看守。兰童竹童亲自出马，看来那作弊的考生也应该是七童之一。“回仙子，小老办事不利，考试途中好像遇见了神仙，扰了六仙子的好事。”六仙子？看来作弊的就是莲童了。竹童道：“神仙？是文曲？我早知道会坏在他手里，文曲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回三仙子，不是文曲仙君，是个姑娘。不过小老看得真切，文曲仙君也在她旁边，就是没插手。小老摸不清来历，不敢贸然下手。”“姑娘？女神仙？长什么样子？”“用红纱蒙着脸，看不出面容。”竹童刚要说话，却被一旁沉默的兰童打断。“已经失败了，那就这样吧。我倒有一个办法，我写份卷子，让榆树潜入府衙，把六师弟的卷子换出来。”竹童双掌一击，“只有这样了，以二师兄的文采，何愁不能高中。老榆，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好了。”“小老定不辱命。”
换卷子，这倒是个好办法。文曲面色冷厉，保护公平是他的责任，他本是状元出身，恨死了科场不公，官场黑暗。无论如何，不能让科考出现任何差错。我拍拍他的肩，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文曲反手抓住我的手，口中念念有词，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引着我，瞬间便来到了府衙。我愣了愣，移步换影，最厉害的转移术，一日千里不足形容。没想到文曲的修为竟高到这种程度。
考生的卷子全部存放在府衙的文渊阁内，因明日才会有官员来阅卷，所以今晚卷子依旧是散堆着，未作封存。如果换卷，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和文曲蹲在房梁上守株待兔，眼看榆树老儿已进入我们的视线，伸手要翻找试卷，我和文曲对视一眼，大喝一声：“住手！”双双从房梁上跳了下去。榆树老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兰童写的卷子护在身后，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我们，“你们是何人？”文曲虽愤怒，仍是风度翩翩，拱手道：“在下文曲。”榆树老儿冷哼一声，却转头向我：“这位姑娘好生眼熟，老朽与姑娘无冤无仇，何苦一次次为难于我？”我冷声道：“在下若水神君琉璃。老先生问我为何干涉于你，那我倒要问问老先生为何干涉世间科考的公平？”“我自有道理，畸零岛的事，从来也不用别人插手。”文曲道：“若水，别与他废话，先把兰童的卷子抢到手是正经。”我一点头，左手在身前形成防护，右手伸出运掌成风，拍向他心口。因无心伤人性命，这一掌只用了三成力。榆树老儿左手仍然藏在背后，右手回击。两股真气在空中碰撞，竟将我反弹了回来。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栽倒，文曲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我，将我护在身后。我不甘心，冲出文曲的仙障再战。
榆树老儿终归只是个榆树精，法力再高又怎能敌得过两位神仙，十几回合后，渐渐不支。我心头一喜，加强攻势，文曲战到酣处，更是越战越勇，势如破竹。眼看就要得手，却猛然瞥见天边两道光重来，直奔文曲而去。是兰童竹童！我暗叫不好。只见那两道光合成一把光剑，剑锋指着文曲全无防备的后背。我大喊一声：“文曲！”用尽全力冲破榆树老儿敌对我的掌风，来不及细想，脚下一蹬扑在了文曲身上。一阵凌厉剑气逼得我头痛欲裂，呼吸困难，当胸一阵寒意。剧痛袭来，似要把我撕碎，只听文曲失声大叫：“璃儿！”我想回应他，却感到真气一泄，失去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