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有些不明白了，问道：“敢问这位是府上何人？我递上名帖找的可是苏卿苏大东家，这人还没见着，您就要送客，恐怕有些不妥吧？”
钟良掀起眼皮子瞧了眼郑芝龙道：“郑公子既然是来找东家的，怎么没事先打听过，这府上管事儿的人是谁？”
郑芝龙把书放在一边，站起身来，揖手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府上说得上话的不是苏大东家，反倒是一个下人也能越到头上来作威作福，今天倒是让我开了眼界。我父亲也算是有官身的人，不如你和我去县衙走上一圈，看看恶奴欺主、刁民犯上该是怎么处理？”
钟良笑道：“年轻人，休得拿县衙来压我，我可不是那不懂世事的青皮娃子，让你说上两句就给吓软了脚。去年东家花了一大笔银子买了黄记布庄这么个空壳回来，让你们得了不少好处，今天郑公子又找上门来，该不会是想当掉你家祖宅拿来换银子吧？”
那在门外听壁脚的二掌柜听这话火药味越来越重，赶紧敲门进来做了和事佬，“唉，唉，两位消消气儿。郑公子啊，我刚派了人去给东家捎了口信，您坐这儿喝盏茶的功夫就该回来了。这位啊，是府上的大管事钟良，从老东家那一代管到了现在，这大大小小的事务啊，都是他一手操持着。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年关了，事情最是繁杂，事儿一多火气都挺大的，言语间如有冒犯呢，还请体谅则个。”
郑芝龙去年见过这二掌柜，说话处事最是圆滑，最后这句话看起来是跟自己赔不是，不过那话把子却是偏向了钟良。但今天上门做客，最忌讳跟主人家闹出事儿来，别人递了台阶，自己也不是那不懂眼色的人，顺着下来便是。
正在这时，门外面嘈杂了起来，二掌柜一打望，笑道：“说曹操曹操便道，东家回来了。”赶忙迎了出去，低声说了两句里面的情况。
苏卿点头示意他退下去，然后进了屋来，看着钟良笑道：“大管事，那批货进了仓库，你带人去查验查验，也好贴封条。”
虽然钟良管着这家里的事情，可苏卿还是压着他一头，这吩咐的话说下来他也不敢不去办，便告了个罪先走了，下人们把炭火盆移了进来，又把窗门都关上，只留了条缝便退下了。
苏卿等人走完了才说道：“下面人不懂事，倒是让你看了出笑话，还望贤弟莫要放在心上。”
郑芝龙抱拳道：“苏大哥言重了，没先派人送上信贴就找上门来，本就是我莽撞了，怎敢记恨于心。此次前来，一是来给苏大哥道个新年，二来要和你商量些事情。”
苏卿取了只橘子剥开，把橘皮置放在炭火盆子上的青铜搁架里，那清香气便慢慢蒸了出来，这才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这南洋之行可还顺利？一年不见芝龙看着比去年那时候沉稳许多了，想必中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吧？”
郑芝龙坐在一旁，思量了会儿说道：“这一年，张琰帮了我不少忙，出海船引也多亏了苏大哥的人帮忙拿到手。不瞒你说，这次我在吕宋发现了金矿，便就近开了基地，这金矿产出我愿分三成给苏大哥，这是分红契，每到年底我会派人将银两送上门来，用以大哥答谢相助之恩。”张琰毕竟是苏卿手里送出来的，自己现在跟他交了底，倒不会落了下乘，而且自己先行送上这份礼，苏卿不接也得接，总比等着人狮子大开口划算的多。
苏卿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文书仔细收好，这次算是押对了宝，之前做的功夫没白费。可惜张海福这条暗线算是给放到明面上来了，召回来用太扎眼，让李旦起了疑心麻烦就大了，不如交给郑芝龙去带。
他开口道：“芝龙这次回来是否还有别的打算？若只是给我道个新年，便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亲自跑这一趟。”
郑芝龙说道：“正想和哥哥提这件事，张海福在福建待了那么久，手上的木料应该不少，我想向他讨些做船，不知大哥可否修书一封，与他说道说道。”
苏卿道：“原是小事一件，派张琰去拉不就得了，何必专程跑这一趟。”
郑芝龙苦笑道：“苏大哥，张老先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还没开口估计就是一通好说，这要是开了口还不得剮掉我一层皮，所以这事儿呀，还真得上门来拜托你才行。”
“那不急着，今天府里没准备什么好菜，咱们就去聚仙阁定个雅座，说话也方便些。”
郑芝龙也不推托，只道：“今日定要与大哥饮个痛快。”
两人上了马车，刚出府门没多久，马车突然一个急停，苏卿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车把式回道：“东家，好像是官府在追拿逃犯，刚才从这路上过去，拉车拉的急，您没磕着哪儿吧？”
“别管那么多，绕条道走。”苏卿说道。
可话还没落音，边上就闪进来几道人影，脖子一凉，那蒙面人说道：“上去，别多话，叫车把式继续赶路，往城外走。”
说完那三个大汉闪身上了车，那车把式见那明晃晃的刀子比在腰间，不敢不从，哆哆嗦嗦地拉起鞭子吆喝一声，马车又动了起来，不过几个大男人挤在车里，汗臭味血腥味熏的人够呛。
苏卿微微侧过那压在脖颈间的利刃，背后那人低声道：“老实点，别耍花招。”
苏卿轻声说道：“这位壮士，你这刀子可得拿稳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压了下去，我这死的可就冤枉了。”
那蒙面大汉不由愣住，苏卿接着说道：“你们三个人对付我们两个公子哥，拳脚功夫绰绰有余，我们是最爱惜性命的，不如你把刀子放下，我保证送你们出城。”
那人犹豫了一下，用目光询问了下另外两人，其中一个压着郑芝龙的说道：“要是敢耍花招，立马取你们性命。”
郑芝龙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总觉得像是在哪里听过，仔细想想，恍然大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