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巡查使者
数日后，穆笺卓等人迎来了长安巡查使。
长安皇室对银羽军并非完全地放心，当然，历史上从来不会有一个皇帝对手下握有重大兵权的将领放心，自然，巡查使到来这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一点灰光自地平线上骤然掠起，一名银甲骑士自远处远奔而来。
穆笺卓目光敏锐，但正要开口，便听钱轩喃喃道：“那支巡查使怎么跟往常不一样？”穆笺卓心头一动，转头问道：“你看的见？”钱轩怔了怔，微笑道：“大约能看清楚一点。”穆笺卓笑笑，将手一挥，道：“朱石、黄崖，整顿兵马，歹火刀，备好三百轻骑，我们出去迎接巡查使。”
歹火刀大笑着应和一声，他早已备好轻骑队，见穆笺卓发话，三百轻骑已列队站好。而朱石、黄崖二人则早已安排好兵马，除了三千兵马守营外，其余兵马全部聚集到烟台深山中的一处空旷谷地内，静侯阅兵议事。
穆笺卓与歹火刀、钱轩二人，带着三百轻骑扬尘而出，向着巡查使方向赶去。
一行人驰骋了片刻，便已看见了巡查使的团队。这次巡查队一共有一百多人，除了护卫外，还有十余名朝廷官员。其中一名红衣文官骑在高头大马上，仪态傲然。穆笺卓瞧见那人样子，不由“噫”了一声，奇道：“莫非是那个长孙老家伙？”
歹火刀好歹也在军队中打了几十年滚，对于官场上的黑暗自然有所了解。而穆笺卓与长孙无忌交恶一事他自然也清楚，不过听穆笺卓言语冷淡，不由失笑道：“都督，他可是巡查使啊！”穆笺卓冷冷一笑，道：“巡查使又如何？”
二人寥寥数语间，那支小队已接近了轻骑队先头。穆笺卓冷冷一笑，双腿一夹，缓缓策马上去，遥遥拱手一笑，道：“长孙太尉别来无恙否？”长孙无忌坐于马头，闻他相问，遂回礼笑道：“承蒙穆都督挂心，长孙无忌向来身体健朗！”
二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长孙无忌猛地回过神，惊讶道：“都督你……闭关结束了？”穆笺卓笑着一拱手，道：“前几日才结束。”长孙无忌忙一拱手，笑道：“哈哈！那就要先恭喜都督了！”
二人一番交谈，穆笺卓身后三百轻骑已赶了上来，长孙无忌一望穆笺卓身后三百轻骑，眼神微凛，颔首道：“好一支精骑啊……即便是当年的西凉骑兵，恐怕也不如穆都督的这支骑兵啊！”
歹火刀哈哈一笑，说道：“那是当然了！”穆笺卓眉头一皱，正要呵斥，不料长孙无忌却是一点头，道：“不错！”
穆笺卓闻言一愣，目露疑惑，这让他心生奇怪，以他与长孙无忌的关系，长孙无忌根本不可能会对歹火刀贸然插口置之不理的。但此刻也容不得他想这么多，长孙无忌已带着一旁巡查队向银羽军营前去。
“看你想干什么！”穆笺卓心头暗道，一扯缰绳，带着三百轻骑跟在他们身后。
待长孙无忌看完整个军营后，不由叹道：“好一支精兵啊！光是营帐布置便井然有序，粮草、伙夫所处更是敌兵难至，想来也只有穆都督方能做到此点吧？”说完这些，他回过头来默默看着穆笺卓。穆笺卓心头一凛，笑道：“长孙太尉过誉了。”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将手一挥，道：“听闻银羽军中有一剑帐，乃穆都督平日办公之地，不知长孙无忌可有荣幸一阅么？”穆笺卓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言罢他忽地想到什么，道：“我银羽军二万将士已列阵等候巡查，不知长孙大人是否先去巡查？”
长孙无忌点点头，道：“好的，一切皆凭穆都督决断吧。”穆笺卓颔首一笑，与歹火刀、陈卿二人带着长孙无忌前往列队之谷。
几人策马而行，长孙无忌见四周山谷幽静，不由叹道：“好一处世外桃源啊！”穆笺卓悠悠一笑，道：“此处乃我兵家之地，如何能称世外桃源呢？”长孙无忌怔了怔，颔首道：“不错，此处杀气太重，确实不能称其为世外桃源啊！”
当几人才到山谷谷口，便已感到一股悍然气势遥遥逼来。长孙无忌所带几名护卫脸色都是一变，其中一名蓝衣男子一步踏到长孙无忌身侧，手握剑柄，神色紧张。
穆笺卓傲然一笑，道：“长孙大人，你这护卫是否太小心了呢？”长孙无忌也觉脸色无光，喝道：“还不退下！”那蓝衣男子脸色迟疑，道：“大人，此处杀气极重，恐怕……”长孙无忌闻言一惊，看向穆笺卓，却见他神色冷淡，眼眸中更略带讥讽。
长孙无忌不觉哼了声，道：“穆都督若欲杀本都督，凭你们能挡住吗？”此话倒是不虚，当年长安大殿上穆笺卓大战吴钩，后来于渭河之地血战狂魂，其武功高强之名早已传遍长安，何人不知。
那蓝衣男子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退开。但他只是退到长孙无忌马后，与他相隔两步，且手始终握于剑柄。一行人踏入谷内，便见一支雄军列阵而立。
这支雄军约千人一列，望眼望去，只见兵甲林立，大旗飘舞，马息隐闻，人气微吐，先头乃是步兵团，他们那两米高的大盾颇为显眼；第二则是飞弓团，他们坐于马头，连弩斜斜指地；第三是骑兵团，他们长枪直指天穹，腰肢挺起。
技工团不便出现，水军团则在海路上，所以并未参加此次阅兵。但仅仅是这三支队伍，便已让众人赫然变色。
随着歹火刀策马上前，火云长刀一指天空，大喝道：“银羽宗旨！”
“战必断戈，人必负伤，马必染血！”
第一句乃是步兵团大喝，第二句是步兵团、弓骑团大喝，第三句时，三团同时大喝，两万两千人齐声大喝下，战场上的悍然气势猛然爆发了出来，一时马鸣长嘶，战旗扬卷，兵甲闪烁着冷光，那无数悍然目光注视于穆笺卓身上。
穆笺卓长笑一声，一拍马头，整个人借势一招“浮光掠影”，虚空足点，一瞬跃到了战阵之前。青龙剑扬起，长喝道：“用敌人之血，抹除轻蔑之伤！”
“用敌人之血，抹除轻蔑之伤！”众人只觉一阵热血涌起，纷纷拜倒在地，一时望去人皆低了一头，但那无数兵甲却依旧林立。
“好！”穆笺卓并不多言，只是运起功力大喝一声。在这瞬间，他浑身的热血都被激发了，恍惚间，他仿佛策马疆场，剑斩敌首，笑饮寇血，他明白，这两万兵马是他的部下，只要他号令一出，横扫突厥，驰骋漠北，皆是他一言之中。
长孙无忌等人也是一阵震撼，被那铁血之气震慑的微微发怔。不过长孙无忌虽是文官，但其官职是太尉，执掌京中刑部之事，对于这气势也有一阵适应。
他望着那支雄军，不由叹道：“好一支雄军啊！即便只有二万人，那天下也去得啊！”穆笺卓此时也安排众将返回营地，回来后听见长孙无忌所言，淡淡一笑，道：“长孙无忌此言差矣。”长孙无忌微微一愣，倏地明白过来，赶忙揖首道：“多谢都督明言。”
穆笺卓淡淡一笑，他还不清楚长孙无忌此行目的，这两年他均在闭关，对于长安情况并不清楚，此刻也不能多谈什么，便暂时保持沉默。
当下一行人便返回了营地中。一路穆笺卓见那蓝衣男子和一名绿衣男子始终跟在长孙无忌身旁，而且他们身上气势凝重，心知是高手，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二位是……”那二人看了眼长孙无忌，见他颔首，那蓝衣男子拱手道：“在下‘冰虹剑’古落。”那绿衣男子拱手道：“在下‘求醉刀’彭醉。”
穆笺卓心头一惊，这二人乃是有名高手，这二人亲如兄弟，关系极好，在江湖上名声也是极响，不料多年前突然神秘失踪，引起江湖的一阵揣测，原来是投入了长孙无忌帐下。
古落见穆笺卓神色古怪，还道他震惊自己名号，遂笑道：“穆都督，久闻都督武艺高强，不知古某可有荣幸与都督比武？”穆笺卓蓦地一怔，剑眉微皱，却是微笑道：“瞧！那里便是剑帐！”
古落见他如若未闻，不觉心头大急，正要开口，蓦地长孙无忌冷哼一声，他一惊，赶忙低头缓行。穆笺卓听见后面动静，心头越发奇怪，不明白这长孙无忌为何会突然对他如此地亲近。
想了想，他便道：“长孙大人长途跋涉，穆某已于营中备好水酒，不如先休息休息再去阅览剑帐。”他对长孙无忌提出要看看剑帐并没有什么不痛快，那剑帐除了几张椅子、桌子外，就是一排武器架，一些文献资料，多是自己军中粮草调配等文件，并没什么机密可言。
长孙无忌此时确实已经疲惫，闻言也不推辞，带着古落、彭醉随着带路士兵进入自己帐篷。
借着他们去休息的机会，穆笺卓支开了歹火刀等人，拉着陈卿走入自己剑帐。倒不是他对歹火刀等人不信任，但是这些事透着古怪，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卿本想去看看自己师父最近送来的一些资料，不料被穆笺卓莫名其妙地拉入剑帐，不过见他神色严肃，便心知有事，遂正襟危坐，静侯他开口。穆笺卓组织了一下言语，便把自己的疑惑给陈卿说了出来。
陈卿轻摇羽扇，静静听完穆笺卓叙述，随即陷入了沉思。穆笺卓也不好打扰他，便靠在椅背上沉吟。
过了片刻，陈卿忽地目光一亮，羽扇摇动也是一顿。穆笺卓时刻注意着他，见他动静，赶忙问道：“怎么样？陈卿，想出来了吗？”陈卿点点头，复而一想，说道：“大概猜出了一部分，不知道我的推测对是不对……”
穆笺卓见他故做深沉，心头无奈，道：“子云，快说吧！”陈卿呵呵一笑，道：“不知都督可知道皇上一共有几个儿子？”穆笺卓眉头一皱，道：“这我怎么会知道……”陈卿点点头，说道：“那正宫皇后长孙皇后生下几个儿子？”
穆笺卓心头一动，说道：“三个，一个是太子李承乾，一个是魏王李泰，一个是晋王李治。”陈卿点点头，伸出羽扇点了点桌面，道：“太子之位早已立下，但近来，陈卿却听到一点小道消息，太子与魏王联盟，似乎想要对付晋王。”
“什么？”穆笺卓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道，“如此说来，长孙无忌是支持晋王李治？”陈卿颔首一笑。穆笺卓也明白了过来，不由笑道：“这么说，他是想来拉拢我？”
陈卿点头，沏了杯茶，他与穆笺卓也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不爱喝茶，便自顾自喝了口，道：“长孙无忌虽然是开国老臣，但目前乃是太尉之职，此职乃是虚位，虽掌管刑部，但并无可用之人，但太子、李泰手下却有极多人物，而且多于将领。”
“但是晋王李治的仁孝是天下皆知的，故而他受到长安中文官的支持，而一切武将，如李靖、程咬金等人则处于中立或观望状态，而各地的官员、将领却多是太子、魏王的手下，”陈卿悠悠一笑，“若立李治为太子，则于礼不合，不立，那么朝中大臣不答应。”
“如果皇上一定要立晋王为太子，那么太子必定会指挥各地兵马一同进攻长安，”穆笺卓此时也明白了大概，道，“所以说，他们现在想要寻找军队势力。”陈卿颔首一笑，道：“是的，而穆都督你建立银羽军，是在烟台这等偏僻之地，而且人数众多，兼之你还是‘天下第一智者’的徒弟，自然是他们拉拢的重点对象。”
穆笺卓捏捏眉头，不由苦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一个香饽饽？”陈卿哈哈一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收住笑声，低声道：“那可不一定。”穆笺卓心头微凛，冷冷道：“若无法得之，必以雷霆手段催之？”
陈卿露出赞赏之色，轻一点头。穆笺卓呼口气，将身躯靠在椅背上，沉吟了起来。陈卿知他在打算立场，便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约两柱香时间，穆笺卓才站起身来，问道：“长孙太尉应该醒了吧？”陈卿一愣，点头道：“是的，他也是武官出身，体力应该不会太差。”穆笺卓冷冷一笑，道：“陈卿，帮我去叫他过来。”陈卿一怔，起身道：“是，都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