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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中国史料学的历史

我国是一个具有悠久史学传统的文明古国,文献资料极其丰富。在这浩繁的史料中,混乱、讹误和作伪的现象十分严重。这种状况孕育和催生了辩伪、考据、校勘和目录等学问。这些学问虽然没有构成完整的史料学体系,但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完善,各自都成了一门相对独立的学问。

(一)辨伪学的历史

春秋战国时代,诸子峰起,各派都“往造旧说”,托古炫众。有识之士,不能不疑,并且不能不由疑而激发起辨伪的要求。《孟子?尽心篇》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可见孟子对《武成》是有所辨伪的。到汉代,从秦火里幸存下来的古书和邀赏者的伪作一齐出现,真伪杂厕,迫使学者在著书立说之前,对所用材料进行辩伪。于是,辩伪学开始兴起。司马迁在《五帝本纪》对许多古籍提出了怀疑。班固《汉书?艺文志》在其所著录的书目中,即注明“依托”、“似依托者”等个人意见。王充《论衡》中的《儒增》、《艺饰》、《书虚》、《正说》诸篇,对古书也有许多辩证。以后,隋代僧法经著《众经目录》,别立《疑伪》一门。唐代刘知几《史通》中有《疑古》、《惑经》之作。宋代司马光、欧阳修、王安石、郑樵、朱熹等人都著书辩伪。明代胡应麟著的《四部正讹》,辨析伪书达一百多部。清代,辩伪之风大盛,如姚际恒著《九经通论》及《古今伪书考》;阎若璩著《古文尚书疏证》,专辩东晋《伪古文尚书》及《伪孔传》;崔述著《考信录》等等。近代,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王国维的《今本竹书纪年疏证》,都是有名的辨伪之作。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来学术史》,对辩伪之学,亦有所列论,并列出一个伪书及疑伪书的目录。

从司马迁的《史记》到顾颉刚的《古史辩》,中国传统的辨伪方法,主要是以文献辩文献,直到近代,由于地下遗物大量出土和西方治史方法的输入,这种传统的辨伪方法才受到冲击,不少史学家逐步采用地下遗物来辩伪订史,使辩伪学日臻完善。

(二)考据学的历史

汉代注经是考据学的滥觞。自晋以后,辩证史籍的人越来越多,如裴?注《史记》,颜师古注《前汉书》,李贤注《后汉书》,对于原书的文句音义,多有解释。裴松之注《三国志》,对于原书的缺点,多有增补,如有异说,并录备考。吴缜的《新唐书纠谬》,对于原书上史实的诋缪,多有订正。这些都是考据学的先导。到了清代,考据学大为发展。辩证史料的著述甚多,有通辩诸史的,也有专辩一史的。前者最有名的是钱大昕的《二十一史考异》、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赵翼的《二十二?记》。钱书主要校正原书上的文字和释训名物;王书尤重考证原书上的典章制度以及史实,使之关节疏通,脉络摇转;赵书侧重提出原书中的重要问题,罗列史料而予以论述。此外,通辩诸史的还有杭世骏的《诸史然疑》、洪颐煊的《诸史考异》、洪亮吉的《四史发伏》、李贻德的《十七史考疑》等等。专辩一史的书有梁玉绳的《史记志疑》、邵泰衢的《史记疑问》、钱大昕的《汉书辩疑》、王先谦的《汉书补注》、卢文的《晋书校正》、刘寿曾的《南史校议》、李慈铭的《隋书札记》、赵绍祖的《新旧唐书互证》、陆心源的《宋史翼》、厉鹗的《辽史拾遗》、施国祁的《金史详校》、李文田的《无秘史注》、王颂蔚的《明史考证捃逸》等等。总之,二十四史几乎都有专门考据的书。

中国传统考据学所考之事局限于章句之间,烦碎细小,所考的范围大多侧重于地理和艺文。中国传统考据学的方法也以文献考文献,虽然在史料考订上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方法是不完善的。这种方法用于对原始社会史料的考证,由于文献材料的贫乏和不真实,以伪辩伪,以疑证疑,结果在神话传说中兜了一阵圈子,弄得头昏目眩之后,一无所得,疑仍然是疑,伪仍然是伪,其功大半是徒劳的。对于秦以后史实的考证,随着汉晋简牍、唐人写经以及各种文物的发现,也暴露出不少错误和不足之处,需要加以修正和补充。

(三)校勘学的历史

校勘书籍起源很早,战国时就有这种记载,“昔正考父校商之颂十二篇于周太师,以那为首”,大规模的校书是从汉代开始的。汉成帝曾组织人力校理中秘所藏的群籍,在校理过程中,著名学者刘向初步订出了校勘的章法程式。此后,校书之风历代不衰,西晋武帝泰始十年(274年),荀勖领秘书监,与中书令张华,依刘向别录,整理校阅典籍。东晋初年,著作郎李定又根据前代“旧簿”校定群书。宋、齐、梁各朝均有国家组织有关人员校勘典籍。隋唐时期,校书规模更加扩大。隋初开皇三年(583年),秘书监牛弘表请分道使人搜访异本,每本一卷,赏绢一匹,校写既定,本归原主。唐初秘书监令狐德?、魏征等认为“乱丧之后,典章纷杂,奏引学者校定四部书”。开元年间,“又诏秘书省、司经局、诏文、崇文二馆,相检雠,采天下遗书,以益阙文”。宋真宗咸平五年(1002年),以龙图阁及太清楼藏书尚有舛误而未雠对者犹有两万卷,于是令刘均、聂雷等七人就崇文院校勘。明清两代,国家校书规模空前,明代编纂《永乐大典》与清朝编纂《四库全书》时,校勘典籍取得很大成就。校勘学至清乾隆、嘉庆两朝,达到鼎盛时期。卢文、黄丕烈、孙星衍、何焯、惠栋、全祖望、沈廷芳、戴震、钱大昕、王念孙、阮元、顾广圻、鲍廷博、罗士琳、吴骞、钱曾、段玉裁、孙诒让、张文虎、毕沅、俞樾等人,都是当时的校勘名家,他们的成就为后人阅读古籍、正确理解记载的含义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四)目录学的历史

《汉书?艺文志》说:“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旨意,录而奏之。”由此可知,所谓“目”就是书的篇名,所谓“录”就是“撮其旨意”的提纲式的概要。目录学是随着文化典籍的不断积累,因整理的需要而自然产生的。我国文献目录学起源于西汉刘向、刘歆父子所著的《别录》与《七略》,班固仿效其体例,总录东汉及其以前的群书,作《汉书?艺文志》。以后,历代史家都损益班例,于正史的编制中,辟图书目录一栏。如《隋书》、新旧《唐书》,均有《经籍志》,《宋史》、《明史》均有《艺文志》。此外,还有无数目录学著,其中有由政府指导撰写的,如宋代的《崇文总目》,明代的《文渊阁书目》,清代的《四库全书总总目》等;还有大量私家编纂的,如晋荀勖的《四部》,宋王俭的《七志》,梁志盼、殷均的《四部目录》,宋郑樵的《通志?艺文略》,元马端临的《文献通考?经籍考》,明焦?的《国史经籍志》等等。我国目录学著作的分类方法,不外乎两种,即西汉刘歆开创的七分法(辑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数术略、方技略),和《隋书?经籍志》的四分法(经部、史部、子部、集部)。

综上所述,辨伪、考据、校勘和目录之学大多从秦汉开始,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然而,中国封建社会的正统学问是经学,论证经典,解释经典是辨伪、考据、校勘和目录密切协作之学的主要任务。受经学影响,整个封建社会还没有一个人能站在历史哲学的高度,对辨伪、考据、校勘和目录之学进行全面而又系统的总结,使其成为一个比较完整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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