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高大上的理由,简直让八点水无言以对。
可是,我低估了八点水缠人的功力,他很快反应过来,又紧跟着我:“林妹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不肯放我进工地去啊?”
我又站定:“说对了。在我眼里,有出入证的人,就是我方球员,可以随便进出。没有出入证的人,就是对方球员,外加一颗足球,誓死不可放入。所以,请不要来挑战我的底线。”
八点水噢了一声,但又似乎想不通:“可是……”
我忍无可忍了,这人察言观色的能力这么低,到底是怎么当上记者的?
我终于轰了他一炮:“你烦不烦?老跟着人家,你是吃不起饭还是想追我啊?”
八点水显然没想到我攻击力这么强,妥妥被我的彪悍问话逼得再度无言以对。
甩掉了八点水,我回了工地。没想到曹大爷已经从食堂打了饭菜回来了,一个人在那儿自斟自饮。见我提着菜回来,很是高兴。
“来来来,我还以为你谈恋爱去了。给你打了饭,快点吃。”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爷和颜悦色。
结果,在又喝了几杯酒之后,大爷突然脸色一变,破口大骂:“特么的姓燕的是个昏君!”
这话把我吓了一大跳,连含在嘴里的鸡翅膀都掉了……
等曹大爷又骂了好久,我才反应过来。
南川项目的总工程师,姓严。
曹大爷骂的不是燕少,而是严总工。
在和曹大爷的这段饭里,我得知了毛艳的文凭果真是买,她以前就是工地上的一个工人,挑点水泥敷点膏灰什么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和何队长搅合一起了,就去买了个文凭,摇身一变成为土木工程的高材生。
何队长去给严总工申请应聘毛艳,严总工虽然没有给正式入职,但是居然让毛艳干起了材料和技术的工作。
工地上本身也有技术和监理,所以有没有毛艳都无所谓。但是毛艳成天却把自己当成了工地的女主人,一副了不得的样子。
曹大爷看不惯,就要骂,原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骂的并不是我,而是毛艳。
我很好奇,曹大爷这么口无遮拦的,为什么毛艳却不敢动他。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曹大爷就喝得差不多,倒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等工地十二点息工以后,燕少便拿着德育楼的构造工程图来找我了。燕少身为灵体,印章虽然拿不到,但是拿点图纸还是很方便的。
他一进来,把图纸往桌上一铺,就伸手来抱我。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工程图四处散乱,燕少坐在其中,正凝神看着其中一张。
“我觉得炸弹应该安放在这个位置,会比较稳当。”燕少指着图纸对我说。
好吧,燕少这么一说,就证明了,他在这工程学方面,真的比我还外行。他身为管理者,只需要有钱招募能人异士,并没有必要行行都懂。
我就向燕少解释,这个位置,是不可以安放炸弹的,虽然看起来这样安放,德育楼回往实验楼相反的方向垮塌,但是在反作用力之下,地基会波及实验楼的地基。
我们要做爆破,一定要让德育楼整体往自己中心垮塌,并且要把地基震动减少到最低。
燕少就指着另一张图纸:“你的意思是安放在中心?”
好吧……我明白XX集团的建筑公司是盖楼的,不是做拆楼的。燕少其实对于建筑方面的知识还是有的,比如能一眼看出混凝土标号没对,也能看得懂工程建设图,但是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
我就耐心给燕少说,按照德育楼的构架,放在中心就不可以的,因为炸药从中心爆炸,会把大楼炸得四处飞扬。
总之这样那样,讨论了大半晚上,我让燕少放心,说我有一定的方案,但是具体的实施确实要考虑很多问题,所以必须要给我一点时间,但是,我一定会尽快的。
“好吧,”燕少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注意劳逸结合,累了找我给你充气。”
我:“……好。”
第二天近午的时候,何队长突然把我叫了过来。
他递给我一份报纸:“不错啊小林,都说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你这才守了一天门,居然上报纸了。”
我一看,只见报纸的第三版,一个叫南川印象的专栏,今天的大字标题是——《最美守门妹妹——坚守原则不动摇》,下面是我一张站在大门查看出入证的特写照片。
我再看记者:八点水!
擦啊!
这是什么时候事?这记者简直是神速啊,昨天下午才被我拒之门外,居然就躲在外面偷拍了我的照片,还撰写了稿子,并神速的发到了报社。
何队长笑得很亲切:“今天四建的领导们都看到了报纸,纷纷赞扬你呢,说你有原则,负责任,是个好员工,特此奖励你两千元。”
两千元……嗯,不错。
我读着报道,里面也没写什么特别的,就说八点水要来采访,但是我坚守工地制度,绝对不乱放人进来,让八点水吃了闭门羹。八点水在报道里非但没有对我怀恨在心,反而对我的负责大加赞赏,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守门妹妹。
何队长又说:“这个八点水呢,他是四建领导的朋友,今早上领导专门从省城打电话过来,让给他办出入证,对了,你就去接待一下他吧。”
于是,我欢欢喜喜地揣上奖励的两千块钱,去接待八点水了。
八点水故意把出入证给我看:“林妹妹,现在可以放行了吧?”
我依然不想搭理他。
倒是旁边的毛艳笑得脸都要烂了。
我很想把八点水扔给毛艳就离开,但我又怕毛艳这个麻都不懂的外行,说出让人贻笑大方的话,更怕的是八点水会神经兮兮地把这些都报道出来。
我们带八点水参观了已经在进行内装的礼堂和主教学楼,便来到了德育楼前。
八点水一直举着录音笔,问我和毛艳:“听说南川现在所有的建筑都是最高防震级别的,你们在建设过程中,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举措呢?”
这句话,外人听来问得很客套和形式主义,我却听得心惊胆战,正想着要怎么糊弄过去,毛艳已经哈哈笑着回答了起来:“我的楼都是最高标号的水泥和混凝土哦,钢筋也是最好的,全部现浇楼层,六级地震都不怕的。”
我听她这样说,顿时连钢筋的安全性都开始怀疑了……
等八点水采访完毕,已经向我们告别离开之后,我想了想,又追了出去。
我在拐过街角的地方拉住了八点水:“那个……帅哥,那个……”
我的热情让八点水有点受宠若惊,他看我的表情就像是……令狐冲在看小师妹一样,让我稍微有点不适。
八点水薄薄镜片后的双眼带着迷人的神采:“妹妹,什么事呢?”
我犹豫了半晌,就对八点水说:“那个,毛艳刚才说的那些,关于楼房建筑标准的事,能不能不要报道呢?”
我怕八点水回去,又是一篇报道,对我们工地的建筑质量大肆吹捧,结果过两天……这楼却塌了,那真是好看得紧啊。
八点水笑吟吟地看着我:“为什么呢妹妹,为什么不能报道呢?”
我犹豫了片刻,就说,毛艳不是特别专业,说的话也不是特别准确,八点水你身为记者,应该严谨认真,对自己的报道负责对吧,所以暂时不要报道关于我们工地的事吧?
八点水抄起手,颇有兴趣地看着我:“这么说的话,妹妹倒是个专业的人才了,那妹妹要不要给我一些很有准备的话呢?”
我想把这尊神请走,就大手一挥:“八点记者,你能不能去别的基地啊,南川到处在建设,就是我们四建都有三个项目,你去其他报道其他项目行不行?”
八点水一副很为难地样子:“其实昨天你不准我进工地,我已经准备去报道其他项目了……可是,我今天报道了关于你守门的事,我们领导说你的事件很典型,也很正能量,现在已经收到了许多读者的电话和短信,要求继续报道和你相关的事件,所以……你们工地也必须作为捆绑,一起做一个专题,这是领导的要求,我也没办法。”
我想把“木村颂贤”扇成猪头。
你没事儿报道我干嘛啊!
我正郁卒着,八点水突然又笑了笑:“不过,如果妹妹愿意跟我一起去吃饭,让我陪你逛街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给领导申请撤销这个专题计划。”
我……我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把我的巴掌挥出去。
最后,我点了点头:“这样吧,我亲自给你整理一个我们工地的详细资料,供你参考,行不行?”
八点水面露惊喜:“行啊,下次约个时间去餐厅边说边整理吧?”
我又默了。
我说,好。
然后伸出手指:“拉钩,拉钩不准在之前报道我们工地。”
八点水还真的也伸出手指和我拉。
他弯弯的小指勾住我的小指的时候,我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了彼得潘里面海盗船长的铁钩子手。
八点水玉面薄唇,看起来温和儒雅,可是手指却带着一种凉凉的金属感,总能让我联想到某种防不胜防的冷暗器。
我下午回到门卫室,拿出图纸开始做我的功课,草稿纸被我算了一页又一页,简易模拟图我也在电脑做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我要的效果。
我预计要在深夜炸掉德育楼。
理想中的场景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德育楼的底层垮塌,连带上层完整往下坠。然而这个过程中,除了尘土飞扬,不会有一块砖,一块石头飞出来。
所有的材料都往中间聚拢型塌陷。
可是,我做好模拟算式之后,却发现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对地基的损害,并且是对隔壁实验楼地基的损害……
这两栋楼隔得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