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映霜终于忍不住回首,果见那白衣男子已抬步跟了上来。见前方两人先后回首望他,他似脸含愠怒之意,加快脚步走到了慕容映霜身边。
慕容映霜此刻没有确认他是否有些生气,因为她的眸光已看向了他们身后。那白衣男子的一众锦衣随从,不知何时从哪里纷纷冒了出来。
他们均衣饰华贵整,腰佩刀剑,始终保持着距离跟随在白衣男子身后。
这白衣男子,果然是非富即贵之人!
其实不用看他身后那些随从,便是只看他绝世无双的脸上那浑然天成的尊贵与傲然之气,便知他并非常人。
只是,他到底是谁呢?
慕容映霜望望白衣男子,又望望轩辕诺。两人的俊美与尊贵之气,竟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脑间忽到闪过一个念头,她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不敢再深想下去。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轩辕诺的兄长是皇帝,怎么可能随意跑到这深山老林中来?
而自己,也根本便不应与面前这两人有任何的关系才对。
她只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简简单单的人,不想与东昊尊崇无比的帝族王侯扯上任何关系。
再说,轩辕诺的兄长轩辕恒,可是先生的真仇家、死对头呢!
此刻,她竟突然盼望先生出现,可以将她带离这复杂难懂,让她心烦燥不安的两人身边。
先生虽然也是身份不凡,是西越的太子。可是她在先生身边的日子却如此快乐,只需每日学文习武,但求武功与学识有所精进便好。
至于帮助先生对付仇家,也是日后之事,她只需听从先生的吩咐便可以了……
“霜儿,走吧!”见慕容映霜停在原地发怔,轩辕诺又再温言提醒道。
慕容映霜觉得头很痛,胸中也有一股郁结难解的烦闷。
她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记得他们。可是他们明明认识她,可无论她怎么请求,他们却不肯告诉她真相。
她不再多想,也不再多问两人,闷闷不乐地抬起脚步,便快步向着住处走去。
身后两个身姿昂藏的男人,对视了一眼,均冷着脸跟了上去。
回到院前,已经准备好午膳的漫舞迎了出来,忙不迭地帮慕容映霜解下背后的小竹篓:“慕容姑娘累坏了吧?不过公子说了,多到后山走走、动动,对慕容姑娘的身子也是极好的……”
将小竹篓放好,她回头准备招呼跟在后面的轩辕诺,却在看清轩辕诺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男子,禁不住惊得瞪目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看轩辕诺的眼神,又转头看看慕容映霜迷茫的脸色,漫舞终于对着那一身冷然傲气的白衣男子,略带惶恐地说道:“这位……公子,您怎么也寻到这里来了?漫舞给这位公子……请安!请公子恕罪!”
那白衣男子却冷冷一笑:“你是他的人,何须怕我降罪?”
漫舞一阵窘迫,略带紧张地低下头。
她正想抬头请白衣男从先用膳,那白衣男子已对着轩辕诺冷道:“诺,你跟我过来。”
说着,他已率先抬步走进了屋内。
轩辕诺深深地看了一直怔愣在旁的慕容映霜一眼,也抬步跟了进来。
“慕容姑娘一定饿了,我们先用膳吧!”漫舞对着她劝道。
“可是他们呢?”慕容映霜茫然问道。
“两位公子的膳食,我命人另外侍候!”漫舞劝说着,终是将有些失神的慕容映霜拉到餐台前坐下。
“那个男子是谁?他认识我么?”慕容映霜问道,期盼着漫舞或会给她一个答案。
在山中的这一个多月,漫舞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亲力亲为,无微不至,可是每当她向她问起自己的过往时,她却总是如轩辕诺般含糊其辞,甚至顾左右而言他。
房屋之内,只有轩辕诺与白衣男子两人。
那白衣男子傲然回身瞧着轩辕诺,冷冷地等着他先开口。
“皇兄怎会到了此处?”面对皇兄紧紧的逼视,轩辕诺终是开口问道。
“在这里,朕是你的‘皇兄’。在她面前,朕便只是‘你’?”轩辕恒冷问。
轩辕诺不羁而无惧地一笑:“她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忘记了所有的爱恨情愁,忘记她曾经入宫为妃,忘记她曾经生下一位皇子。如今的她,简单清澈得如同一张白纸,一池清水。这是她最快乐无忧的日子,难道皇兄此刻便要告诉她,你是东昊的皇帝?”
轩辕恒冷然不语,昂头沉思。
“若然如此,皇兄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她到底是谁?她本是皇兄的妃子,为何落到如今失去记忆,流落民间的地步?”轩辕诺皱眉看着轩辕恒,语气中不觉又再带着愤然。
“是啊……若然她已忘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我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如何才能让她明白?”轩辕恒仿佛在自言自语,“为何当她那样茫然地望着我,问弄清楚我是她的什么人之时,我竟也会感到如此……”
为何在那一刻,他的内心竟也会感到如此慌张?
他终是怕的。怕她恨他,怕她永远也不肯原谅他,怕她铭记慕容的姓氏,永远不愿在他面前妥协。
“若然可以,便让她永远也不要忆起那一切吧!”轩辕恒轻叹道,“我要让她只记得我对她的好……”
“那么,皇兄是打算将她留在身边,隐瞒她一辈子么?”轩辕诺不禁质问道,“她康复之后,会否忆起以前之事,臣弟可不敢保证。若她突然想起皇兄以往对慕容家族和她做过的事,她将会怎样?”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轩辕恒不禁有一丝恼怒,“她虽忘记了一切,你却没有忘记!请注意你说话与做事的分寸!”
“臣弟从来不曾失了分寸!”听出轩辕恒的恼怒之意,轩辕诺也不禁提高了声音。
说着,他转过身背对着皇兄,不再作任何解释。
“你……”轩辕恒侧首望着他愠怒而倔强的背影,思索了片刻,终是平静问道,“她为何失去了记忆?你又是如何寻到她的?”
他无法否认,在她跳下悬崖之后,在他桎梏于帝皇的身份而不能分身去顾及她的生死之时,是诺,不顾一切地跳下悬崖,抛下一切去寻她救她,并始终在护着她的周全。
这一点,每每想起,每每与之比较,轩辕恒都深感愧疚与痛苦。
或许他做到了一位帝皇应该做的事。可是当他放下帝皇的身份面对着霜儿,他对她便终是有所亏负的。
闻言,轩辕诺不禁带带着冷冷笑意转过脸来:“皇兄竟想知道,她被你逼着跳下山崖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轩辕恒没有作声。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有意将慕容映霜逼得跳崖,可那日,她确实因他要她在他与慕容家族之间做出选择,而最终舍弃自己,跳落悬崖……抿心自问,他如何能否认,自己便是做成这一切后果的罪魁祸首?
他自然明白轩辕诺话中对他的责怪之意,因此在这一刻,他只是选择沉默。
“皇兄可知道,若不是凌漠云出手相救,她早已香消玉殒,不在人世?可正是这凌漠云,狠下毒手让她喝下伤身之药,让她不仅忘记了一切,身子也受到极大损害……”
轩辕诺不掩质问与激愤之意,甚至带着一丝讥讽,“在皇兄面前,她早已应是死去之人。可皇兄如今突然出现,又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地自称是她的相公?若然想起这一切,她可会认你这相公?”
轩辕恒没有理会他的质问与讥讽,只是眸光深远地望向窗外:“朕没想到,凌漠云竟逼她服下了失忆之药。一个多月前,宋巍派人传信回宫,说是发现了凌漠云与西越赵太师的踪迹,甚至还发现他们身边跟着一个酷似霜儿的女子。朕立即下旨派人前往围剿,可惜围剿之人赶到深山之中,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房屋均已被焚毁!围剿之人行动缓慢,做事如此不得力,实在让朕气恼之极……”
“因此,皇兄便决定亲自出马寻找了?”轩辕诺眸色沉沉,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色,“臣弟倒万万没有想到,皇兄竟会为了她而离开洛都。”
“你一直以为,只有你才会为了她这么做,是么?”
轩辕恒眸中带着一丝自嘲笑意看着轩辕诺,“没错!为了寻找一个妃子而假意称病,放下朝中诸事私自出宫,确实并非朕应做之事。朕有时想想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都觉得是匪夷所思……可是,想到霜儿未死,又或被控于凌漠云手中下落不明,朕实在是寑食难安,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出宫的念头!”
蹙眉沉声说着,轩辕恒也不再在皇弟面前,掩饰自己对霜儿的在意。
“那么,皇兄又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轩辕诺问道。
他猜想,这一个月来,凌漠云与赵太师定然仍在东昊寻找他与霜儿。他本想着,隐居于自己的封地,自己可对凌漠云的行踪便能了如指掌,却万万没有想到,首先亲自寻来的,竟是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