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慕容昭仪听话不添乱,这个是自然的。”凌漠云道,“不过这一路上,孤也不会再把你当作慕容昭仪,我会唤你作‘娘子’,而我则是你的夫君。”
他真的要与她假扮夫妻?慕容映霜闻言一惊,猛然抬起眸来。心底那莫名的伤痛,竟又慢慢地涌上心头,让人痛不欲生。
“日后出了皇宫,你不能再唤我皇上,而必须唤我‘相公’,而霜儿则是我的‘娘子’……”
那些曾经熟悉的话语,此刻已经如此遥远,可是勾起的痛苦却是如此鲜血淋漓,让人几乎无法忍受。
“我不是你的‘娘子’,请你不要乱叫!你好意思叫出来,我也无面目应。此事,请恕我办不到。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应承的!”
慕容映霜突然沉着脸冷狠说道,此刻,她竟真又有了以死相抗的决心。
从未见她有过如此恼怒的表现,凌漠云有些讶然地望着她。
看出她眸中宁可玉碎的决然,他思忖了一阵,终是莫名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假扮夫妻了。那么,便假扮师徒吧?从此往后,孤是你的师父,而你慕容映霜,便是孤的徒儿!”
“老夫早便说过,这颗棋子有用是极有用,可是性子却不太温顺,说的话也稍稍嫌多。不如,便让老夫给她下一剂哑药,让她再也说不了话,也省却这一路上的麻烦!”
赵太师阴恻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大步踏进来,阴冷地看了慕容映霜一眼,便不再理会她,转向凌漠云建议道,仿佛她根本便不应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件。
“她并非话多,而是心中的爱恨情仇太多。如此,跟着我们回到西越,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确非一件好事……”
听赵太师说要把慕容映霜毒哑,凌漠云转眸看向慕容映霜,并带着冷冷的笑意缓步向她走来,“孤不如直接给慕容昭仪下几剂忘忧药,让慕容昭仪把那无情的轩辕恒,以及那多情的轩辕诺皆彻底忘记,也便可忘掉那些痛苦与悲伤,此生少了许多烦忧了!”
“你……”
慕容映霜声音中含着恨意,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长相俊秀的西越太子。
赵太师要将她毒哑,已是狠毒至极。
而眼前这人,却想着要下毒让她忘却一切。如此,便可以让她成为一颗极其听话的棋子,永远任由他摆布利用了吧?
此人的居心与为人,真真是阴险毒辣异常!
“慕容昭仪……不,错了,孤的好弟……霜儿,你可是为师此生所收的第一位弟子,如何不感到荣幸?为师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忘却过往的所有伤痛,从此不过固执多虑,你为何却不懂得感激?”凌漠云冷然笑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堂堂西越太子,为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慕容映霜抬眸直视着他,毫不客气地斥责起来。
“哈哈哈哈!”
凌漠云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你便且先骂着吧!待你明白孤是你此生必须紧紧追随听从的恩师之时,你自会变得老实温顺。赵太师,吩咐众人准备好车马,我们立即启程回西越!”
说着,他便与赵太师一道,转身向房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见慕容映霜仍站在房中一动不动,他又回过头来,冷冷一笑:“若想那慕容华琛活命,霜儿便好好梳洗一下,随后快些出来吧!”
待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慕容映霜才意识到自己今晨起来之后,竟未及梳洗。见房内已有客栈内备好的面巾与清水,她简单地洗簌了一番,又大致梳理了一下发髻。
这同样是她不可丢失的,她须得寻一个无人在身旁的夜晚,吹响这铜哨子,以便轩辕诺可以寻到她的踪迹,将她与华琛一起从西越人手中救出。
与她共居一室一整夜,他根本便不曾走近过她。
抬步走向房门,她犹豫了一阵,忽又回转身来。走到便榻边上摸索一阵,她终于摸到了那把匕首。
那是一把极为普通的匕首,短短的,有着棕黑色的牛皮刀鞘。
她昨夜卧上硬榻之时,便在枕下发现了这把匕首,想来定是上一个在此留宿的客人留下的。
但她昨晚心神疲惫,又是在凌漠云的监视之下,便顺手将这小匕首藏于被下,不敢再动。
如今有机会,她决定将它藏于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试想她身处这些如狼虎般凶残阴险的西越人中间,若是突然受到侵犯,她也只好以一死,保住自己的节气了。
轻轻拨开那牛皮刀鞘,那小小的匕首刀锋显现出来,竟是极其锋利。
慕容映霜极满意地将匕首合起,小心地藏到了身上。
哪位好心客人留下的匕首,谢谢你了。此物我慕容映霜今日拿去一用,愿你好人此生有好报吧!
闭目默念了一句,她终是轻迈步子,走出了客房。
凌漠云的人果然站在门外,见她出来,便引着她到了客栈门外。
门外除了他们原本的马匹,竟又多了两辆马车。
慕容华琛已被先行抬上了其中一辆。见有人为她掀开了另一辆马车的车帘,她一言不发,低头抬步坐了进去。
众骑与马车立即起行,天色竟然尚早,朝阳照在车窗之外,是暖洋洋的通红透亮。
可是,在这对他人来说极其美好的朝阳中,她却被异族之人逼迫着离开她此生未曾远离的故土,心不甘情不愿地到异国他乡去。
甚至,凌漠云还要给她下几剂药,欲彻底夺去她有关国家故土、亲人故知的所有记忆!
这将是何等的残忍与可怕?一个失去了自己的过往,没有了记忆的人,将是多么的可怜?
面对此等窘境,她,到底又应该怎么办?
“你根本便不佩拥有她!”
跟皇兄说完这句话之后,轩辕诺纵身一跳,再次为那个女子跃下了万丈深谷。
为她所做的一切,他都心甘情愿,也甘之如饴。
可是,他确实感到后悔。
从她入宫之初至今,他有过很多次将她强行带离的机会。可先是因为他认不清自己的心,后有因她的心有挂虑,他一次次地断送了机会。
后来,见皇兄对她终是上了心,他便不断劝说自己要将苦楚独自吞下,只求她与皇兄能有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如此,他便是只能默默地躲在暗处看着她,也该替她感到心满意足了。
只是,皇兄终是只愿做那个合格的铁血帝皇,而不惜抛却与她的儿女私情,以致让她落得如今可怜可叹的下场。
若然早知她仍是逃不过她的宿命,他是不是该早些决然带着她离开,甚至不管她的顾虑与反对?
他相信,只要他对她足够好,只要给他与她足够的时间,她一定会接受自己,便如他们相见的最初。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个孩童戏语般的承诺,她足足坚守了十年,他相信她终是不会忘记……
顺着陡峭的岸壁,他一路直落到谷底。谷底是是坚硬的岩石,途中虽有树木阻挡,却是不多。
除了一些因她与他的跌落而坠下的新砂石,他看不到一丝与她关的痕迹。
他发了疯似地,在谷底寻找着。直到接近黄昏,大批的御林军与宫廷侍卫陆续搜寻而来。
在没有找到慕容映霜以前,轩辕诺并不想他们正面相遇,否则今夜便意味着他要带着他们收兵而去。
他已经寻遍了整个谷底,甚至搜遍了所有人力可以通往的周边地方,却根本不见她的踪影。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她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在跌落的过程中架在树枝上,或是中途被人接走了;二是跌落谷底……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却也同样是被人带走了。
如此想着,他再次在傍晚时分沿着崖壁飞身而上,在中秋的明亮月色下一处处地仔细搜寻着,甚至走进沿途的每一次山洞观望了一番。
他就如此在万丈陡壁上搜寻了一整宿。却怎知,就在他跃身往上寻找之时,凌漠云一行已带着慕容映霜,从峭壁正中的一处断崖岩洞摸索着走了出去。
轩辕诺知道这峭壁上有好几处断崖可以通往很远,都是走出白云山的险路,却没有办法一一尝试追踪。他只能逐层逐层地,吃力地往上飞跃察看着,想看看她是否挂在了树枝或崖壁之上。
他既想找到她的蛛丝马迹,又怕真的会看到她支离破碎的尸首。
终于,在天明拂晓时分,他累得在接近山顶的一处洞内坐下歇息。
在和暖的阳光照进洞口之际,他无意中往对面一扫,终于看到了金黄色阳光映照之下,地面上那小小的异常。
惊喜异常地飞身扑过去,他跪俯在地面上仔细察看着。
没错!这是有人不久前特意留下的印记。而那形状,分明便是他送给她的铜哨子。
她没有死!
霜儿,她终是没有死!
他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找她,终是对的。只要她仍活着,他便总有找到她的一天!
找到她之后,无论如何,她再也不会让她回到那伤透了她心的皇宫。他会倾尽一生的力气对她好,让她只有欢笑,永远忘却悲伤与哭泣的滋味!
若然她想念她的孩子……不要紧,他也会让她拥有新的孩子。
想到此处,轩辕诺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脸上竟觉微热。
即使她不愿意,他也会让她先拥有他的孩子!
他并非皇兄的皇后,并不能算是自己明正言顺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