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根本不需要她挺身而出相救,就如他根本就不需要她的痴心与暗恋。
“那夜,美人几乎想也不想,便挺身而出为本王挡箭,美人到底是怎样想的?”轩辕诺忽然向前凑近了点,带着一丝暧昧笑意低头盯着她,“本王原本以为,美人是个心机极深之人……”
慕容映霜轻蹙秀眉。他怎会那样看她?
“可是那一挡,却让本王觉得,事实或许并非如此……美人是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一切举动,或皆出于情难自禁?”
慕容映霜的脸有些发热。
房内烛光虽不很亮,她却看到了他桃花眸中的流光溢彩。就如那夜,在绚烂烟花绽放的夜空下,她躺在他臂膀中看到的一样!
只是那夜,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她可以放任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享受那宽厚怀抱的温暖。可如今,她活了下来,她又怎可以让自己继续在沉缅在那无望的幻影之中?
“如果王爷是来感激救命之恩的,大可不必。”慕容映霜淡淡说道。
“如果本王只是想来看看美人呢?”
“后宫不是王爷该来的地方,请王爷快些离去吧!”慕容映霜面无表情地抬眸望着帐顶,“我要传唤宫人进来伺候了!”
“是么?那慕容美人快些传唤啊!”轩辕诺嘴角噙着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还是,要本王帮美人唤她们进来?”
“你……”慕容映霜有些恼怒地转眸看他。他这是看准了她不敢将他偷偷进房的事张扬出去。
十年来,她虽听闻过他在酒楼歌肆的不少风流韵事,可他总觉得在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行止之下,是一个有胆识有担当的铮铮男子。否则他年纪轻轻,又怎能有那么多督战边关、平乱治水的丰功伟绩?
在东昊臣民眼中,他是皇族中最能担当大任的一位王爷!
可是此刻,他的言行实在太过无赖,让她之前坚不可摧的信念,差点儿便要崩溃动摇。
“慕容美人果然有胆有识,所作所为总是非一般女子可比!”轩辕诺又再玩味地说道,“本王就奇怪了,皇上怎会以为美人是个安份无争之人?”
他是在讥笑,她入宫前主动约见她的事过于大胆吗?
“皇上以为我是个怎样的人,不必赵王操心!”慕容映霜淡淡说着,心中又再升起一丝疑惑。
难道,皇上曾跟他说过,她是个怎样的人吗?
“怎么不必本王操心?本王操心的事可多了。”轩辕诺道,“本王不仅操心皇上从不让美真正侍寑,也操心美人昨夜为何把皇上给气走了!”
“你说什么……”慕容映霜冲口而出,难掩满脸疑色。
“娘娘有事传唤奴婢么?”木门铜环一阵轻响,轻歌轻轻推房门,迈步踏了进来。
心中猛地一慌,慕容映霜扭头向门口看去,只见轻歌已推门站在了房内:“娘娘在跟谁说话?”
慕容映霜收回心神,暗吸一口气,茫然地摇了摇头。片刻之前还挨着她坐在床边的轩辕诺,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奴婢适才怎么听到有男子在房内说话的声音?”轻歌抬步走近。
“娘娘怎么啦?”漫舞也从她身后跟了进来,“轻歌,你确定没有听错吗?房内只有娘娘一人,怎会有男子的声音?皇上今夜可是翻了常充依的牌子,是不会过来的呢!”
“嗯?难道是我听错了?”轻歌已走到床榻前,向两侧挂起的床帷略略探头查看着,“我明明听到娘娘在与人交谈!”
慕容映霜的心不禁又揪了起来。轩辕诺身形高大,她刚才连白影一闪都没看到,不知道他是如何消失的,更不知他那么大个人,究竟能藏到哪里去!
“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漫舞一脸不信。
“我适才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喊了一声痛。房内并无其他人!”慕容映霜淡然说道。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对人说谎,她两眼看着轻歌,感觉自己的脸色并无异常,“我没什么事,想再睡一会儿,你们也守了大半夜,都回房歇下吧!”
“是!”轻歌与漫舞两人应着,轻步退了出去。在关上房门之前,轻歌又不放心地探头向房内张望了一下,确定并无旁人,再放心地将门关上。
“慕容美人受惊了么?”
慕容映霜又是一惊,从房门处收回眸光,只见轩辕诺已站在床前,一边轻拨着发冠之下、银色抹额之上几丝凌乱的墨发,一边低下头,眼含浅笑地瞧着她。
原来,他适才情急之下,竟是藏到了她的床榻底下。
“堂堂赵王,竟然藏身女子床榻之下,实在……实在令世人震惊!”望着他暧昧的含笑桃花眼,慕容映霜忍不住出言相讥,“还是请赵王好自为之,速速自行离去吧!”
“怎么?盼了等了我整整十年,这时却要赶我离开吗?”
轩辕诺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温柔得让慕容映霜的心,几乎要化成水,再从眼中渗出来。他已收起了脸上的邪肆笑意,在凳子上重新坐下,神色凝重,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慕容映霜根本无法承受他如此认真的注视。她猛然扭过头,再次眼望帐顶:“请王爷自重,也请王爷放过映霜!”
若然,当日在那白云山脚下,他的话语能如此温柔,他的眸光能如此专注而深情,她即使是死也会奋起反抗,即使要被挫骨扬灰、灰气烟灭,她也绝不会同意入宫!
她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无论是去哪里,无论是做他的妻还是妾!
可是,那一切都不再可能了。
“还记得我们的那个约定么?”他坐在她身旁,像是对着情人般温柔低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着,他竟拉起她放在床边的右手,用修长的小指钩上了她的:“你要我离开这里,是吗?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与我拉钩!”
“不!放开我的手。”慕容映霜突然觉得眼前这男人极度危险,心中瞬间充满了恐惧。
“慕容美人不与本王拉钩,本王今夜便不走了。”见慕容映霜一脸紧张,轩辕诺脸上又恢复了那夹杂了不羁与无赖的笑意。
“为何要拉钩?你想要我做什么?”慕容映霜认真问道。
“十年前,我们拉钩约定,你等我娶你。”轩辕诺嘴角噙着一丝邪邪笑意,语气却是庄重,“如今,我们还是那个约定。”
慕容映霜满脸惊惑,美眸中闪过一丝光华,随即归于平静:“那已经不可能了,我如今是皇上的妃子。你堂堂赵王,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折辱皇嫂?”
“什么皇嫂?”轩辕诺一声嗤笑,“莫说皇兄没有宠幸过你,便是有过……本王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之人,看在你曾有心救本王一命的份上,本王也有心救你一命!”
“我的命用不王爷来救,我在后宫活得好好的!”说着,慕容映霜再次用力,想挣脱他紧紧钩着自己的手指,“请王爷自重!”
轩辕诺却不顾她的挣扎:“呵呵,好天真!身在后宫为妃,竟以为自己能活得好好的?”
“王爷此话怎讲?”慕容映霜听出他话中有话,警觉问道。
“本王不管你如今是什么美人,你只须记住,老老实实地在这后宫呆着,直到本王来迎娶你,可好?”说着,他钩着她的小指轻轻摇了摇,嘴角又再浮起那抹可以杀死人的笑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慕容映霜强压着声音,坚决拒绝,“王爷是疯了吗?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你怎生如此胆小怯懦?”轩辕诺低着头,静静地盯着她,“当初既然大胆约见我,如今竟如此轻易便退缩了?”
他冷静的话语,像刀子般突然捅进了她的心,以致心底连着胸前的伤口一阵刺痛。她双睫一眨,两滴泪水竟顺着脸颊流到了绣枕之上。
用力咬紧下唇,她控制住身子的颤抖,直到新的泪水不再流出:“我不要你的承诺,更不会给你承诺!你是个骗子,你走!”
轩辕诺显然因她的泪水,以及她语气中的决绝怔住了。
他轻轻放下了她的手,右手手背缓缓地将她两颊的泪水抹干,皱眉轻语:“别哭了,这样哭法,伤口会痛的。”
“你走!”慕容映霜说完,紧咬银牙,怕自己那不争气的泪水会再次夺眶而出。
“我会再来看你。”说着,轩辕诺高大的身子站了起来,向窗边走去。
“不许……不许你再来!”强忍着泪水,她艰难地说道。话音未落,他蓝色的身影已从向窗户掠了出去。
泪水再次决堤而出,将慕容映霜的绣枕浸湿了两大片。
翌日早朝后,轩辕诺依约来到了御书房。
面对甘公公满脸堆笑的奉迎,他淡淡一笑踏进房去。
轩辕恒早已坐在御书房内等着,看见他来,将书本轻轻抛到案上,冷着脸道:“听说,你昨夜亲自去了朕的后宫?”
“没错!”轩辕诺笑着走到案前坐下,眯着眼打量着对面有些不悦的皇帝,“臣弟怎么感觉,皇兄有些不高兴?皇兄放心,臣弟只不过亲自去了你的后宫,却未曾亲自用你的女人!”
“口出狂言,就不怕朕要你性命?”望着轩辕诺狂放不羁的笑容,轩辕恒冷冽说道。
“皇上饶命,臣弟死罪!”
轩辕诺收起笑容,作拱手求饶状,“果然是伴君如伴虎,这后宫本是皇兄下旨要臣弟去的,如今却成了死罪一条!”
“那么你说说,数月来到底查到了什么?”
“据臣弟安排的人数月所见,她与太尉府并无特别接触。他们父女关系向来疏淡,臣弟估计,太尉对她也并不放心!”轩辕诺微微垂下眼眸,“她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只不过是个被生父舍弃出去的可怜棋子而已!”
“哼!”轩辕恒冷哼一声,从案前站起,绕到轩辕诺身前,“你该不会真为她动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