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闻赵王带人前去捉拿霍大将军之时,霍大将军一句话也没说,放下手中长剑便束手就擒了。”
原来,是轩辕诺亲自带了人,去捉拿杀害大哥的凶手。
慕容映霜又是一阵唏嘘感慨,为了那位向来与她虽不亲近,却也对她不偏不倚的大哥!
“奴婢还打听到。霍大将军被绑起来之后,还严令手下不准有任何反抗之举。他说:清者自清,相信皇上和赵王会还他一个清白!”漫舞又道。
“他真的这么说?”慕容映霜疑道,“难道,他竟是被冤枉的么?”
漫舞也带着满脸疑惑之色道:“此事看起来确是扑朔迷离。许多人都不相信是霍大将军干的,但也有不少人认为霍大将军早便想对付慕容太尉,因此先斩掉慕容太尉的得力臂膀,事发之后又假装清白无辜……在洛都,谁不知道,慕容太尉最倚重的便是中大夫呢?”
是啊!谁人不知,父亲有三位儿子,可最为满意最为倚重的,便是性情、能力各方面皆最为出众的大哥。
在大哥还宦任太尉司直之时,父亲便已将大哥当作自己的有力臂膀和家族继承人来培养。
而二哥慕容华鉴因为年纪轻些,刚刚才得到皇上重用入朝为宦,加上他终游手好闲,性情倨傲不逊,向来并不为父亲所喜。
至于六弟慕容华琛,因是庶出又年纪幼小,根本便入不了父亲的眼。因此向来府内府外大事,都没有华琛的份。
如今,大哥被杀,父亲痛失爱子,又失了有力臂膀,如何能不痛哭流涕,如何能不跪求皇上严惩凶手?
待漫舞将打探回来的所有细节皆一一禀报完毕,慕容映霜说道:“好!你且再派人去看看,后宫与前朝还有些什么消息。还有太尉府,如今又是什么情形?至于其余的,便只有等皇上来了,才能问明……”
她自是知晓,漫舞可以帮她从轩辕诺处打探到许多宫外的消息。
至于朝廷将如何处置霍萧寒,对大哥之事又如何决断,便只有等轩辕恒到来之后,她才能一一细问了。
“是,奴婢定然尽力为娘娘效劳。”漫舞会意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这一日余下的时光里,慕容映霜对轩辕恒的到来,是从未有过的期盼。
可是,直到天黑,直到夜深,又到第二黎明拂晓……轩辕恒一直没有出现在华碧苑。
他,到底是为了了处置此事而过于忙碌?
还是因为太尉与大将军两派起了强烈冲突,他便有意不再到她这太尉之女的宫殿来?
慕容映霜一面焦急等待,一面开始暗暗担忧。
便是再大的事,也不至于忙碌到无法抽空来陪她看她啊!
以往他不来,她绝不会多想什么。可是这一个月以来,她早已习惯了他日现身,夜夜毫无例外的亲密痴缠……
如今他突然不来,怎能不让她倍感失落与忧心?
无法挥去心头的焦虑不安,慕容映霜只有不断劝自己努力静下心来,耐心地等待他早朝结束。
他若早朝后还不来,她便只有耐心地等到他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
在轩辕恒的后宫之中,妃子派人去请求皇上驾临是大忌。
此时此刻,她惟有深深体会着,一位后妃渴求皇上光临的盼望与无奈。
以往,她不期盼。
甚至,她不期盼,他也会频频地不请自来。
可是,今日,或许从今之后,这一切将会改变……慕容映霜双眸虽是看着床榻上熟睡的纬儿,思绪地却茫然飘飞,越想越远。
终于,她缓缓地从纬儿身旁站起来,走到华碧苑大门处,对着轻歌说道:“你们先照看着小王爷,我要离开含章殿一阵子。”
轻歌闻言一惊:“离开含章殿?娘娘要到哪里去?”
“我要到御书房求见皇上,问问他大哥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慕容府,如今又是怎样的情形。”慕容映霜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需要见到他之时,他却迟迟不肯来。
此刻,她再也不愿在华碧苑之中,焦躁而无望地等待他了。
“可是……”轻歌想出言劝她。
“你不必劝,我心意已定。”
看出她平静神色下的坚决,轻歌略一思索,转身对着门外正陪伴轩辕菡玩耍的漫舞道:“漫舞,你且先照料着小王爷,我陪娘娘到御书房去。”
慕容映霜感激地看了轻歌一眼。
轻歌是轩辕恒安置在她身边的心腹。有轻歌陪着她去求见他,御书房值守之人应不会阻拦,而轩辕恒愿意见她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带着轻歌与数位宫人来到御书房外,带头值守的徐公公迎了上来:“老奴见过慕容昭仪。”
自秋猎后从崆峒山回来之后,慕容映霜一直深居含章殿,向来不在宫中走动。如今乍见她,徐公公自是心中疑惑。
轻歌走上前去,在徐公公面前耳语了一番。
徐公公果然点了点头,对着慕容映霜一鞠躬:“娘娘请稍候,老奴这便去向皇上通报。”
他转身进去,没多久便再次走出,对慕容映霜鞠躬道:“娘娘,皇上有请!”
慕容映霜心中一紧,想到就要见到轩辕恒,竟莫名地有了一丝紧张。
他自有他的心腹之人。轻歌,徐公公……都比她更要了解他,比她更容易接近他。
若然没有他们两人的帮忙与通传,他可会答应在御书房见她?
对于这一点,慕容映霜毫无把握。
就如,她根本无法猜透他昨夜不去华碧苑陪她的理由。
徐公公站在门外,待慕容映霜踏御书房后,便将大门掩了起来。
慕容映霜立在那里,抬眸看去。只见轩辕恒正背对他立在房中,听见她进来的声音,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果然,一日不见,他在她面前重又恢复了那种帝皇的冰冷威严之势。
他显然从朝堂上下来便直接到了御书房,身上穿的仍是隆重大气的黑色龙袍,头顶十二旒冠冕白玉珠长长地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绝世俊颜。
即使此刻与他只相隔咫尺,她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他威严的神情。
尽管他隆重正式的装束与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神情,让慕容映霜觉得直呼其名有点不合适,可是她谨记着他所说,两人独处之时一定要唤他名字。
“恒,请宽恕我急着到这里来见你。从昨日到如今,我一直在含章殿等着你!”
“霜儿急着见我,是为了何事?”他又再明知故问。
“恒,我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大将军霍萧寒设计毒害的么?”她秀眉紧蹙,眸光焦虑,急切相问。
“你大哥被害,你可有伤心难过?”轩辕恒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问道。
慕容映霜一怔:“他是我的大哥,虽不能说自小有多么深厚的情分,可是血浓于水,他若是无辜受害,霜儿怎能不替他伤心难过?”
“是啊,手足情深……世大抵如此。”
“什么?”慕容映霜不是很明白他的话意,“恒,霍萧寒为何要害我大哥,你可有查出原因?到底真的是他所为,还有另有隐情?难道他竟是被冤枉的?”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说他是被冤枉的么?”轩辕恒的眸光隔着面前的白玉珠,专注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霜儿身在深宫之中,所有消息都是耳闻,又怎会知道宫外之事?没有亲眼目睹之事,又如何能加以评说?”
“没错,没有亲眼目睹之事,又如何能够妄断?”
轩辕恒突然笑了一下,“那霍萧寒何时变得如此蠢笨,想要谋害人,不是偷偷进行,而是相约当面毒杀,以致想抽身逃走之时,竟然被你二哥慕容华鉴遇上,弄了个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
“你是意思是……”望着轩辕恒密密冠冕旒珠后隐约的冷笑,慕容映霜似有所悟,“恒,你是说,是有人在暗中布局,毒杀了我大哥,然后再嫁祸陷害霍大将军?”
“我可没有那样说。”轩辕恒隐约的神情让慕容映霜看得并不真切,“霍萧寒与慕容嵩,一个是后起之秀,一个是多年重臣,两人不仅政见不和,更各执一半兵权相互制衡。满朝文武之中,只有霍萧寒最有理由想你父兄的性命……”
“各执一半兵权相互制衡,这不是恒最满意的制衡朝堂之法么……”冲口而出,慕容映霜顿感失言,迅速收住了嘴。
设立“三公”分管朝政之事,相互制约共同监管,一国兵权又由太尉与大将军各掌一半,宦员之间权力也相互制衡,除了皇帝之外,谁也不可能在朝堂上下一人独大,呼风唤雨……这向来是东昊治国的传统。
到了轩辕恒手上,更是将这一传统发挥到了极致,甚至连后宫众妃的一丝荣宠,也成为牵制前朝宦员权力分布的有效手段。
对于这一点,慕容映霜从入宫之初便已看得真切,更是心知肚明。
只是,她向来不说透。
她也无力反抗,只能心甘情愿地成为父亲与轩辕恒之间君臣博奕的一颗棋子。
适才的冲口而出,她自感懊悔。作为一名妃子,在皇上面前谈论朝堂之事,当是大忌。
此时,她只能心虚地抬眸看了看轩辕恒的神色,看他在她无意揭穿他的朝政手段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没错,三公分权,相互制衡……东昊的兵力更是不能集中在一人手中,这确实是我向来最为满意的。并且经过此前有人好一番折腾,我始终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出乎慕容映霜的意料,轩辕恒并没有发怒或是不悦,却一反常态地在她面前谈起朝政之事来,“可是,有了最好的宦制,却还是有人看不真切,只因他贪念不灭,每每想着以身试法,拼力一搏……我其实并不想看到,到头来他九族尽株的悲惨下场!”
“为什么?总有人看不真切,总有人贪念不灭呢……”慕容映霜隔着他那长长旒珠,看到他冰冷的眸中竟透出几丝悲悯之意,不禁喃喃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