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小心!”她几乎来不及多想,在喊出这声的同时,整个人已向着数步之遥的轩辕诺侧扑过去。
痛!
胸口是一阵莫名的酥麻,然后便是钻心入骨的痛!
慕容映霜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插在胸口的羽箭。在脚软倒地的那一刻,她落入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
“慕容美人,你怎样?”轩辕诺一手抱着她,一边沉声急问。
在发觉羽箭飞来之时,他早已抽出身上的配剑,将飞到身前的箭一一扫落,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慕容映霜竟会向他扑来,并被离他最远的一支流箭射中。
鲜血从胸口渗出,瞬间染红了慕容映霜浅蓝色的衣襟,她握箭的手同样感受到了血液的炙热与粘稠。
抬起头,她看到轩辕诺桃花眸中的惊惑与不解。
湖对面又是一声声巨响,一道道绚烂焰火升到空中,次第绽开,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也将轩辕诺的脸映得更加俊魅动人!
看到他并没有受伤,慕容映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王爷身手真好,霜儿真的是不自量力!”
他根本不需要她为他挡箭。可是在乱箭飞来的那一刹那,她只想着他的安危,却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中箭而亡。
“来人,快传太医!”轩辕诺抬起头,大声喊道。
周围是嫔妃们四处奔走的惊呼叫喊,一名内侍应了声“是”便飞奔而去。不远处的湖边,阵阵兵刃交击之声传来,夹杂着宫廷侍卫们“保护皇上”的高声呼喝。
“我快要死了……是吗?”慕容映霜努力睁着美眸,低喘着气问道。
伤口那样痛,血流了那么多,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可是这一刻,她竟然丝毫不难过,也压根不害怕。
她心心念念地傻等了他十年,入宫数月来,她在愤恨交加中假装淡忘,命令自己不许再想起他,可她总是办不到……
今夜,她会因救他而死吗?这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告别痛苦与纠结的一种解脱?
而死在他的怀中,对于自己那颗痴恋十年的心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绚丽到极致的焰火,仍在他头顶上空全力绽放。轩辕诺收回目光,专注地盯着她:“慕容美人不必惊慌,太医很快便会到来,你不会有事的!”
慕容映霜又艰难地笑了笑,为他的有意抚慰深表感动:“王爷……今夜的焰火……真的很美呢!”
她努力地又看了一眼夜空中美丽的烟花,然后带着那丝感动的笑意,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平明湖边,数名仍未被宫廷侍卫击杀的蒙面黑衣人依然不肯罢手,使出浑身解数想接近那位东昊帝皇。
轩辕恒早已不耐于宫廷侍卫们一层又一层的严密护卫,他抽出腰间宝剑,腾空跃过人群,与那几位蒙面高手直接过招。
他出手精准而狠辣,只几下招式,数名蒙面人便纷纷倒地,只余身手最好的一人仍在顽抗。几名内廷高手一拥而上,齐齐出剑,那人立即受伤倒地。
“留个活口!”
见一侍卫手中长剑马上便要插蒙面人胸口,轩辕恒用剑一挡,随便用剑尖抵住了那人的咽喉,冷声逼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蒙面人神色古怪,口中很快便流中一股黑色血液,竟是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药,自行了断了。
宫廷侍卫们已纷纷扯下地上黑衣人的蒙面纱布,一人拱手禀报道:“启禀皇上,从他们的面相看,应是西越国杀手!”
轩辕恒一言不发,提着长剑快步走到轩辕诺跟前。
轩辕诺正单膝跪在地上,手中抱着才晕过去片刻的慕容映霜。他抬起头对轩辕恒道:“皇兄请放心,臣弟已为慕容美人点了穴道止血!”
众人纷纷围拢了过来。
除了慕容映霜和十数名侍卫,今夜并没有其他妃子受伤。可慕容美人居然为了救赵王而中箭受伤,众人皆感惊讶异常,却并不敢多言。
“太医为何还没到?”轩辕恒面无表情,声音也让人听不出喜怒,“来人,速传医女絮语到含章殿华碧苑候命!”
说着,他扔掉手中长剑,俯身将慕容映霜从轩辕诺手中接过,不顾众臣与嫔妃们惊异的眼神,抱起她便快步朝含章殿走去。
慕容映霜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华碧宛寑室的床榻上。
“娘娘醒来了?”她听到一道温柔而从容的女子声音。转眸看去,床边一位三十上下、长相清秀的女子,正含笑望着她。
“你是……?”
“我是宫中的医女絮语,奉皇上之命为娘娘医治箭伤!”那女子温煦说道。
慕容映霜这才发现,女子一身素色医女打扮。
医女絮语,这名字她倒也曾听轻歌提起过,说她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一位医女,可与宫中太医一样单独出诊,宫中须有一定品位的嫔妃才请得动她。
“娘娘伤口可还疼痛?”
慕容映霜低眸望了一眼胸口处,才发现羽箭早被拔去。听到絮语问话,她才感到衾被下的心口有些隐隐的痛意,但已在完全可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不怎么疼了!”她说道,“谢谢你!”
“看来,皇上御赐的西域雪痕金创药果然好用。娘娘放心,伤口很快便会愈合,若是恢复得好,日后或可不留疤痕!”
“留不留疤痕,又有何干系?”慕容映霜淡淡地笑了。
能捡回一条命,或许她应该感到万幸了吧。
“皇上可是下了圣旨,要我保证不让娘娘留下疤痕的。”见慕容映霜一脸不以为意,絮语正色劝道,“作为妃子,娘娘身上怎能留了疤痕?何况,那疤痕还是留在那个地方,并且……还是为了替赵王挡那一箭才留的……因此,还请娘娘配合,好好调理才是!”
絮语虽说得隐晦,慕容映霜却是听懂了。
她想起了,轩辕恒是亲眼看着她为轩辕诺挡箭的。
一个帝皇,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妃子,不顾生死为别的男人挡箭,甚至在胸口处留下永不磨灭的伤疤?
更何况,六日前侍寑那夜,皇上对她所说那番话,表明他对她痴等轩辕诺十年之事,早已知晓。作为帝皇,他又将如何容忍?
抑或,他根本便毫不在意,仍会将她当作笼络父亲的一颗棋子留在宫中,让她继续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宠妃?
这一切,慕容映霜实在想不透,也实在不愿再想。她轻声问道:“絮语医女,是你帮我将箭拔去的吗?”
她记得,她在晕过去之前,一直躺在轩辕诺怀中。
“当然是我!皇上将你抱回华碧苑之时,你的胸口全是血!”絮语神情凝重,“我还担心无法将你救过来了,所幸箭伤并非很深,也没有伤及脏器!”
“是皇上将我抱回来的?”慕容映霜略感惊讶。
“是呢,看来皇上甚为在意娘娘,并不愿让侍卫或内侍代劳!”絮语笑道。
慕容映霜凝望帐顶,久久不语。
“娘娘,您终于醒过来了?”轻歌与漫舞此时已走进来,兴奋问道。
“我昏迷了多久?今日是什么日子了?”慕容映霜望着帐顶轻问。
“娘娘昏迷了三日,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呢!”漫舞抢着回道。
十五了?
每月逢五,皆是她侍寑的日子。今夜,皇上会来吗?
这一夜,轩辕恒竟然还是来了。
随着内侍一声通传,轻歌、漫舞、应儿、彩儿等八名宫女纷纷跑到庭苑前下跪迎候。而慕容映霜,只能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受伤三日了,可只要身子稍微动一动,便会牵扯着心口的伤钻心地痛。因此,她只能卧床不起。
轩辕恒大步踏了进来,对着身后跟上来的轻歌一挥手:“下去吧!”
“是!”轻歌退了出去,并将寑室门轻轻地带上。
“请皇上恕臣妾不敬之罪!皇上驾到,臣妾不能下床迎候!”慕容映霜侧过头,对着那尊贵冷冽的高大身影请罪。
“免了!”轩辕恒淡淡说着,抬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威严的逼视让慕容映霜有些心慌,只好硬着头皮找些话来说:“今夜中秋,皇上不曾出席宫宴么?”
“宫宴已经结束了!”他长长冠冕旒珠后的俊脸,竟泛起一抹笑意。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私下交谈,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说话。
慕容映霜不免有点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尴尬。
今夜中秋良宵,她又伤卧在床,他不可能真的在此就寑吧!
“请皇上恕臣妾有伤在身、不能侍寑之罪!”她再次请罪,料想他很快便会转身离去。
没想到,轩辕恒竟一下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今日十五,理应慕容美人侍寑!”
什么?慕容映霜一惊,不自觉地瞪大了如水美眸。
如今她躺在大床之上,今夜他若在此留宿,又该躺到什么地方去?难道,她应该唤人进来,将自己抬到偏房去?
再者,她如今动弹不得,又该如何完成为他宽解带的重任?
“请恕臣妾行动不便之罪,不能……”
“那么,朕今夜便恕你无罪!”说着,轩辕恒已径自解下皇冠,将其置于身旁案桌之上。
见轩辕恒又抬手解自己的龙袍,慕容映霜心中又再一慌:“皇上,今夜是中秋良宵,皇上不应留在此处,不如到如意殿去,与高婕妤共度佳节吧?”
轩辕恒俊美无俦的脸转了过来,一双潋滟生辉、几可夺人魂魄的俊眸盯紧她:“朕宠幸嫔妃的规矩,是由慕容美人来定么?”
他的声音并不高,也没有一丝责怪的语气,可慕容映霜却听得心惊胆颤:“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你今夜已说过四次‘恕罪’了。”轩辕恒脸上竟又泛起一丝笑意,“不必再说,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慕容映霜茫然道。
轩辕恒已将自己的黑色龙袍脱了下来,他朝床榻上扫了一眼,似是想找个地方躺下来。
“臣妾这便让人进来,扶臣妾到偏房。”慕容映霜忙道。
“不必了。”轩辕恒语气淡然,脸上却是玩味的笑意,“自古至今,有哪位嫔妃侍寑时,是与皇帝分床而眠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