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恒及时伸出两臂扶住了她:“别担心,我们立即回广林苑去,你不会有事!”
说着,他轻轻将她横抱起来。转过身,他轻盈稳健地沿着石壁飞身而上。
如此熟悉的温柔,如此熟悉的怀抱……
慕容映霜竟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她从未坠落过那万丈悬崖,从未离开他与广林苑整整十日,也从未因听闻他回洛都的消息,从未感觉到心底的阵阵失落与冷意,以及他与她之间的冰冷陌生……
被紧紧地横抱于轩辕恒怀中,她越过他的肩臂,看到了仍定定站在原处的轩辕诺。
他的一双桃花眸正紧紧地注视着她,眸中的光芒,如此忧伤,如此悲痛,如此失落……以致让她的心不由得轻轻一痛。
她与他终是无缘无份。
当初,她无缘成为他的侧妃。如今,她却早已配不上他,更不值得他如此深情对待。
此刻,他们的关系如此清楚明确,无法更改。她是轩辕恒的妃子,是他皇兄的女人!
纵有一万个不愿再回去的理由,她也不得不回到那波谲云诡,前途未卜的后宫,回到这如今将她当作宠妃,日后却不知将如何处置她的帝皇身边去!
对于轩辕诺的深情,她永远不能给予任何回报。对他,她只有不能言说的愧疚与遗憾……
若然他们不曾被西越人围困,若然轩辕恒的人马也没有出现,她会答应跟着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到洛都吗?
此刻她仍然不知道答案,更不能再去细想。只因,腹的隐痛,终是随着的轩辕恒在石壁上的飞腾跳跃,而愈加明显清晰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同时用手按紧了小腹,想要极力安抚腹中的小小生命。
“怎么了?”轩辕恒已抱着她,最后一跃站到了谷顶的平地之上。注意到她的紧张与异常,他低下头凑近她耳边轻问,语声极是温柔和缓。
“臣妾腹中……更觉疼痛了。”慕容映霜说着,脸色已变得更加苍白,额头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流着,“这可怎么办?”
轩辕恒眸色深沉地望着她,低声安慰道:“我们尽快回到广林苑去,那里有太医,还有絮语医女!”
说着,他极力压住心头的焦虑与怒火,抬起头对着侍卫沉声问道:“马车呢?怎么还没准备好?”
“请皇上恕罪,马车马上便到。”一位侍卫连忙回道。
果然,很快便有一驾豪华马车从远处跑来,停在了他们身前。
侍卫拉开车门,轩辕恒抱着慕容映霜小心地踏上马车,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起驾,马车要快,更要稳!”
“奴才遵命!”前方的马车夫应了一声,马车便平稳而快速地奔跑起来。
“皇上,请让臣妾坐下来吧!”马车内,慕容映霜仍被轩辕恒紧紧抱于膝上。
“你坐在硬凳之上,会颠簸得厉害,你的身子如何还承受得了。朕便这么抱着你好了。”轩辕恒低眸注视着她。
慕容映霜不禁心中一暖:“谢皇上。”
“谢什么?傻瓜。”
宠溺温柔的话语,让慕容映霜心头又是一颤。
原本,她以为自己坠落山崖的十日,又再在心底彻底认清了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替换和舍弃的“宠妃”。可是此刻,他的温柔与宠溺,又让她觉得他的关切与怜爱,皆是出自真心。
“霜儿坠落山崖这十日,可有在心中恨朕?”下一刻,轩辕恒已凝视着她,认真问道。
“臣妾怎会恨皇上?今日若不是皇上及时出现,臣妾又要落入西越人手中了。”
“霜儿不恨朕,没有跳下悬崖救你?”他的双眸,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跳下悬崖,九死一生!臣妾怎会因此恨皇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别人那样做,皇上若然真的那样做了,臣妾又如何承受得起?”
可是……
轩辕诺却那样做了!
难道,她便觉得承受得起?
一时,两人竟默然相视,似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下这个话题。
见慕容映霜的脸又再变得煞白,额上冒出的冷汗更多,轩辕恒抬起衣袖帮她轻轻擦干:“怎么,又不舒服了?”
“嗯!”慕容映霜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腹中又觉得痛了……”
“你莫要想得太多,更不要紧张焦虑。”轩辕恒轻声抚慰,“我们很快便到广林苑了。”
“可是,臣妾真的很害怕!”
慕容映霜眸中突然便凝上了雾意,“絮语医女说过,小产过一次的女人,此后也是极易发生小产……臣妾真的害怕,这一胎或许也要保不住……皇上,对不起!”
“不,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的纬儿!”
轩辕恒直视着她眸中的泪意,语气变得异常坚决,“坠落悬崖这十日,你已做得足够好。如今,也一定可以做到!”
“皇上……”感受着腹中的隐痛,慕容映霜无助地望着眼前之人。
“别怕。”轩辕恒一手轻轻握上她覆在小腹上的纤手,轻轻摩挲着。
那宽大掌心的暖意,透过她的手背,仿佛也传到了她冰冷的小腹,竟让她觉得好受了很多。
望着她无助而慌张的美眸,轩辕恒几乎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一边在她的额头和发丝上轻吻,一边喃喃轻语:“不要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那熟悉而亲昵的轻吻,让慕容映霜慌乱的心终是感到了一丝安慰。她闭上双眸,手指握紧了他与她十指相缠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
马车平稳驶入广林苑之时,慕容映霜已迷迷糊糊的有了睡意。
轩辕恒始终伏在她的颈间与耳畔,不时轻吻低语,带着万般不舍与怜惜:“你不要有事,我们的纬儿也不要有事……”
“我们的纬儿,真的不会有事么?”她听到自己迷糊中的问话。
“蒲纬韧如丝……我们的纬儿,定会坚韧无比……”
“皇上还记得那句诗?”
“只要我们的纬儿在,便记得。”
马车终于在兰苑前停了下来。轩辕恒抬起头,抱着慕容映霜小心地下了马车,稳步走进了庭苑。
早已接到消息的漫舞与絮语医女,还有另外一名太医已立在庭苑处等待。
“娘娘,你怎样了?”
漫舞难抑激动与紧张,才见轩辕恒抱着慕容映霜踏进苑门,便快步迎了上来。
而絮语医语看了看慕容映霜的神色,忙道:“请皇上将娘娘放到床榻上,娘娘要始终平卧才好!”
很快,众人便跟着轩辕恒入了寑房。
待轩辕恒将慕容映霜平放到床榻上躺好后,絮语医女上前为她细心地把了一阵脉,道:“娘娘今日腹痛,应是劳累过度,更加上过度焦虑紧张所致。服了安胎药,静卧休息几日,应无大碍!”
闻言,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慕容映霜看了一眼瞬间神情释然的轩辕恒,她始终悬着的一颗心,也终是放了下来。
随着众将士骑马回到广林苑的轩辕诺,看见慕容映霜与轩辕恒所乘的马车驶入宫城,奔向兰苑而去。他不禁勒住马匹定定地看着,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不见。
说不清再次回到广林苑是欢喜还是失落,轩辕诺下了马匹,面无表情地回到了他所下榻的碧涛阁。
“诺哥哥,你可回来了!”
一直低着头走路,他竟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碧涛阁的大门,更没有发现魏芷依正带着数名侍女立在门口处等着他,直到他听到了那声带着惊喜与激动的清脆嗓声。
抬起头,轩辕诺冷冷地看着面前身姿俏妙却娇颜带泪的侧妃魏芷依。
“诺哥哥,依依便知道,你一定不会死,并且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魏芷依举起手中帕子拭了拭因惊喜而落下的泪水,声音仍带着感动不已的娇嗔哭腔,“侍卫适才来报之时,依依便知道,自己从来便没有看错,诺哥哥是世间最了不起的大英雄,又怎么会随便死掉?”
“若本王真的死了,你会怎样?”
轩辕诺突然便盯紧了她,极认真地问道。
“那依依便为诺哥哥守一辈子的寡……呸呸呸!才不会呢,诺哥哥才不会死呢!”魏芷依意识到自己回错了话,忙不迭地纠正着。
“本王活着时你非要缠着,难道就连本王死了,你也不愿放过么?”轩辕诺双眸无神、面无表情地说道。
“诺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魏芷依拖长的腔调又喜又嗔,“你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回来了,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依依不许你再说这些话了。”
“你不许,那是你的事!”轩辕诺不耐地朝她挥了挥手,越过她便踏入了碧涛阁的大门,大步朝自己的寑房走去。
魏芷依迅速擦了擦泪痕,欢喜地加快步子追了上来:
“诺哥哥,你掉下悬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说你还救了慕容婕妤,保住了她腹中的龙嗣?听说皇上还要因此下旨嘉奖你,是么?诺哥哥,我听说你还被西越太子的三皇子捉了去,太可恨了,他们可有待你,可有折磨你?诺哥哥,听说,他们西越还有个六公主……”
轩辕诺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着一头冲上来的魏芷依冷然道:“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还问本王做什么?”
魏芷依错愕地停了下来,努力收住脸上的笑意:
“依依不是因为诺哥哥平安回来,心中实在太欢喜了么?诺哥哥若是嫌烦,依依便不问了好么?依依已让人为诺哥哥备好了洗的热水,依依这便进去,帮你把毛巾准备好……”
说着,她已身轻如燕地迈开莲步,飞进了轩辕诺的寑房。
轩辕诺正想洗一番,待魏芷依与众侍女准备好一切,便将她们都赶了出来,独自踏进碧涛苑后的温泉浴池之中,坐在泉中不闭眸凝想。
将全身浸在温暖的泉水之中,轩辕诺想将一切烦恼与忧伤尽数洗去。然而,坐在热雾缭绕的泉水中越久,那些与心中那人息息相关的滴滴点点,便都更加清晰地浮上心头,久久萦绕,挥之不去。
他记得,那个月色依稀的夜晚,她竟然无意间闯入了独属于他的这个温泉浴池所在之处。就如,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闯入了他毫无防备地内心,却让他从此彻底沉沦,失却了方向与自我把控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