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居
“他去了?”庄敏的声音微微颤抖。
“是……据襄怜说,自昨夜起慕灵格格便开始努力习字,似乎八爷安排了功课。”蒋嬷嬷回禀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庄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前日听你说,慕灵想派襄怜去探望魏清泰?”
蒋嬷嬷答道:“福晋放心,老奴已回了她们。”
“不,让她去!”看着蒋嬷嬷吃惊的表情,庄敏莞尔道,“宛秋那点小心思,谁没看在眼底?那魏清泰人品学识皆上乘,唯独出身寒微,怎配得上八阿哥府唯一的格格?”
“福晋,难道您想撮合慕灵格格与那魏清泰?”蒋嬷嬷道。
“非也非也!”庄敏敛了笑脸,正色道,“慕灵是我郭络罗氏的血脉,魏清泰配不起宛秋,自也别想高攀慕灵。不过,若能让宛秋看到男人花心的一面,相信她会知难而退!至于慕灵,她一向是个聪明的,承载郭络罗氏未来的重任,怎会为一介贱民而留真情?”
蒋嬷嬷点头道:“老奴这就去打点安排。”
庄敏双手拢在袖中,轻轻转动着腕上的血玉凤镯,唯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恐怕让胤禩看到慕灵对魏清泰有情,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冬日放晴,湛蓝的天无一丝云彩,令人有种透明的错觉。魏家与八阿哥府相隔两条街,灰色的瓦顶涂抹着薄薄的雪,跳跃着晶莹的光芒。
襄怜忐忑不安地站在那三进五间的宅子前,虽然在慕灵、蒋嬷嬷与佩儿姐姐面前已反复演练过无数次,但让她独个儿去拜会如此“大户人家”,难免仍存心慌。门“吱”一声开了,半片脸露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衣着朴素妇人钻出门来,狐疑道:“请问姑娘是何许人?有何贵干?”
襄怜一咬唇,低声青涩道:“婢子名唤襄怜,来自八阿哥府。我家主子知道魏清泰魏公子抱病,特遣派婢子前来探视,并代为传话。对了,这些都是送给魏公子的礼品,主子交待定要当面转交给。”
“原来是襄怜姑娘啊!奴家是清泰的二嫂,快请进吧!”魏二嫂子柳叶眼笑眯成一条缝,她的注意力被襄怜身后的六个礼箱吸引住了。魏家几个男人虽领着国家俸禄,但都非处油水部门,生活清贫,请不起奴才,所有的家事都由媳妇们担当下来。她一一数着进门的箱子,乐得合不拢嘴,看来魏家又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踏进魏家,只听魏二嫂子敞开嗓子,热情地喊道:“大嫂,八阿哥府来人啦,快出来迎接啊!小妹,去倒茶,拿烟袋……”又见她一马当先,冲入正堂,拾掇着上首的位置,笑吟吟地将手足无措的襄怜按着坐下。襄怜从小到大从未受此礼遇、重视,准备好的腹稿已抛到九霄云外。霎那间,正堂涌入了十几个女人,有老有幼,像看奇珍般好奇地对着襄怜指指点点。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恭敬道:“老妪携魏家内人,给姑娘请好了!”
襄怜红着脸跳下椅,扶起魏老夫人,尴尬地说:“别,别……襄怜不敢当!”
魏老夫人仍低着头,道:“犬子抱恙,劳八阿哥与八福晋挂心,还请姑娘为老妪转达感激之情!”
“好!好!好!您说什么是什么!”襄怜读书不多,亦有尊老敬老之心,她慢慢地将魏老夫人扶在上首的椅中坐下。
魏老夫人眼中浮光流转,似乎很满意襄怜的举动,她说:“寒舍简陋,仅有粗茶一杯,慢待姑娘了!”
“够了,够了!”襄怜叠声道,几个月来修炼的仪态风范已尽失。此时,她已与魏老夫人易地而处,甚至弯下腰为魏老夫人轻轻捶腿,已忘了来魏家的真正目的。
半炷香过后,魏老夫人大惊小怪道:“使不得啊,姑娘,您可是服侍八福晋的啊!若让人看到,会误认为老妪对福晋大不敬啊!”
襄怜一怔,道:“会么?一切都是襄怜拿的主意,与老夫人无关。再说……”她本想澄清自己服侍的人并非八福晋,但魏老夫人没给她这个机会,开始絮絮叨叨,内容全是围绕着魏家男人的,无非是怀才不遇,仰慕贤王,愿为孝忠等等,魏家的媳妇也不时插嘴补充几句。一个时辰下来,襄怜的耳朵里像飞进了无数蜜蜂,嗡嗡作响,她已听不清楚魏家女人究竟说些什么,只顾着傻笑。
这时,一个尖叫声打破了繁琐的唠叨,魏老夫人不满的眼光向那个方向射去。
襄怜带来的六个礼箱,其中一只时不时发出了“格格”的声音,就像里面藏了一只猛兽般。箱盖不断在被顶踢,细缝里逸出粗重的呼吸声,箱子并无上锁,简易的搭扣很快被折腾松了。箱盖猛地掀开,一个白衣人从箱中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
“鬼啊!”伴随此起彼伏的惊呼,众女发现了厅堂上的异状,东奔西跑,几个大胆的则推搡着聚到厅边一个角落。
为了照顾腿脚不便的魏老夫人,襄怜拦身在前,大着胆一打量,惊喜道:“宛秋格格,怎么是您?”
白衣女子瞟了襄怜一眼,没好气地点点头,继续扶着柱喘气咳嗽,哪有半分飘逸、威吓的女鬼模样?
襄怜回头笑道:“老夫人,这位是八爷膝下的宛秋格格,您别怕!襄怜先过去看看……”
“快去,快去!”魏老夫人心中“咯噔”一下,坏了,刻意讨好襄怜无非是为了她回府后,能在八阿哥或福晋面前为魏家男人说上几句好话。谁料无意中得罪了正牌格格,这可算捡了芝麻丢西瓜。她忙起身,老泪纵横,朗声道:“老妪不知宛秋格格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请格格恕罪!”
魏老夫人此举,将四散或藏匿起来的女人们都唤了出来,纷纷学着跪下行礼。襄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无奈有宛秋在场,不可越俎代庖,劝道:“宛秋格格,她们也不是故意的,请您莫见怪啊!对了,您怎么会在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