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渐渐远去，而站在门口的人却依旧远远的望着，舍不得离开。
幽静的山谷中，突然由远而近传来阵阵昂扬的马蹄声。很快，两个矫健的身影就出现在青青的草地上，激起地上蚱蜢万千。
“简大哥，这边有个茅屋，我先去问一下师父的意见，然后再带你进去可好？”来人赫然是五天前离开京城的宛夜跟简水谷。五天日夜兼程的赶路，让两人脸上都带上了些许的疲惫，风尘仆仆的气息迎面而来。
简水谷牵着马跟在宛夜身后来到那个茅屋旁边，虽然日久失修而且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但简单的御寒抵挡风雨却还是可以的。眺望着眼前的绿水青山，湍流水涧的幽谷，简水谷的眼中出现了赞叹之情：“这边环境可真美。”
“是啊。”虽然五年没有回来，但宛夜却意外的发现周围的环境跟记忆中几乎没有一点变化，只是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也还是跟以前一样。想到等会就要见到五年未见的师父了，宛夜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夜，你快去吧。”见宛夜一脸怀念的神情，猜到她心中所想，简水谷停下手中忙碌的动作，微笑道：“不管多长时间没见，你师父都会一样疼爱你的。”
“恩。”宛夜点头，心莫名的安定下来。
看着男人收拾茅屋的背影，宛夜顿了顿，然后柔声道：“简大哥，我先过去。等见过师父了再来见你。”
“恩，好，去吧。”简水谷轻笑点头。看着那个黑色娇小身影越过眼前水流湍急的河流跃向另一边的空地，脸上浮现出一个柔情的笑。
师父，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徒儿喜欢的人，要是你见到她的话，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越深进谷内，宛夜的步子就越缓慢，隐隐的，之前消失的紧张又再次从心底窜了出来，握在一起的手心里也慢慢沁满浓密的汗水。
慢慢的，越过数不清的参天古木，一块豁然开朗的空地出现在她眼前。简单的竹屋，屋前的空地菜园，所有的一切，都跟记忆中的一切那般的相似。漆黑的眸中慢慢蒙上厚厚的水雾，迟疑着不敢上前，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在深夜出现过无数次的一个梦境。
慢慢的，当一个沧桑的布衣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盈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缓缓的滑下。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颤抖着，声音却总是发不出。
“师……师父？”终于，那两个字终于从喉咙中挤了出来，宛夜慢慢上前，看着那比记忆中老了很多的身影，眼中的雾气再次汹涌而出。
古傲正如往日一样从屋中出来给园中种的那些草药浇水，还没等他弯下身子，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就如同晴天惊雷一般响起。
手中的水瓢应声而落，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黑衣的娇小身影正站在那。面容很陌生，虽然也是穿着男人的衣服，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的手也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师……师父？”宛夜再唤了声，然后再也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直接朝那个苍老的身影奔了过去。
“你，你是？”看着来到眼前的人，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古傲颤抖着声音开口。
“师父，是我，夜儿啊。”想起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宛夜赶紧将面具撕下，露出本来的倾城倾国的绝色容颜，看着眼前苍老的老人，眼泪再也止不住不断的落下。一把扑进对方怀里，眼泪如潮般蜂拥而出：“师父，师父，夜儿好想你，师父。”
等到看到那面具下虽然陌生却带着熟悉的容颜时，古傲有些浑浊的眼中也慢慢浮现了一丝湿润。颤抖着手摸着怀中如墨的长发，声音依旧带着不敢置信：“夜儿，你真的是我的夜儿吗？”
五年的时间，对很多人来说只是成长中短暂的时光。但对眼前的师徒来说，却是彼此一直没有见面的五年。
五年的时间，徒儿变得成熟了，变得越发美丽了。而师父，却变得越发苍老，越发沧桑了。记忆中的一头如墨黑发，早已染上了岁月的风霜，就连那俊朗的脸上，也爬上了岁月的沟壑。
岁月不饶人，原来说的，竟是这回事。
竹屋内，五年未见的师徒两人围着那张跟记忆中完全一样的小木桌坐下，百感交集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宛夜抬头看着眼前那张苍老的容颜，虽然依旧带着记忆中的桀骜，但明显要沧桑很多了。五年的时间，师父真的变老很多呢。
“师父。”支吾了一下，宛夜还是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夜儿，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从九年前来到这个山谷开始，古傲就不曾离开这里。也许是为了守护心中的那点坚持，也许是因为对外面的现实太过绝望，总之，一代毒医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看着眼前视如己出的长者，宛夜嚅喃着，半晌之后本已止住的泪又再次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
古傲愣了一下，夜儿的性格他一直很清楚，倔强坚强不输男儿，为何一提起这些年的就会变得如此脆弱激动。难道……
“夜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古傲不愧是在江湖上闯荡过大半个辈子的人，一见宛夜的神情，立马就猜出了一些端倪。眼中闪过了然，拿起竹杯给宛夜倒了杯清茶，然后幽幽叹口气：“为师见你出去那么长时间都没回来一次就猜到可能是出什么事了。”
“师父，我嫁人了，而且还有了个孩子。”宛夜捧起竹杯，想要茶水的温度贯彻到心里，脸色有些苍白：“但那个男人是利用我的。我真傻，在一直过了五年才发现他的真面目。”
“发现就好。只要不是一辈子，就都有救。”古傲怔了下，然后轻轻叹口气，看着一贯乖巧的徒儿一脸羞愧的模样，慈祥的笑笑：“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夜儿，看开点没关系的。”
“恩。”宛夜点点头，感觉有些激动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然后仰起头看着眼前的师父，好奇道：“师父，你这些年都没出去吗？”
“恩。外面的风花雪月对我这个半老头子来说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还不如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种种菜打打猎安度晚年。这些年，我也想开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完全没必要强求。”古傲捶捶有些酸痛的大腿，几年前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右腿总是抽痛，需要用力的捶打才会好些。
“师父，你……”知道师父当年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些什么事才会变得如此的落寞，但宛夜不知这些事情自己该不该问，所以一直踌躇着。
“好啦，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跟师父好好说说。”古傲放下手然后开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把话题转开。
“……”宛夜愣了一下，然后老实的把五年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居士山庄？”古傲手上捧着的竹杯失控的滑下，看着眼前一脸伤痛的徒弟，古傲颤抖着手，结巴道：“你说，你嫁给了谁？”
“居士山庄的庄主居天桀。”宛夜皱眉，不解为何一贯云淡风轻的师父会有如此震惊的反应，但还是老实的把事情再次重复了一遍。
“是他啊。”古傲眼睛瞪大老大，手颤抖着握拳，浑浊的眼睛猛地迸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芒，半晌之后才哑着嗓子道：“那，有没有见过，他的娘亲？”
“咦？”宛夜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老实的摇头：“没有，嫁给那个人男人五年也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娘亲。不过庄上有一片很漂亮的竹园，听说是他爹因为他娘喜欢墨竹才特意叫人种的。”
古傲却像是失了神智般，眼神空洞的看着某处，口中不停的喃喃着什么，隐隐的，听到“清儿”两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古傲才从悠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看着宛夜脸上的好奇，掩饰的笑笑，弯腰捡起地上的竹杯，只是手依旧颤抖着。
“师父，你认识他娘？”看着师父的反应，宛夜颤抖了一下，心中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半晌之后才迟疑着开口。
“不认识。”古傲回答的很快，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甩开什么东西一样，只是本就苍老的脸此时显得更加的沧桑，本就少有的生气此时变得越发的灰败。
“师……”直觉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但是一抬头看到师父眼中掩饰不住的伤痛时，宛夜却还是下意识的住了嘴，脸上讪讪的，不知道怎么打破此时有些尴尬的气氛。
“好了，你赶路也饿了吧。我去准备点吃的，等会我们师徒两个再好好聊聊。”古傲突然起身，没有看宛夜一眼，而是直接走向厨房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