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峰回路转
本来张大成闻知她最宠爱的女儿晓丹不回家，是因为妻子刘铁花为了弟弟的事将过错全推给女儿而气闷，后又打听到晓丹还瞒着家里给人家做了女儿，连姓都改了。他气得只差没吐血，从来不发脾气的人对着妻子发起了雷霆万钧之怒，不仅指着妻子骂：“这下你高兴了，我们张家人碍了你们的事，等两天把我也赶出去，这儿就成了你刘家的天下，你没给我生得儿子，还敢把我女儿也往外挤兑排斥。”
刘铁树听不下去，见姐夫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插了一句嘴：“姐夫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姐哪样对不住你，当初要不是你看中了她，三番两次托人来做媒求婚，凭我姐的身材容貌早嫁到城里去了。你说她没生儿子，是你让树打伤了腿，要她做结扎算了，如今怎么能怪她呢？”
张大成正在气头上，他很快就又将矛头对准小舅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还好意思说，搞一个来……来路不正的女人，都……都是因为那妖孽，现在扯平了，她失去了一个女，我也失去一个女。”
刘铁树见他损自己的心爱女人，压抑的火气顿时熊熊燃烧，他挥起拳，就恨不能揍一顿姐夫：“你混蛋，你这疯狗，丹丹哪里失去了，她还吃上了国家粮，毕业后那边还会帮她找份工作，你这当爹的不巴望她好吗？”
张大成这时不顾妻子一边哭，一边骂，一边推他进卧房去，他摔开妻子的手，梗着脖子冷笑着说：“哼，好什么好？她好了我这儿就绝门户了！河中无鱼虾也贵。你瞎了狗眼哪，不知晓我没得儿子吗？这里要靠她招郎，传宗接代的。”
林露娜这时虽然睡在床上，但外面的争吵听得明白，她只觉得自己害苦了他们，自己怎么办？尤为郁闷的是自己成了迷惑男人的妖孽。
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了一处真正安身立命之本，这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凄苦，心中只觉悲凉。更让她愁闷而担心的是隐隐感到自己月事有四十天左右没见了，到底是病还是怀孕了，她心中没底。假如是怀孕了，自己一个不被社会与世俗承认的公民，又哪有资格怀孕产子呢？
自从女儿跳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就陷入了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以泪洗面的痛苦中。但刘铁树对她的寸寸呵护与浓情蜜意又使她既眷恋又怅惘。那一阵，刘铁树也不再避讳什么，每天不敢离开，总是陪护在她跟前。晚上也陪她睡在一起。要不是出了那么大的事，俩人还真是度蜜月一样。好在已经收完秋，季节不是农忙，在这儿白天也没闲着，天好也帮种冬菜，下雨就帮他姐夫织篾器，休息一会儿就坐在林露娜床边默默陪着她，喂她喝点人参蜂蜜水或灵芝莲子粥。
再说刘铁花本是最要面子的人，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张大成会发这样的邪火怨气，她见丈夫带着怒颜跑到后山去背竹未回时，刘铁花有些羞愧地对弟弟说：“铁树，别理这失心疯子，虽然说好歹我还有个晓雪，她家房子宽畅，他要捻我们走也不怕。只是吧，我们要走也得等过了明天。”
“为什么？明天是什么日子？”刘铁树疑惑地望着姐姐。
刘铁花说：“你先别急，我吿诉你吧，没跟你商量，我瞒着你们去找人帮露娜开了证明。趁着现在公社管结婚离婚的是我上小学时的同桌，他长大了后也给我写过几封信，我嫌他人矮了一点就……我估计今找他这点事能成。我看你们把证扯了，露娜也会安心些。你姐夫惹了鬼样的，你暂时先别跟他一般见识，也别说我去哪里了，等我得空再来找他算账。”
刘铁花为使林露娜安心躲在她弟弟相伴的岁月里，利用时局的混乱，特意去市内求人开了一张证明，证明她带来的介绍信被她洗衣时不慎洗掉，她亲眼看过是祖籍江西，丧偶多年为寻亲来此地，又因投亲不遇，身无盘费，不记原址而跟本地青年相识结合，为他们开后门领取了结婚证。
此刻林露娜想到因为她使铁树姐弟受委屈，便连忙挣扎着起床，没想一阵头昏袭来，她闭着眼又往床头靠了靠。刘铁树进来见到她脸色苍白，疑她是因为刚才的争吵所引起，他连忙宽慰她说：“林姐，我姐夫因晓丹的事心里烦，你别在意，姐说万一在这不好相处就去晓雪家去住一阵，等姐夫心结打开平和后再转来。姐说她下山去有点事，等她回来再说。”
他见林露娜欲言又止的神情，便走过去搂住她，嘴唇在她的唇上印了印，故意停住，然后双眸深情地望着她，等着看她的眼神，这是刘铁树最期待的事情。那是林露娜与他第一次在山洞中的眼神，都是那么一种羞涩中交织着迷人的光芒如水地流泻，他当时觉得那是比少女更醉情的娇羞与缱绻里呈现出的潋滟神情，他就觉得是一种幸福之中的享受。林露娜虽然在琼子失踪后人已瘦了一圏，但她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飘逸的气质却依然没变。
可她那双显出忧伤的眼神，就不仅仅是忧伤了，而是哀伤，他一直都不敢再亲近她，即使偶尓情不自禁，也是忐忑不安，生怕她产生反感。有时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他只会把她抱在怀里，吻干她的泪。有时他也会亲她的身子，让她忘却一会痛苦，自己轻轻地进入她，让她感受到世上还有最爱和最需要她的人。
刘铁树此时温存地抱着她，使刚才的茣名怒气很快便烟消云散，他依然是那么专注地望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轻柔地说：“露娜，相信我，我会为你支撑起一片天空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姐去公社为我们俩找熟人开后门办结婚证去了。”刚要吻她，又抬起头补了一句：“那你就再也别想从我身边溜走，永远属于我的妻子啦？”
林露娜显出苦笑的神态说：“瞧你说的，我能溜到哪去呀？”
刘铁树不再言语，将滚荡的唇盖住了她的唇瓣，继而又用舌尖探向她的舌头，细密，深切，缠绕，轻怜，体会着幸福，直到彼此的纠缠的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像要被灼热点燃。
当刘铁花将崭新的结婚证交给他们二人手中时，林露娜拿出放在身上备用的积蓄伍拾元交给她说：“姐，明天请你买几样什么菜好，借这机会感谢晓雪夫妻帮了不少忙，小周去寻找琼琼也辛苦一场，早就想表示一下。”
刘铁树说：“应该我拿出钱来请姐操办一桌饭菜。”
林露娜向铁树情意绵绵的眸光流转中带着调侃式的嗔责：“你还跟我这样生分吗？”
刘铁树红着脸很不自在地笑着说：“亲爱的，别多心，我没钱交给你，还要你那点可怜的钱，我怎好意思？”
刘铁花笑着说：“你俩都别提钱的事，露娜不说办桌酒饭的事，姐也已经作了准备，我还特意在公社借了老同学办公的电话，给晓丹打了一个，要她明天请假回来吃中饭，等会去喊声晓雪夫妻。”
刘铁树说：“姐，你为我们的事操尽了心，这林姐给钱，你就收着，办丰盛一点。”说着又凝眸望向林露娜说：“对吧露娜？”并当着他姐的面搂住林露娜的肩，一副柔怜蜜意的样子。
刘铁花见弟弟从未有过的这副满足如愿的神态，她便也像喝了蜜似的，早把清晨一早丈夫张大成掀起的不愉快风波忘得烟消云散了。她兴致勃勃地将称来的肉挂起来，又去大女儿家叫周唯一来帮杀一只鸡和一只兎子，并喊晓雪来帮着磨糯米粉做滋粑，打豆腐。
路过生产队山塘时又卷起裤腿下至浅水处，捞了半桶田螺，正是隆冬时节，她的双腿被冻得发紫，可她心里热乎乎的，她自从听说小女儿晓丹被华侨女人收做义女，待她那么好，据说像公主一样宠爱，她就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她不像丈夫那么狭隘，她只要女儿快乐前途有望就足够了。同时也将对女儿的不懂事而造成祸事的那种漫天震怒，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平息。她觉得女儿应该有担当，向舅舅舅母认个错。
人都到齐了，这顿饭，在情理之中也在团团一桌人的意料之外。但都是一副贺喜的表情，连挂在山腰的太阳也露了半个笑脸。
七碗八碟很是丰盛。刘铁花还将冬至日蒸酿的甜酒用壶热好，给每人面前醇上一杯。刘铁花特地叮嘱过晓雪夫妻和晓丹都要尊声“舅妈”，给她敬酒，并一个劲地暗示作为甥女至亲也要如同女儿一样，孝敬新舅妈这位长辈。
晓雪的女儿也举起酒杯奶声奶气地说：“祝老舅娶了老舅妈！”大家哄堂大笑。
在喜笑颜开中，林露娜端着酒杯说了几句很得体的话：“首先我想借花献佛敬你们每人一杯，承你们用质朴的情怀接纳了我这个被打入另册的人，是铁树用真爱挽留了我这活不出意义的人。特别要敬姐夫姐姐肯收容我这危险人物，是你们二位亲人不惜冒着巨大风险地拿我当亲人看待。真的，我林露娜能在逆境中遇到你们，真可谓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说着盈盈欲泪一仰脖喝下手中的酒。
大家都沉黙了，但都很激动，刘铁花亲自给林露娜碗里用瓢盛了鸡肉，说道：“多吃点，看你痩得……”晓雪晓丹都笑吟吟的，晓丹笑着喝了一杯酒后，忽然神情一瞬间严肃起来，她站起身朝林露娜坐的方向躹了三个躬，有板有眼地说：“舅妈，我在这向您请罪，是我年少轻狂，说了不该说的话，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我每天都在向老天祈祷，愿琼惠吉人自有天相，能平安无事，你们母女早日团圆！”
林露娜含泪点头，诚挚地说：“丹丹其实很可爱，心地单纯，后来又发现她很善良，我没有怪你，是她本身的病，心理脆弱的原因，丹丹你别为此背包袱啊。”
刘铁树端起酒杯，清了清喉咙说道：“我也借花献佛，敬姐夫姐姐一杯。我带着露娜打扰你们，我们有家难归，实在是不得已，这份情，老弟我不会忘。对，姐夫我昨天多有得罪，请别放在心上，你我都在气头上。我这里要以舅舅的名义，对丹丹也说两句，有不对之处就请甥女海涵。丹丹，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姑娘，花一样的容貌，所以那越南华侨女子那么喜欢你做她的义女，我觉得你肯定不是慕那份虚荣，也不是贪图富贵，你肯定有我们不知晓的理由。但不管怎样，你要把亲生父母放在第一位，绝对不能忘本啊！”
张大成见小女儿回来了，他的气也消了，脸色平和地站起身主动为大家杯里添酒。
晓雪望着刘铁树笑着说：“丹丹你看舅舅可比以前的口才好多了是吗？是因为跟当老师的在一起……”
刘铁树知道晓雪是在取笑她，忙打断她的话，他怕林露娜提起当老师不高兴：“你还笑舅舅，晓雪我还没听见你跟舅妈敬杯酒啊？”
晓丹端起酒杯爽快地说道：“我代表我姐，祝福你们俩喜结连理，恩爱幸福，天长地久。并还祝愿我爸妈健康长寿，永远恩爱，来，大家一同举杯。”于是都互相碰杯。而林露娜一个劲地说谢谢，她绝美的眼眸里交织着幸福与哀痛。
正午的阳光最有温馨的味道！享受着初冬阳光的公鸡在喔喔地打鸣，一树藤花迎风摇曳，那不畏严霜的花在悠悠然然地迎着那缕阳光飞舞，不断给院坪上琢食的鸡们投落斑驳玲珑的光影，仿佛给这群鸡也披上了喜庆的装束。
（57）玲珑花开
晓丹这时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两本折子来说：“你们看，我给舅妈带什么来了。”她将手中的东西扬了扬，继续浅笑着说：“这是我送给舅舅舅妈的结婚礼物，走关系给舅妈弄了一个下放干部的名额。当时规定属省级的下放干部都可以凭证明买供应口粮和领取一部分生活费。从今后舅妈用这个折子买供应粮，这是淮川城关镇的户口簿，这户口上的女干部叫凌美纯，据说下放到淮川城关镇的沙田公社的名额刚到，人就死了。掌权者要舅妈移花接木，利用这一机会去淮川住下，只要用那人的名字应付偶尔的查户口。因为上面只知道这女干部病了，至于她死了的消息已经绝断，这本是粮折的供应点也就在那儿。所有关节都打通了，只是不要在公共场合露面。”
她话音刚落，刘铁花猛地“啊呀”一声惊呼：“丹丹你哪来这样得力的人帮搞这个？这可不是好玩的呀？”
“丹丹，是真的吗？当前最难的问题就是户口，如今城里学生都要一车车去上山下乡转成农村户口，是谁有这号能力将没有了户口的人去移花接木？”周唯一抑制不住好奇心，急急开口问姨妹。
刘铁树跟林露娜都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晓丹，当晓丹将户口簿与口粮供应证交到刘铁树手中时，他二人还是半信半疑的神态。一人拿一本打开看都是白纸黑字一清二楚的。
没想晓丹又变戏法似的从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来，她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说：“这把钥匙是我干妈的朋友代为在淮川借了的房子钥匙，纸条上写明了地址，据说是淮川城关镇老煤站附近的一座独门小院，那房子的主人全家下放去了乡下，听说房子本是由居委会大组上借用，现朋友帮忙把房屋借三年两载没问题，看来舅妈的运气好极了。”
林露娜此时心中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而刘铁树接过晓丹的话音打了个响亮的哈哈，说：“晓丹，你这小姑娘怎么就有这手眼通天的本事啊？要说你那刚结识不久的干妈也没有三头六臂？你想办的事她都能满足你呀？”
见女儿只顾埋头吃菜喝甜酒，像没听见别人问她话似的。
刘铁花也疑惑地直望着女儿好半天没有动筷，她瞅瞅丈夫，又望望丹丹，见只有他父女俩在喝酒吃菜，张大成一副旁若无人的态度，吃得津津有味，晓丹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且狼吞虎咽。其余人都停杯滞筷望着丹丹，哪知她偏摆出“我现在饿了吃饭要紧”的态度。
刘铁花似笑非笑地嘀咕了一句：“瞧这爷女俩，就像多久没沾过晕腥了似的？”当她姐姐晓雪卟嗤一声笑时，晓丹才从埋头吃喝中抬起头，一边含糊地说：“你们吃啊，干嘛老望着我？”一副压根就忘了别人在等着她解出大家的疑虑与好奇。
没想这时林露娜听见铁花说了“晕腥”二字，胃里忽然一阵翻腾，她急忙捂着嘴到院子外面呕吐起来，她呕吐的声音无可避免地传进大家的耳朵里，大家面面相觑，铁树三步并作两步去看她。见她呕便以为她感冒了，忙舀水给她漱口，拿毛巾给她擦脸，并焦急地说：“今天好菜样多，正好给你补充营养，怎么又感冒了啊？”
林露娜有点心烦意乱地摇摇头，没说什么，仍旧回到餐桌上。
铁花关切地望望她，放下杯筷，走到院外的围墙边的柚子树下，仰起头望到稀疏的枝叶间还挂着一只临霜历寒的柚子，本来是想留着冬至吃狗肉时添香祛寒的，这是当地的老习惯，因农家最重视冬至这个节，据说这天吃了放经了霜打的柚子皮的狗肉，就可以让胃气聚入丹田扶正固本，不会因寒热侵袭而乱窜引起毛病。
可此时铁花毫不犹豫地摘下这只仅存已变金黄色的柚子。她走到灶屋拿刀剖开去皮，将里面的柚子替给林露娜。林露娜些微惊愕之下也不推辞，含笑接过攀开一瓣放进口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晓雪又发出一串笑声：“妈，柚子是解酒的好东西，你该给爸和舅吃才对，我舅妈甜酒都没多吃怎么就醉了要吐呢？”
刘铁花没吭声只是意味深长而喜滋滋地笑了笑，倒是铁树接口说：“你舅妈胃弱，受不得一点寒热。”
也就是从这天起，林露娜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强烈，无论吃了什么后都想吐，铁树请了当地的老郎中给她诊脉当即就肯定是喜脉。他半是兴奋半是愁。他对林露娜说她要是不想生就只好去市内做人流算了的话，而林露娜就半开玩笑地说：“我现在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也就只能以此来回报你啊！”刘铁树只能抱着她深吻。
晓丹在那天吃过中饭就匆匆离家要回校去，临走时她娘悄悄吿诉晓丹林露娜很可能怀了孕的消息，于是晓丹将华侨干妈平日给她的零花共一十几张里抽出五张十元大票，塞到她娘手里说：“妈，等舅妈不吐时，多给她补一补，我小舅能当这个爹不容易，我都看得出小舅很在乎她。”
刘铁花却压低声音嚷着说：“鬼妹子，你哪来这些钱？你小舅给了钱我，何况妈还养了不少鸡鸭，会多给你舅妈补充营养的。倒是你要去说服你那个死板爹，他昨天早晨为了你不回家怪罪小舅他们，主要是怪你不该给人家做女，拿我出气。”
晓丹便扮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对她爹张大成奚落一顿，唬得这古板憨厚的庄稼汉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将小女儿自做的主张迁怒于任何人。
晓丹没想到吃饭后已吿辞回家的晓雪复回，她对母亲和妹妹说她因为看见妹妹给新舅妈那样稀罕的礼物，所以她也将家里珍藏的一块狐狸皮毛给舅妈她当围巾保暖。晓雪还说，还有一块将来留给丹丹，这种东西也就她们这样有知识的美貌女子才配。
晓雪的话正好被林露娜听到，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便从贴身毛线衣袋里拆开一段缝线，里面有两只沉甸甸的金指环，本来她那回回去丁香巷收拾东西时，寻出来顺手藏在身上以备母女俩真正走投无路时好吞金自尽。
这时她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给两位漂亮的甥女说：“你们俩别嫌弃舅妈的这不值钱的东西，我留着没一点用途，给你们姐妹俩做份纪念吧？”谁知姐妹俩都不肯收，因她们都觉得林露娜孑然一身，女儿在她们家跑出又跳崖生死不明。已经够不幸了，她们不管林露娜如何恳求她们收下，都红着脸推拒。
林露娜却误解了，她顿刻脸比她们更红，她低着头眼帘徵颤，苦笑着说：“我明白了，你们归根结底还是怀疑我是有罪的人？”
晓雪晓丹忙解释，但林露娜还是一脸的落寞与悲叹。晓丹便向姐姐使个眼色，俩人便直接去她手中各抢了一个。嘻嘻哈哈地笑做一团：“舅妈，你还有什么宝贝？都给我们吧？免得你多心。”
林露娜说：“这才是好孩子，你们放一百个心，舅妈可以发毒誓，我是清白的，真的没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祖国和人民的坏事。”
虽说张大成没为晓丹的事再生风波，可他的不冷静还是导致刘铁树对姐夫的好感大打折扣，尤其张大成气头上骂林露娜是妖孽。
刘铁树于是不管姐姐怎样挽留，都决定带林露娜去淮川住一回试试，如果环境清静宜居，就决定在那里找份事做，让露娜在那儿养胎。
刘铁花却站出来挽留，她说等露娜早孕反映缓解之后，她搞点鸡鸭给她补充一番再去不迟。
刘铁树自然釆纳了姐姐的意见，等林露娜身体稍有好转，他就拜托姐姐和晓雪照顾她，他要回家去种好冬菜，还要把捕鱼的网补好，他想争取以后让林露娜在淮川镇上住着也能吃上他亲自预备的新鲜鱼肉和蔬菜，他有一部男式载重的自行车，盘算着从他家到淮川镇抄近路也得要半天时间，他想着战友张礼荣有个很机灵的女儿辍学在家，他要去邀请她去跟林露娜做伴，又可以要露娜帮她补习文化知识。
同时刘铁树把所有琐事理顺后，就骑车去淮川镇的那栋闲置的屋子看了一下，发现两个房间的床铺和日用家具都齐全，厨房厕所都不错，只要把铺盖准备好，买点煤球添两样炊具就有了家的温暖，于是他动手搞了搞卫生，又检查了用电关开关和自来水的龙头，他想像着自己能够与林露娜躲在这儿享受甜蜜爱情的情景，尤其让他倍感兴奋的是不久之后还会有爱情结晶的诞生。
刘铁花始终对她女儿晓丹能为弟媳搞到那么重要的一份归宿样的东西而耿耿入怀，便趁着弟弟来看他妻子的时候，下山去进了一趟城，她在思念女儿的同时很想问清晓丹搞到那些究竟靠哪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她不相信她那个华侨干妈会有那样不凡的能耐。
刘铁花质问女儿道：“你一个在校学生，即算给华侨女人当女儿，她也不可能为满足你的要求去求东告西吧？”
果然晓丹向她母亲和盘托出她得来这些东西的来龙去脉。原来她有个同班男生的大哥是工商联造反司令部的第一把交椅，又与省里一位弄潮人物是拜把子兄弟，那位男生倾慕晓丹，而且也很善解人意，当他得知晓丹为了扞卫无产阶级专政，而给她舅舅从外地带回山区疗养的妻女带来了弥天大祸时，决定求他大哥帮晓丹弥补一点精神损失，尤其听说晓丹给越南华侨女人当义女的事，恰好华侨丈夫的妹妹又是他大哥的妻子，所以男生全家人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帮着把这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事情办得天衣无缝。而晓丹自然便答应了男同学郝家与她投靠的庄家亲上加亲。
晓丹临末对母亲说了这样一句话，她说：“我用青春的代价设法为舅妈做点雪中送炭弥补她精神创伤的事难道不值吗？”
当刘铁花听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惊叹女儿给人家做女和私订终身都是为了慰藉林露娜而跨越出的人生重要一步。
刘铁花抹了一把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泪花说：“你这傻里巴叽的妹子，哪像是从山里头走出的哟！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交易，用什么青春的美呀去换取自己得之不易的东西。”
没想晓丹却撒娇般地说：“妈，我谋取这些不能说是交易，是女儿这颗善良的心感动了喜欢我的人才是啊！”刘铁花望着女儿娇媚的笑脸，轻轻叹息。可她不知晓丹的所作所为，是这个动乱年代赋予她成长的养份。幸喜她是大山里的精灵一般，再怎么样也有她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