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耳嗦可大巴掌一挥,就把一根粗树枝打断了;它会把生皮用牙齿撕裂;它还到草丛中去追寻云雀,云雀刚从草丛中腾起身来,它就忽地一下把云雀扑落掌下,但只要喊一声,它就会将云雀又放掉。
有多少人都纷纷出高价买穆耳嗦可。但都摇头拒绝了。岸得列齐对自己驯养出来的小山猫视若珍宝,说什么也舍不得和它分开。
突然闯进的商人
3年以后,一个闷热的夏日黄昏。一辆两匹马拉着的大马车,正行驶在通向岸得列齐家的小路上。赶车的人穿着紧身衣服坐在车辕上。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穿大衣、戴礼帽的人。大车尾部捆着一个大铁笼子。
大马车抵达破旧的栅栏前,赶车人勒住了马,然后他想下车去推开栅栏院门。这时,一只大山猫从木屋顶上诡秘地跳了下来。大山猫接连轻跳两下,就到了栅栏旁边,它腾身一跃,轻盈地越过了高高的篱笆墙,突然出现在赶车人面前,赶车人被吓了一大跳。
两匹马也被从天而降的大山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向旁边闪开,拉着车不顾一切地飞奔起来。穿大衣的那个人挥着手不知高喊了一句什么。
岸得列齐闻声走出木屋。他正看到那个戴帽子的乘车人一把夺岸得列齐立刻大喝一声:“一边去穆耳嗦可,别吓唬客人。或许是新上任的长官来咱们这儿有事。”
穆耳嗦可乖乖地转身跑进院里,伸嘴在主人手上舔了舔,就温顺地卧在了他的脚下。
马车又跑了回来。乘车人高声嚷道:“赶紧把那个家伙赶走,要不然马会被吓惊的!”
岸得列齐低声命令穆耳嗦可:“听话,到屋顶上去!”大山猫立刻沿着柱梁迅速地爬上了屋顶。岸得列齐打开栅栏门。两匹马一边向两侧张望着,一边心惊胆战地拉着车走进院子。乘车人跳下车,走向岸得列齐。他用生硬沙哑的嗓音说道:“我叫亚戈步思,受一家私人动物园委派而来。我已经见识了您驯养的大山猫,果然不同凡响,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只神奇的大动物。您出个价吧?”
岸得列齐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他被这人一串难听的话搞得头脑发晕。
亚戈步思见老人不出声,他等不及地又强调了一句:“嘿,我问您话呢,这只山猫您想多少钱出手?”
岸得列齐赶紧回答说:“我不卖,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这一点,您没听说过吗?”
“我是听人们说过,说您不会卖掉它。但我却不大相信!我可以出40卢布。”
岸得列齐惊慌地嘴巴张了几下,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这位不速之客。
亚戈步思还在自己抬高着价钱:“那我出50卢布总可以了岸得列齐心慌得两只脚在地上前后搓着,但光摇头嘴里不说话。
亚戈步思立刻转头吩咐赶车人:“依藩!卸车吧,给马喂上饲料。咱们今晚就住这儿了。”
岸得列齐一下高兴了:“好!请进屋吧!我马上给您烧水泡茶!”
岸得列齐有他的打算:“这人口气怎么这么横!说要就得把穆耳嗦可送给他!这下好了:我可以一边喝茶一边给他解释我为什么不卖山猫了。”
亚戈步思又认真打量了一阵那只跳上屋顶的大山猫,然后转身径直登上台阶走进屋内。
茶很快就沏好了。岸得列齐站在台阶上招呼他的宝贝:“来吧,进屋来喝茶吧!”
这下赶车人又不敢上前了——穆耳嗦可从屋顶上跳下来,又站在了它的主人身旁。
穆耳嗦可经过3年时间的猛长,现在已经很大了。从头到尾得一米多。它的个头甚至超过了它的妈妈。如果它站着挺起腰来,那就看着更高大了。它嘴角两腮长满了胡须,尤其几根硬硬的髭须向两边威武地支棱着,两只耳朵上各有一撮漆黑的耳毛,更为它的脸增添了几分凶相。黑灰色毛皮上,缀满了异常醒目的棕褐色斑点,除外没有一撮杂毛,这就非常珍稀了。
岸得列齐面带微笑,轻拍着大山猫的脸说:“乍一看它挺凶的,其实它性格蛮温顺的!穆耳嗦可,你到森林里去吧!你也该去打猎了,我召唤你时,你就回来。”
有客人来访,它总是不愿意把主人一个人留在家里。而且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不怀好意,它就更不放心了!穆耳嗦可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怪模怪样的人呢!
但是,主人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穆耳嗦可纵身一跃,高高地跳过了栅栏,很快在森林里消失了。
岸得列齐给客人沏上茶,没等他们说话,他就自己开口说起来:“你们别不高兴先生们,我年纪大了,这你们也清楚。而且我还有病在身。如果不是穆耳嗦可给我看家望门,我就无法干活。我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开它呀!”
岸得列齐说的句句是真话,字字是实情。这几年来他的头发都白很多了,似乎更加衰老了。而且还有严重的风湿病,也使他饱受痛苦。但是亚戈步思是个不讲道德的商人,他从来没有情义可讲,更不会去主动解决别人的困难,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一定得到大山猫。
他耐着性子软硬兼施跟老人磨,并特别提醒岸得列齐,他可以出比别人高出很多的价码。从而使老人认可:除了把大山猫卖给他,没有别的选择。
但亚戈步思白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他皱着眉头说:“看来您是铁了心了,就死活不卖这只山猫喽?”
岸得列齐毫无商量余地说:“你就打死,我也不会卖掉它!它在我眼里不是动物,而是最好的伙伴,甚至就是我的孩子。”
亚戈步思一把将椅子提起,“咔嚓”一声墩在地上,突然转话题问道:“那让我们在哪儿睡呢?”
岸得列齐回答说:“那请跟我来吧!”说着领着客人来到木床给你们拿个东西当枕头。”岸得列齐断然拒绝了客人之后,心里隐隐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他尽力把客人招待好一点。他取出一堆旧衣服,从中间找出一张狍子皮,这就是3年前被穆耳嗦可的妈妈咬死的那只狍子的皮,它非常柔软。
把毛皮绒毛朝上折叠成一个枕头形,放在亚戈步思的床上头。
亚戈步思赌赢了
在来岸得列齐家商量买山猫之前,亚戈步思曾经跟上司打赌说,他肯定能把大山猫买到。现在看岸得列齐斩钉截铁的坚决态度,亚戈步思这个赌输定了,他感到被挫伤了自尊。这还怎么可能睡得踏实呢!
亚戈步思虽然在俄罗斯生活了几十年,但还是美国人的禀性。他喜欢冒险,总爱在不可预测的事情上和人打赌,而且纵然经历过很多困难和障碍,但他一直是常胜将军。
亚戈步思工作的动物馆就设在娱乐场附近。当地人习惯称这个动物馆为动物园。两天以前,动物园主管找到亚戈步思,兴奋地告诉了他一个在城里传开的好消息:附近森林里有个老护林员叫岸得列齐,他驯养的那只野生大山猫简直像人一样听话。
主管最后特别指出:“据说这是一只非常高大漂亮的大山猫,如果咱们能搞到这只动物就好了,肯定能吸引许多观众来咱们动物园。本来我想派你去办这件大事,但怕你不敢应承这差事。人们都说这护林员和这只大山猫感情可深呢!”
亚戈步思说:“放心让我去吧!”说着把烟斗放在嘴上,自信主管意味深长地说:“我是怕你会白跑一趟。”动物园主管对这只大山猫觊觎很久了。现在只是想用激将法,鼓励亚戈步思想办法把它买来。“就是那个护林老人用一百把锁锁着这只大山猫,我也必须得到。”
亚戈步思果然受不住激将:“我们打赌?”主管暗自得意:“终于上钩了!”他故意大声说:“先生,只怕你这热脸贴到人家的冷屁股上,根本没有用哦。”亚戈步思火冒三丈:“你只管说敢不敢与我打赌?”主管耸耸肩膀:“乐意奉陪。”于是打赌的事就这样说定了。第二天一早,亚戈步思就急匆匆地赶往森林。
躺在木床上的亚戈步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总在想,明天两手空空回去后,上司会用什么方式来嘲讽和讥笑他。他两手一撑爬起身来,嘴里不由用英语骂着:“他娘的真叫窝囊!”然后又说:“这鬼天气,闷热得让人没法睡!我干脆到外面去睡得了。”
他抓来皮袄,又夹起狍子皮,走到了屋门外的门廊上。东方的天际隐隐露出了鱼肚白,已经接近黎明时分。亚戈步思苦苦地寻思着,怎么样才能把大山猫带回去:“我动硬的,抢走大山猫?”他接着就嘲笑自己:“你手中啥也没有,甭想弄走它。”
他想重新把狍子皮折叠平整作为枕头,就用手抚摸着。但他的手却摸到了几个破洞。他仔细拿到眼前一看,发现兽皮是被散砂弹穿透的。
亚戈步思兴奋地打了一声口哨,然后说道:“毛皮上本该长着角的地方,却没有窟窿,那就是说这是只母狍子喽!这真是意外他拿毛皮在手里掂量着,脑子紧张地转动着,很快就拿定了一个好主意。最后,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哈!这一场我又赢了!”
他随后倒下,很快就睡着了。一大早,亚戈步思就找到岸得列齐,指着手里的狍子皮厉声问道:“喂,您说说看,这是什么呀?”岸得列齐一下没弄明白他说什么:“您怎么啦?”“你还装糊涂!这分明是母狍子的皮。是您用枪打的吧!这些洞眼就是散弹打穿的!”岸得列齐心里着急地喊:“瞎说,污蔑!天大的冤枉啊!”他急切地想对客人解释清楚当时的情景,但一激动话就说不连贯了:“这是母狍子……老山猫看到了它……它在吃草……老山猫跳到它的身上……我开了枪……拿刀杀了山猫……它中了枪……”
亚戈步思打断了:“别再编了!这种故事只能骗骗小孩子,对我这明人眼人是没有用的。我把这张皮拿到你主管部门那里去,你不但要被罚25卢布,还要丢掉饭碗。这种事我非管不可。”
岸得列齐紧张地都快站不住了。他深知,对于护林员知法犯法破坏狩猎规矩,法院处罚起来是毫不留情的。现在关键是说不清楚:散弹是在山猫咬死狍子之后,开枪打山猫时打到狍子身上的。
良心天地可鉴,他自己这30年来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但是他无法设想,到了将会被人开除换下的地步,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这时亚戈步思来了精神:“岸得列齐!赶快备好马匹,咱们这就走吧!”
地吸着烟斗。
忽然,亚戈步思转过身来对岸得列齐说:“要不这么办,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把山猫卖给我,我替你隐瞒狍子的事;要么你就等着被撤掉吧!那样的话您照样得跟大山猫分开,如果你再带着这个危险的猛兽,没人肯留您过夜。您自己选择一条路吧,我给您两分钟时间!”
岸得列齐感觉自己被人点中了死穴。这两种选择在他脑海里激烈地斗争着:把穆耳嗦可卖掉?不可以!我宁肯不要工作了。但真走到那一步,也仍然保不住穆耳嗦可。那必将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找不到安身之地,只能漂泊四方……感觉自己的末日快到了。一旦离开他当做世上唯一财产的这座小木屋,他的生活将异常艰难。他束手无策,没有其他办法。
岸得列齐默默地盯着亚戈步思的脸。然后他走进屋里取出猎枪,朝天上开了一枪。
赶车人牵着两匹马来到台阶前说:“走吧!”亚戈步思对岸得列齐说:“嘿,掌柜的,拿着这30卢布,我不想白要你的宝贝。这是收据,你签个字吧!”岸得列齐内心充满了悲愤:“我不要您的钱!”这时,树林里飞出一群鸫鸟,“喳喳”惊叫着飞向远处。与此同时,穆耳嗦可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当放响那一枪的时候,穆耳嗦可还离得很远,它听到枪声立刻就飞奔回来。它跑到跟前,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扑到岸得列齐怀里。
岸得列齐搂着大山猫慈爱地抚摸着。然后走向铁笼子,指着对穆耳嗦可说:“好孩子,到里面去!”
把门“砰”一声关上,就把头转向一旁。他回身对亚戈步思恳求道:“你们可要对它好一点啊!”亚戈步思痛快地回答说:“这您只管放心!我们也会拿它当宝贝的。您有空也可以到那去看它。”他告诉岸得列齐动物园的地址。岸得列齐跟着马车来到门外,他一再叮嘱穆耳嗦可保重、听话,不要惹事。随后,他悄然转身回木屋去了。
岸得列齐在屋内狠狠地抓着那张狍子皮看了一会,然后一把扔进火炉里,他沉重地坐在火前,陷入了极端痛苦之中。
身陷囹囫
穆耳嗦可悠闲地在笼子里打着盹。因为是主人让它放心躺在这里的。它并不惊奇,因为它已经习惯了,主人经常会让它在一个地方等他好长时间。一直等主人到了之后,它才能出去随便玩。但是今天这事有些怪:主人并没跟着,而这两个运送它的人就是那两个怪人。但穆耳嗦可并没有太担心:到时如果情况有变,我难道不能推开这小门,钻出笼子,跑到森林去吗?这没问题。
亚戈步思一路催促着马车飞奔,他怕不安分的大山猫会弄出什么事来。马上就到火车站了。听到了火车“隆隆”的声音,穆耳嗦可第一次感到了不安。它呼地站起身来,紧张地环视着围观的人,它在搜寻着主人的身影。
但始终没发现主人。经过与火车站磋商,亚戈步思带人将穆耳嗦可放进行李车厢。他们在运铁笼进火车站的时候,一直加倍警惕,生怕惹出麻烦。
“咔嗒咔嗒”的撞击铁轨的声音。穆耳嗦可知道事情不好了。它伸出爪子对着笼子的小门一阵乱敲,但门并没被推开。它生气地在笼子里转圈,不停地左右击打,并用牙咬笼子上的铁丝。但一切都是徒劳。笼子用铁丝捆绑得严严实实的。穆耳嗦可绝望了——知道自己掉进了圈套!
它又用屁股猛力挤压笼壁,直至全身都没了力气。它的双眼在黑暗中冒着怒火。
经过16多个小时的颠簸,火车到达了城里。穆耳嗦可一下感觉耳朵被喧嚣、叫喊和轰鸣声灌满了,但它的内心仍然空空一片。亚戈步思又租了一辆专门运货的大马车,把大山猫运到了动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