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看到赖伊的时候，我还认为它是一只狼呢！因为它像狼那样高大，耳朵挺得笔直，身上的毛灰灰的，跟狼分不出什么区别。
区别主要在尾巴上，赖伊的尾巴卷在背上，弯成一个高高的圈。而狼的尾巴是沉沉地垂下来的。当时我年龄尚小，只知道只有西伯利亚纯种的唻喀狗才能把尾巴卷成这样的圈。
祖母曾经对我说，赖伊身上有狼的遗传：它的爸爸妈妈都是西伯利亚唻喀狗，但它的爷爷却是一只真正的狼。后来祖母又逐渐告诉我，赖伊是多么的聪明、忠诚和善良，它是我们忠实的好朋友。不管是带它上山狩猎，还是让它看家望门，赖伊都会做得最出色。
我从祖母口中，慢慢了解了赖伊的身世。
爸爸选中了赖伊
爸爸的一生是在远东西伯利亚以打猎为维持生存。有一年冬天，爸爸正穿行在西伯利亚茂密的原始森林里，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痛苦地呻吟。爸爸循声走了过去。走到近处，首先发现雪地上躺着一具驼鹿的尸体。那个呻吟的人，正在矮树林后面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显然无能为力，他只能倒在地上呻吟着。
爸爸上前把那人抱起来，背着他吃力地回到了用原木建造的自己的房屋。那人伤得很重，爸爸和祖母细心地照料他，经过一段时那个猎人是西伯利亚的曼西族人，叫西托尔嘎。曼西族人个个都长得健壮魁梧，鼻梁鼓起，而且人人都是好猎手，熟悉各种飞禽走兽的习性。而这次，西托尔嘎由于疏忽操之过急，险些命丧原始森林。
那天，他开枪打伤了一头驼鹿。驼鹿中弹后倒在地上，四腿一阵抽搐之后，就无声无息不再动弹了。西托尔嘎兴奋地向它走过去——却没有注意到驼鹿的耳朵是紧挨在脑后上的。等西托尔嘎走到近前，驼鹿出乎意料地一侧身，伸前腿向他猛力踢出。他顿时身子向后腾空飞起，越过矮树林重重地跌在雪地上。驼鹿这临死前的一击力量出奇地大，把他两根肋骨都踢折了。
西托尔嘎伤愈后就告辞爸爸离开了。临行时他对爸爸说：“让我怎么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这样吧，你过一月后到我家来，我有一只狼狗混交的唻喀种狗，它马上就要下崽了，可能会下好几只。我选一只最好的唻喀狗送给你。让它从小跟着你，一定会成为你最忠实的伙伴，你肯定也会喜欢它做伙伴。只要你们在一块，就谁也不怕了。”
爸爸过了一个月就到他家去了。看见他家的狗下了6只小崽，都还没有睁眼呢！几只可爱的小狗挤在木屋的一个角落里闭着眼四处乱爬。其中3只黑的，两只带花斑的，只有一只是灰色的。
西托尔嘎真诚地对爸爸说：“你自己随便挑选一只吧！”说完后，西托尔嘎提起外套下摆，把6只小狗都兜起来走到门外，放到雪地上，但他故意没有关上小木屋的门。小狗们一放到雪地上，就焦急不安地扭着身子乱爬，张着小嘴“哼哼唧唧”地尖叫着。狗妈妈急得想要跑上前去，但西托尔嘎抱很快，那只灰色的小狗就不再乱动，虽然它的眼睛还不看不见东西，但它仍然挪动着4只稚嫩的小腿，径直爬到了小木屋的门前，又翻过门槛，趔趔趄趄地向狗妈妈爬去。
又过了一会儿，第二只小狗才又爬到门口，然后第三只、第四只……6只小狗都回到了狗妈妈身旁。狗妈妈疼爱地舔着粘在它们身上的雪片，然后揽进自己温暖、柔软的肚皮下。
西托尔嘎关好了屋门。爸爸对他说：“我当然知道该要哪一只了，就是第一个回一妈妈身边的。”
西托尔嘎于是从狗妈妈肚子下面抱出了那只灰色小狗，送给了爸爸。
训练
爸爸和祖母，用一只装了奶嘴的瓶子每天喂养着小狗。它慢慢地长大了。小狗非常聪明淘气，还经常惹事。它刚长出牙齿，就遇到什么啃什么。但爸爸一直很有耐心地对待它，既没有打它，也没有高声责骂它。
赖伊稍大一点，就撵鸡咬鸭弄得村里鸡飞猫跳，不得安宁。即使这样，爸爸也只是大声呼唤它一声：“赖伊，回来，快回来！”
赖伊回家后，爸爸就会轻声地教育它说：“我说小赖伊呀！在外你可不能这样啊！你听着，这样下去可不行哦！”
赖伊很聪明，只要爸爸这么一说它，它马上就夹起尾巴，低着头伏下身子，做出认错的样子。
爸爸还告诉祖母：“唻喀种狗不要打，就是做出打它的样子吓记恨，那就全完了，对这样狗还是要靠诱导教育。”
但无论爸爸怎么教育，赖伊也没有改掉追逐雷鸟和松鼠的爱好。因为这个嗜好是它长大以后才表现出来的。
爸爸后来知道，这是唻喀狗的天性。它们对雷鸟的气味特别敏感，只要一嗅到就要跑去把它们撵飞。而雷鸟逃到树上，就会从这个树枝跳到那个树枝，还不停地对唻喀狗极尽嘲讽之能事。它们有恃无恐，因为狗总不会爬到树上去。
一只训练有素的唻喀狗，如果发现树上的雷鸟，它就会蹲守在那里看住雷鸟，不停地呼唤主人：我发现雷鸟了，它就在树上。雷鸟这时一直注意着狗，猎人就会有机会走到附近，一枪把雷鸟干掉。
这种见小野禽就追，遇松鼠就捉的唻喀狗，只能叫“小气之狗”。而爸爸却要让赖伊成为专门追踪大动物的“大器之狗”。要有这种教养，那就不能对森林里的小东西所吸引。否则会怎么样？猎人到原始森林里去打驼鹿和狗熊这种大动物，而随时都会看到雷鸟和松鼠，如果狗对着这些小东西瞎追一气，乱叫一阵，大动物闻讯就都被吓得藏起来了。
祖母知道我将来也像爸爸一样必将成为一个猎人，所以就把一些经验跟我说得很详细，她让我牢牢记住这些。祖母并且答应要我买一支上好的猎枪：“等我钱攒够了就买给你。”
爸爸希望赖伊会长成一只有出息的好猎狗。但赖伊却屡教不改，只要一闻到雷鸟或松鼠的气味，就再也叫不回它来了。
爸爸费尽心思想出一个绝招：他捕到一只雷鸟和松鼠，一边一个拴到赖伊的背上。让赖伊一天天闻着它们的味道，但嘴巴既够不这招还真灵，没过几天赖伊就对雷鸟和松鼠烦透了，甚至一闻到它们的气味就厌恶地直摇头喷鼻气。当然，将来进入原始森林以后，它就不会去追那些雷鸟或松鼠了。
殊死搏斗
赖伊在爸爸的精心养育下长到了3岁，它终于出息成了一只远近闻名的优秀猎狗。
在原始森林里，它会带着主人去勇猛追杀大动物，会去想方设法阻拦奔逃的驼鹿，还能从一群北方野鹿中选出一两只撵着它们跑近主人。它力大无比，机智勇敢，有一次，它还咬死了一只偷袭它的饿狼。爸爸觉得赖伊已经成熟，可以带它去原始森林打狗熊了。
他们在原始森林没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熊的足迹。雨后湿润的地面上，留下了那个大家伙一串小坑一样的脚印，就像有人挖出来的那样清晰整齐，说明是刚刚走过去的，让人一看就心里害怕。赖伊的毛全都竖立了起来——好像心里也很不安。但它仍然勇猛地向前冲去，很快就追赶上了那只慢悠悠向山林里走去的大熊。
赖伊对猎物是毫不留情的。爸爸看到赖伊狠狠地在熊的大腿——人们通常叫做熊“裤子”的肉柱上面咬了一口，熊迅速地转头向它猛击一熊掌。赖伊灵活地向旁边一闪，熊一掌扑了个空。
熊也知道不宜久留，并不恋战继续前行，赖伊却又扑上去发起猛攻。爸爸立马赶上前来，慌乱中向熊开了一枪，可是没有击中熊的要害处。熊在轻伤下更变得狂怒起来，它迅速凶猛地向爸爸扑来。爸爸第二枪没来得及开火，熊一掌击飞了爸爸手中的猎枪！爸爸仰面摔倒在地，那头凶猛的黑熊把沉重的身体压在爸爸身上。
爸爸身上摔向一旁。爸爸趁机一跃而起。只见赖伊爬在熊的后背上，死死地咬住熊的耳朵。
古往今来，不会再有第二只狗敢单凭自己的勇气和力量来击败一只残忍而又凶猛的大熊。就是西伯利亚其他勇敢的唻喀狗，也只也从背后向这样的动物发动攻击。
在这转瞬即逝之机，爸爸立即捡起地上的枪，在赖伊即将丧生于熊口前的一刹那，开枪击中了熊的要害。
熊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死了。当年西托尔嘎的预言应验了：忠诚的赖伊在命悬一线之际挽救了爸爸的性命。当然爸爸也救了他的朋友——赖伊。
祖母经受丧子之痛
但就在这一年，天有不测风云，爸爸因病去世了。赖伊没能再次挽救他。
爸爸那天到原始森林里去伐树。突然狂风大作，祖母说那简直算得上飓风。伐倒的大树没有倒向爸爸预计的方向，猛地压到他身上。爸爸没来得及躲闪，就已经被大树活活压死了，祖母亲眼看到了这悲惨的一幕。
祖母上去把爸爸从树下拖了出来，并埋葬在树林里。当时我还小跟着妈妈，但是祖母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
我们家的木屋就在森林里。冬天时小河结了厚厚的冰，祖母无法乘船找吃的。也根本不能走着到有人家的地方去。而爸爸在猎区里亲手搭建的小屋里，存粮已经快吃光了。祖母本来也会使用猎枪，如果有了猎枪祖母冬天还能去打些小动物来吃，但爸爸的猎祖母犯愁了：这个漫长的冬天该怎么度过呢？一个猎人，这时不知从哪里来到了祖母的小木屋。祖母当然很高兴能有人来，她向那人请求说：“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你竟然能来看望我们，你真是个好眼的人。如果你能带我到森林外面去，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
那人答道：“大娘，带您出去没问题，但你家的狗必须送给我。”他指的是赖伊，他想要赖伊。当时，赖伊已经名传四方了。备受猎人喜爱，所有人都知道赖伊是一只世上绝无仅有的好猎犬。方圆数百里，就算没有见过赖伊，但也没有不知道它的。
祖母一听来人打赖伊的主意，心里一下感到不快，她断然拒绝了：“这可不行。这只狗可不能送人。它是我去世的儿子的忠诚伙伴，现在又与我相依为命。除了它，别的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但我不能把唯一的忠实朋友送人。”
但来人仍然缠着祖母不放，说：“大娘，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想怎样呢！这狗迟早还不是我的？不如现在送我，我还领你的情。”
祖母生气地说：“你非要这只狗，这分明是落井下石。你既然居心不良，我们就没有什么话讲了。我再为难也不会求你了。”
来人看软的不行，就沉下脸来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今天还非把狗带走不可。”
祖母毫不软弱从身后抄起一把斧头，威严地说：“那你就试试看！”
那人做贼心虚，看到祖母严厉的样子，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虽然骨头是硬的，但肚子可是空的。在这原始森林里，到处只有大树、沼泽和山石。积雪都能没到人的腰部。暴风雪肆虐着多少天都不停。这可不比城市公园里的雪景，没处找吃的东西啊！
爸爸活着的时候，每次打死一头驼鹿或一头熊，当场就收拾干净了，把肉割成一块一块的放进麻袋里带回家。而毛皮和剩肉就放在森林里的自己搭建的小窝棚里。
森林里的猎人都会在森林深处建一些小的窝棚。窝棚就搭在一根剥去树皮的光滑的大圆木上，动物根本爬不上去。冬天可以把兽肉保存一部分在那里，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去取回一些。如果几天都打不着猎物，也能保证待在森林里有吃的。
爸爸对祖母说过，森林里他建了3个小窝棚。里面都装满了驼鹿肉、北方鹿肉和熊肉。但现在在茫茫的原始森林里，又怎么能找到爸爸留下的小窝棚呢？
祖母深思良久，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
她取出一只皮腰带，紧紧地扎在身上，然后腰带上别一把斧头，穿好雪地滑雪板，又拖着一辆雪橇，冲赖伊喊：“走吧赖伊，今儿就靠你了。你带我到你主人放猎物的地方去，你总该知道猎物放在哪里吧？”
赖伊似乎听懂了祖母的话，摇摇尾巴，率先奔进森林。它跑出一段，就回头看看祖母是不是跟上来了。
聪明的赖伊把祖母带到了一个窝棚前。祖母把爸爸生前放在那里的兽肉都拉回家来了。接下来，赖伊又带着祖母去了第二个、第三个窝棚。于是，祖母和赖伊依靠这些兽肉，一个冬天都没挨饿。
冬去春来，河里的冰都融化了。祖母取出几张兽皮，铺在爸爸出60来千米，到达了一个村庄。那里住着好心的村民，他们给祖母收拾了一幢小木屋。当时我妈妈带着我在城里读书。祖母联系上妈妈时，妈妈正病得厉害，祖母急忙乘火车去到城里看妈妈。但她没来得及见妈妈最后一面。于是我在世上就只有祖母唯一一个亲人了。她搂着我肚肠寸断。
我和祖母来到城郊，在铁路附近的一个村镇住了下来。赖伊一直都没有离开祖母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