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进城包田能赚钱,许多外地乡下人都跃跃欲试。
华子包了一百亩稻田,成为众多落选者的幸运之星,也算是情理中事。原来找村长包田的人一天几拨,又送烟又提酒,手脚也表现得勤快。村长说:“麻烦你把我的院子扫一下。”求包者应声而去,把院子扫得狗舔似的,但最终还是被否决了。华子没有闲钱,空手而去,也替村长扫了一回院子,但他发现院子中间稀稀拉拉地遗漏了一些大米,华子当即蹲下来,一粒一粒地拾起来。村长见了,哈哈大笑,说:“几粒米算个啥,我还在乎?”华子说:“村长,一粒米也是粮食啊,喂喂宠物也好。”村长便握着华子的手说:“小子,这一百亩田就归你了。好好干。”
华子包了稻田后,立即给家里的弟弟扬子打电报,兄弟俩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忙碌。其实城郊农村耕地已基本实现了机械化,村里有农机站,种地很快。翻地不用发愁,兄弟俩忙的是灌溉、修埂、育苗、施肥、薅草和打农药。只是插苗仍需手工,华子便请花钱雇了几个老乡帮忙。一百亩稻子按时插完,而且一天比一天长得密长得青,不久连缝隙都找不着了。
兄弟俩看在眼里,喜上眉梢,闲时就盘算着一百亩稻田能赚多少钱。
秋后,黄灿灿的稻谷荡漾,散发着诱人的芳香。眼看丰收在即,谁知意想不到的事竟发生了。
原来,这一百亩稻田过去一直包给一个叫老善的人,老善仗着自己是本村人,年年不交纳包田费,要么只交一小部分,村里很有意见,于是才决定转包。老善怀恨在心,不知怎么活动的竟当上了村农机站的站长。这农机站属乡政府直辖,村长也奈何不了。
当华子去找农机站派收割机时,老善竟说没功夫。按理说本村的农机站应该先收割本村的庄稼,然而机器却天天往别村跑。等机器终于闲下来了,华子又去找,老善又说机器坏了,正在维护。没有办法,华子只好提着礼品送到老善家里,却挨当头棒喝。老善指着华子的鼻子骂:“你们外地人不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却到这里抢我们的饭碗,你们以为这碗饭是好吃的吗?”
华子垂头丧气地回来,望着满田老猴的稻子急得要哭。听广播说,过几天还有一场秋雨。华子便给家里的老爹打电报,要求带几个人来救急。老爹回电说,家家户户都在搞抢收,连自家的稻子都收不过来哩。
扬子也急得六神无主,问华子:“哥,咋办?”
“咋办!高价雇人。”华子咬着牙说。
华子到处张贴告示,许诺收割一亩稻子付款百元,结果无人响应(因本地人要么做买卖要么进厂)。又许诺一亩二百元,仍然没几个人来。纵有几个老太太受钱诱惑而来,却干不了一天就累得直不起腰,第二天就不干了。
“哥,干脆我们偷偷走人吧。就当这几个月白干了。”扬子说。
华子眼一瞪:“亏你是种田人,说出这种话。难道这些稻子就白白烂在土里?”
“那你说咋办?”“再雇人,每亩三百元。”
“哥,你疯了?照你这样,别说赚钱,还得赔进去。你要干你干,我一个人走。”
“你走吧,让我累死在这里。”华子吼道,嗓子一哽,眼泪也憋出来了。
华子买了十把镰刀,带着扬子没日没夜地抢收,像发疯似的干。头一天加一宿,兄弟俩一口气一人放倒了五亩。第二天加一宿,兄弟俩咬着牙又各放倒五亩。弟三天就少得多了,加上雇来的几个人,一共不过十几亩。
扬子累得抬不起头,哭着对华子说:“哥,腰都断了。”
华子也直不起腰,说:“累了就去做饭吃,烧一壶开水喝。”
扬子要么去做饭,要么去烧水,要么躺在稻草歇一下。只有华子不敢怠慢,没命似地割着。腰直不起来,就跪在田里割,糊得满裤子泥水。腿跪麻了,就趴在田里割,趴累了,又侧着身子割,像个泥人似的在泥里滚着。路过的人都驻足观看,许多人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眼看就要割到头了,兄弟俩的吃奶力气也用光了,趴着不能动弹。华子想爬起来再向村长求援,爬了几步就不动了。
正在这时,村长带着几个村民赶来了。村长蹲在华子面前喊:“华子,我们支援你们来了。”
华子无力地说:“村长,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村长说:“小子,你没辜负我!你是好样的。你放心,明年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华子说声“谢谢”,便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