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州地处山间,四周丛峰环抱,南风不生,北气不达,地势低洼而潮湿,地气沉郁而不散。久而久之,这里的百姓便生出一种怪病。其症状为:初时头痛脑胀,但不影响作息;继而体温攀升,四肢无力,病情显著;晚期除了头痛发热外,肢体痉挛、胡言乱语,如不及时救治,必定命丧黄泉。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伴随着怪病的产生和发展,治疗怪病的良医也应运而生。至本文故事发生止,新州地界以一河之隔出了两大名医,河北名医姓邝名世才,河南名医姓隗名家琛。两人师出一门,同拜当时新州最著名的医界老前辈“赛华佗”为师,学成后投身杏林。但师兄弟俩严守不成文的规矩,各在自己的地盘里行医问诊,以治怪病为业,互不打扰。
隗家琛和邝世才虽同出一师,但医术高低有别。造诣最深的当数州南名医隗家琛。隗家琛精通医理、熟识病因,既知治表治里,也能治命;也就是说,患者哪怕病入膏肓,他也能以毒药攻之,再施以针灸、推拿和按摩,徐徐化解病情,进而愈之。但隗家琛为人平实,平日不以坐诊为主,而是赤脚遍行乡里,观察百姓。一遇头痛脑热的患者,他一眼就切中病灶,然后开一普通中草药方,服之便除。所以,州南一带从未有因怪病致残致死病例。也正因为此,隗家琛收入不多,家景清苦,几乎与贫民无异。
州北名医邝世才,较之隗家琛则医技稍逊。他虽能治表也能治里,但对病情晚期则束手无策。平日里他静坐家中,专等患者找上门来,派头十足。患者以普通百姓据多,由于终日劳作,对于怪病初期的症状多数不为重视,待病情加重才匆匆送往邝医家中,邝世才开出许多药剂方能治愈;也有生命垂危者,因邝世才医技所限,虽吃了不少汤药,仍然不治身亡。因此,州北的百姓为治好怪病,往往倾家荡产。相比之下,邝世才则日进斗金,富甲一方。
这年,新州府下达文告,欲寻一名医道精湛者为州医。这州医也算一名官医,常年出入州府,不仅有相当的地位,也有可观的俸银,谁不心向往之?尤其家道贫寒的隗家琛,凭借自己的医术在新州界内首屈一指,自信这州医非己莫属。遂郑重写下自荐表,逐一向上呈报。
结果,州府派人下来考察,先去隗家琛家中探视,见其草棚土壁,屋内空空,人也是一副穷酸相,当时就有些疑虑;待遍访乡民,得出的结论竟是:隗医生只治些头疼脑热之病,并未看出能耐多深。
自然,隗家琛落选。
而水平在其下的邝世才却步入了州府。
隗家琛满腹怨懑,郁郁寡欢。这日,从不沾酒的他,破例晃至小镇,挑个酒坊坐下去,自斟自饮以酒浇愁。
正在感叹流泪之际,忽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却是多日未曾谋面的新任州医邝世才。
邝世才绕到对面入座,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两人便对饮起来。
良久,隗家琛抬头问道:“世才,你说句良心话,你我俩的医术,到底孰高孰低?”
“这还用问吗?”邝世才哈哈大笑,“论医术,当然是师兄你的水平最高罗。”
“那……”隗家琛越发迷惑不解。
邝世才朝他摆摆手,道:“我知道师兄想说什么。师兄的造诣,我早已心服口服;只可惜,师兄的医术到底有多高,只有你我杏林中人心中有数,而百姓们都是行外人,又没有亲眼看见你医好过重病患者,自然看不出你的真实水平了;而小弟我虽医术平平,但却最大程度地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人们便以为我比你强了。”
隗家琛闻言,好似大梦初醒,不觉长叹一声。
“师兄,今天是我赴任之日,特来向你辞行,也给你捎带几句良言相告。大丈夫生于世间,既须用武之才,也要用武之地;为医之道者,有病医方生,无病医自无。医生既要治病,也要造病,病不绝医方久。师兄为人忠厚,但切莫作茧自缚啊……”
隗家琛眼含热泪,低头不语,直到邝世才告辞多时了也没有挪动身子。
从此,隗家琛彻底变了人样。他不再出门行医,而是像邝世才那样端坐家中,其派头有过之无不及。有病人求诊,病情稍轻者故意以普通草药拖之,病情稍重者便开些名贵草药熬服,待病情进入了晚期,病人生命垂危时,他才大动干戈,针灸、拔罐、推拿一起兼而治之,直到病人彻底痊愈方罢。病人几经折腾,死里逃生,自然感激涕零,多以厚礼相报。不出一年,隗家琛便成为新州大富。而他的医术也因此名扬四海,颇受称道。
没过三年,隗家琛便被推荐为京城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