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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母鸡为何下谎蛋

金作家怀着一肚子学问进城,决心把自己的才华卖给异乡,换些钞票回去养家糊口。可惜金作家的知识不是别人教的(否则那人会发一张钢印的毕业证书),他的知识全是自己学的(自己不能给自己发文凭)。这就是文凭时代的困惑。叫金作家更困惑的是,这里的用人单位都要文凭,而且是那种带“士”的文凭。每次走上电梯,金作家的心窝里就揣着一只惊兔,进了公司一坐,看着准同事们掏出红蓝青紫的证书啪地摔在桌子上,个子便矮了半截。金作家除了一张写着“我没有您希望的学历,但我有您希望的经验”的简历表,什么也拿不出来,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简历被打入另册。一声“等候消息”的送客令结束了一段梦想,带走的是一声长长的喟叹。

这天,正在大街上垂头丧气地走着,一个盯他多时的小伙子神神秘秘地接近他,压低声音说:“老哥,要不要办证?”

金作家笑:“暂住证?早办了。”

那人左右瞄了瞄,说:“是毕业证。看出来了,您老哥是外乡人,进城发财还没找到大门。按您的岁数,没来得及考研、读博,却赶上了文凭时代。不过不要紧,我能为您解决燃眉之急。”

金作家的眼睛便唰地一亮。

金作家花了500元搞了一本硕士证书,和一张高级职称证明,几可以乱真。金作家想,在原单位,自己无所不通成了大家公认的活辞典,甚至还有人喊我“金博士”,冒充一下硕士恐怕也不算欺世盗名吧。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金作家专挑待遇高的大公司去应聘。一个叫金梦的文化公司招聘多功能编辑一名,金作家昂首挺胸地敲门进去了,把证书往桌子上一拍,发出一声脆响,人事经理的眼睛随即放起光来;再看看简历,马上就打破常规说:

“就是你了。”

所谓多功能编辑,就是集编校、撰写、策划和销售于一身。编校,是老本行,金作家绝没问题;撰写,金作家本来就是因为发表了若干作品才被提拔到家乡市报社的;至于策划,金作家针对市报销量不佳,曾多次业余考察市场,研究改版,并提出切实可行的策划报告,可惜未被采纳,以至于报社最终倒闭。而金梦公司的性质就是策划、编辑和出版图书的,小异大同。所以,金作家进了金梦,如鱼得水,似鸟冲天,大显身手。加之工作来得不易,倍加珍惜,试用了三个月便硕果累累。总经理爱不释手,赞不绝口,有空儿就来拍他的肩膀。

然而,公司人事部很快就查出他的文凭是假冒的。其实查起来也简单,点击专设的高校网址,历年历届的毕业生中根本没有金作家这个人。如不是全市开展了统一清查假文凭的活动,金作家恐怕永远是一条漏网之鱼。

总经理闻讯大惊失色,继而切齿痛恨。立即和人事经理一起商讨处理意见。两人一合计,认为金作家提供假文凭与不法商人制假贩假一样,属道德败坏,这种人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用。于是通知金作家进来,准备让他卷铺盖滚蛋。

金作家却乐哈哈地进来了,若无其事地说:“总经理,我正好向您汇报呢。我新策划了一个中长期的图书编撰项目,迎合市场,肯定大有卖点。”

总经理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还打算继续蒙混下去呀?”

“看您说的。像我这样的人才,除非我自己辞职,您还能撵我走不成?”

总经理不和他废话,单刀直入地问:“你的文凭是从哪里来的?”

“是花500元买来的呀。”

总经理对他的直言不讳颇感意外。他和人事经理对视了一眼,说:“你应该知道,我们一向反对弄虚作假的员工……”

“可这是您让我买的呀。”金作家不慌不忙地说。

“是我让你买的?”

“确切地说,是您逼我买的,正像母鸡被逼得下谎蛋一样。”

金作家便在总经理不解的目光中讲述了一个“母鸡下谎蛋”的故事——

一只母鸡长了一肚子卵,如果好好进补一下,很快就会产蛋。然后它的主人却是一个眼光短浅的家伙,只给正在下蛋的母鸡喂配合饲料,而对未下蛋的母鸡则不闻不问。那只母鸡想:不行啊!这样下去,自己的蛋胞就会消耗掉,被肌体吸收,下蛋那是遥遥无期啊。眼看别的母鸡在一阵咯哒咯哒的叫声中获得主人一顿美餐,她机灵一动,也咯哒咯哒地叫起来。主人以为她也开始下蛋了,便高兴地送来好食……营养丰富的饲料进入鸡的五脏六脏后,就像注入了神奇的法力,使母鸡很快就发育成熟,肚子里的蛋卵一个接一个地长大,并被顺利地产下来。但是,谎言很快被戳穿。到了月底,当主人发现这只母鸡的蛋巢里只有很少的几枚蛋,与她叫唤的次数大相径庭时,就认定她下了谎蛋。主人气愤地说:

“如果不看在你正在下蛋的份上,我立即杀了你!”

没想到这时母鸡也开口了,说:“还不是让你逼的!”

金作家接着说:“总经理,我就是那只曾经下过谎蛋、现在正在产蛋的母鸡。您肯定不会把正在产蛋的母鸡杀掉吧。”

总经理板着面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好你一个金作家!我今天可以饶恕你,不过你今后若再下一次谎蛋,我定杀不饶。”

从此,金作家越发勤勉自律,一复一日,果然没下过一次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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