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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张小喇叭

五港乡广播站站长叫张小京,可没有几个人喊他的大名,都叫他张小喇叭。

五港乡其他不出名,可喇叭出名,是全国乡办广播先进县、示范县,北京部里的大干部都来五港乡开过会,好多县乡的广播站都来五港参观学习过。五港的广播办得好呀,经验值得推广呀!跟着出名的就是乡广播站站长张小京——张小喇叭。

张小喇叭只有小学毕业,并无多少文化,但很聪明,从小就爱捣鼓那些旧收录机、喇叭。上世纪五十年代,农村这些玩艺儿还罕见,张小喇叭就去县城收购站淘废品。后来,就在乡街头开了个收录机维修店,其实来修理的没有几个,但张小喇叭爱好呀,凭这股劲他要把店铺撑下去。

还别说,张小喇叭的机遇来了,县里要普及有线广播,五港被定为试点单位,要筹建广播站。这时公社书记想到了张小喇叭。公社书记有一台收音机,有毛病了就找张小喇叭修,对这个做事认真也挺聪明的青年印象不错,就决定让他参与筹建工作。

张小喇叭抓住了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和县里派下来的工作组配合得很好,整天扎在工地,不要命地干,很快把全公社的广播网络建起来了。受到了工作组的一致好评。作为筹建有功人员,张小喇叭被安排到广播站做了技术员。说是技术员,那时也没什么正规编制,县里工作组撤走后,只有张小喇叭一个人,大事小事一把抓,成了实际上的站长。

当然起先工作比较简单,主要是维护广播线路,让县广播站的节目能传到家家户户。但张小喇叭是个聪明人,他不甘于做墨守成规的事,他要好好利用这个阵地,为公社领导服务,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为广大工农兵服务。以前公社招集大队干部开会都是通讯员骑自行车挨村跑,他去找公社书记,说以后开会可用广播通知,这样既快又节省人力。公社书记采用了他的建议。张小喇叭第一次播公社通知的时候,连公社书记都在想,张小喇叭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播音员,普通话说得这么好,声音也好听。没想到播音员就是张小喇叭。张小喇叭好学,自筹建广播站他就悄悄跟着收音机练习普通话了,而且还注意发音方法,用假嗓子讲话。起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磁性,好听。接着公社每次开会,张小喇叭又把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的讲话录下来,通过广播向群众播放,使公社领导的声音传到千家万户。

公社领导们对张小喇叭的工作很满意,都夸他是个人才。不久,就正式任命张小喇叭为公社广播站站长。

每年冬闲,农村都要进行河道疏浚,张小喇叭就把广播设备运到工地上,放歌曲,喊口号,播工程捷报,鼓舞士气,他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在麦克风前喊:“同志们啦,加油于啦,抓革命啦,促生产啦!”“五港人民志气高,千斤重担不弯腰;五港人民喊一喊,天公阎王吓破胆!”

张小喇叭爱动脑筋,受领导器重,他决心再接再厉,把工作做得更好。以前播公社领导讲话都是放个录音就行了,现在他在领导讲话前又加了自己写的导语。这样讲话就变成新闻了。经常听到他在广播里说:“全体广大社员同志们……”家家户户都通上了小喇叭,各大队都按上了大喇叭,全公社群众都熟悉了他充满激情富有磁性的声音。有个很漂亮的大队小学教师,很喜欢听张小喇叭的声音,鼓足勇气花了三个晚上给他写了封求爱信。没想到见了面后才发现张小喇叭身材矮小,其貌不扬,还有点斜视,但因他的声音留给她的印象太好了,还是和他建立了恋爱关系。

后来,张小喇叭又在广播节目中增加了其他新闻以及群众小演唱,这样,五港乡广播站成了全地区第一家有自办节目的乡广播站,区里又把五港乡作为一个试验点,在全区推广五港的经验,并作为典型上报,得到了上面的肯定,组织县乡一级的广播站来取经。五港乡广播站和张小喇叭可谓红极一时。

世事变化大,改革开放后,很多人家都有了电视,广播喇叭很少有人听了,有的村广播线路断了也不上报维修。张小喇叭就很生气,在喇叭里宣传:“谁说广播过时了?这种思想要不得,广播依然是党和政府的喉舌,是宣传战线的重要工具……”

接下的变化更大,城里都看有线电视了。乡广播站分来个转业军人小梁,说我们乡是有线广播的典型,应该再树个有线电视的典型。他想张站长是个有开拓精神的人,肯定支持,没想到张小喇叭却一个劲地摇头,说我们有小广播这块牌子就够了,为什么要随大流赶时髦?现在有人认为小喇叭过时了,这是一种落后思想,小喇叭永远不会过时,中央电台不是依然很火吗?小喇叭是为社会主义宣传、为我乡的精神文明建设作过贡献的,我们不能丢!有必要我们可以装发射台,让全乡人民听无线广播,让小喇叭更晌……

说着说着,张小喇叭就到了退休年龄,小梁还是把有线电视网在全乡布起来了。

很多村村头的大喇叭都拆下来了,张小喇叭充满激情且洪亮的声音再也不能通过喇叭传出来了。退休后,张小喇叭感到很失落,在家里安装了一套扩音设备,常常一大早起来就放音乐,是乡广播站以前的开始曲《农家乐》,放完了,他就对着麦克风叫老婆:“起床了!’老婆做好了早餐,他又对着麦克风喊全家人:“吃饭了!”然后全家人在诸如《在希望的田野上》等激情的老歌中吃着早餐。孩子们上班后,他就放以前自己编的广播节目。还常常一个人坐在扩音器前,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广大社员同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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